我聽得一頭霧水,但隱約覺得,方榷嘴里的“他”指的是我。
我也不確定,但我決定通過竊聽來確定。
因為我現在算是明白了。
在方榷的嘴里我真的聽不到什么真相。
不管他是出于對我的保護還是對我的照顧,我現在覺得---他總是有意地在掩蓋我有權力知道的一切。
“你知道家族聯姻能給我們帶來多少收益么?這些你確定你現任的女人能夠給你?”那個女人討人厭的聲音又出現了。
我很本能地知道---她嘴里的現任的女人指的就是我。
“你沒資格議論她。”方榷帶著一點小情緒,冷冷地回道。
“喲---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她,不過---你可要明白--愛情給不了你什么,愛情能讓我們的公司起死回生么?不可以!但你和李翡翠結婚就可以。”
“你閉嘴。”
“我閉嘴---方榷你真是越活越糊涂被愛情蒙蔽了雙眼,我閉嘴,那些股東能閉嘴么?啊?!——————”女人一邊說著,一邊踩著恨天高在方榷的辦公室里踱步,好似一只隨時準備把頭埋進沙子里的鴕鳥。
“沒那么著急。”方榷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之后,接著走回了辦公室的桌子前面坐下。
接著我聽到了打火機的聲音。
媽的,方榷又吸煙了。
我明明,我明明跟他說過不要再吸煙了。而他也明明跟我保證過--他不會再吸煙了,他不會再碰跟煙草有關的東西了。
“你不著急,我們著急,你不知道因為上次你父親那個案件我們賠了多少錢?到現在整個公司都快被掏空了,你卻還在想著那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她根本幫不了你什么!”
女人話音剛落,我聽到很多東西落地的吵鬧的聲音,接著是女人的尖叫聲,接著是方榷冷冰冰的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
“你再提與馮禮有關的話,就給我滾出去。”
他的聲音氣得發抖,我幾乎能想象方榷此刻是多生氣。
女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泄氣地說:“好好好,我不說,可我希望你能意識到公司現在的情況,”女人頓了頓,接著說道:“還有和李翡翠結婚能帶給你的所有收益。”
“那個女人一直都很喜歡你,人家現在那邊就等著你一句話了。”
方榷沒有回答。
或者說,他沒有反駁這個女人所說的話。
這樣讓我有點生氣。
至少他的態度一直很模糊,沒有一點拒絕的表態,也沒有很明確的反對。
“等你冷靜下來之后,我再來跟你談這件事,不過--你要明白,時間不等人。”
女人狠狠地扔下這句話之后,便踩著恨天高往門的方向走。
我趕忙閃到了一邊,躲到了走廊的一角。
等到她走遠后,我才重新站到了光明的地方,而我我想都沒想就推開了方榷辦公室的大門。
他對于我的到來似乎很驚訝,或者說是非常驚訝,他從辦公桌的堆疊的文件夾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我。
我不知道自己懷著怎樣的心情或者臉上掛著如何難看的表情走到他面前的。
我只知道,我緩緩地,鎮定地在他面前吐出了這幾個字:“我們離婚吧。”
盡管我已經努力控制了,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真沒用啊我。
真殘酷啊現實。
我明白我自己---我是瞬間明白的,什么都給不了方榷。
除了卑微的愛,我什么都給不了他。
我既救不了他岌岌可危的公司,也安撫不了那些焦躁的股東們。
我沒有任何靠山也沒有任何資本可以去幫助方榷度過這次所謂的危機。
我逃到了普吉島。
一個新的國度,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島嶼。
一艘渡船就是這里和外界的全部聯系了。
從白色小船上下來的時候,我拎著行李箱差點摔倒,因為在船上坐了太久,都麻了。
一個十歲上下的黃皮膚小女孩扶住了我,手里拿著啃得干凈的西瓜瓤,嘴巴沾著西瓜汁用不太標準的中文問我:“姐姐,月亮客宿,接。”
我擦擦額頭上的汗水,點點頭,就跟著她走了。
來的路上我已經提前在網上預訂了住的地方,本來想訂一個月,但看到兩個月的話房租可以打半折,我就干脆填了兩個月。
沒想到出了打半折,這個地方還提供接送服務,而且還雇傭童工。
小女孩把西瓜瓤扔給了路邊的狗,走在我的前面,路癡屬性的我拉著行李箱緊緊跟著,生怕走丟迷路。
方榷大概現在還不知道我離開了吧。
他大概還在和那個女人商討他們的婚姻可以給對方的公司帶來多少可觀的收益,可以讓股票漲多少,可以挽回之前因為方父一案而導致的多少損失。
而這些,都是我無能為力的。
所以,主動退出是我最好的選擇。
于是我選擇提前離開。
不,是逃走,我絕對,一定沒辦法再繼續生活在各大媒體都在報道他們的婚事,周圍的人都在討論驚嘆這個豪華聯姻的城市里。
在我死在那座城市之前,我選擇逃走茍且偷生。
離開這件事,我對于誰都沒告訴,方榷肯定不必說,我已經把他從我的通訊名單里刪除了,而秋暝,我更是沒敢說。
因為我怕他要勸我,我怕他來安慰我,我是真怕,所以我選擇悄悄地離開了。
普吉島的陽光毒辣得要死,一刻也不停歇地烘烤著人,還不到幾分鐘,客宿還沒到,我卻已經濕了后背。
我突然開始后悔來到這里。
我以前很討厭夏天的,討厭它太過熾熱,燒得人煩躁。
但現在,我卻來到了四季如夏的小島,而且,在簽證過期之前,我應該都會留在這里。
我想找個地方躲一下來著,思來想去,因為簽證的問題,最后選了這個小島。
小女孩在一棟有些陳舊的樓房的鐵柵門前停下腳步,向我指了指里面,用泰語不知道說了一句什么,就自己先拉開鐵柵門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