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支氣管異物很難取么？”趙天驕有些茫然的問道。

“很難。”趙院長也不是很懂，但他見過，“而且患者的異物是訂書釘，非常小，增加了難度。

再加上訂書釘已經(jīng)導致氣道出血，形成一部分血痂阻塞氣道。雖然主氣道很粗，這點血痂不影響什么，但要是操作不當以后的增生之類的情況必然會導致氣道狹窄。”

“介入手術能行？”趙天驕聽的云里霧里，他關注的只有吉翔，便順口問道。

趙院長搖了搖頭，他表示自己不知道。

介入手術本身就是一個冷門的科室，趙院長了解的也不多。

醫(yī)院進DSA機器的時候，他已經(jīng)去機關，很少接觸臨床的新技術。

他只懂一點點，當著兒子的面，趙院長要保持人設不崩塌，所以只能盡量少說話。

趙天驕全神貫注看著電視，灰暗的畫面帶來的巨大壓力不知不覺讓他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就像是自己接診了一個棘手的患者，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患者的生命安危，還有因為病情復雜治療失敗后患者家屬的責難。

這一切，再配合上灰暗、低沉、濃重的畫風，已經(jīng)把趙天驕帶入到醫(yī)院，身臨其境，仿若接診的醫(yī)生就是自己。

聽著兒子呼吸聲越來越重，趙院長知道他很緊張。

遇到類似的患者有誰能不緊張？

基層醫(yī)院在治療過程中已經(jīng)出了并發(fā)癥，上級醫(yī)院要是不能收拾爛攤子的話，雖然不一定會有嚴重的后果，但總歸會有問題。

關鍵是氣管鏡做不到的，胸腔鏡也未必能做到，要大開胸才行。

哪怕現(xiàn)在開胸的手術切口越來越小，但15-20cm的切口依舊很大。

接下來呢？

畫面已經(jīng)從電影畫質(zhì)變成綜藝畫質(zhì)，很顯然全程電影畫質(zhì)無論是經(jīng)濟還是時間都不允許。

患者送進雜交手術室，兩組人馬已經(jīng)到齊。

一組是介入科的人，他們先上，爭取用微創(chuàng)手段把訂書釘取出來。另外一組是胸外科的人，如果介入手術失敗，就要開胸。

趙院長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畫面越過術前的過程，也不像是前兩集一樣有攝像機在后面把術者的手術過程錄制下來。

出現(xiàn)在屏幕上的只有dsa機器中的手術畫面。

導絲、導管、抓捕器，各種型號的抓捕器。

抓捕器能“抓”到訂書釘，可是因為各種原因，數(shù)次嘗試都無法把訂書釘從右主支氣管里“拽”出來。

這是技術所限，一附院經(jīng)驗豐富的老主任都取不出來，那就是取不出來，需要開胸，趙院長深深知道這一點。

接下來怎么辦？

白處長能想到的趙院長也一樣能想到，接下來估計要吉翔出場。

沒想到幾個月前剛來附二院的小小規(guī)培生竟然會走到這一步。

他眼角余光落在兒子身上，看見趙天驕雙手握拳放在腿上，腰筆直挺著，滿臉嚴肅緊張。

“找吉翔來。”

畫外音的出現(xiàn)打破了趙天驕沉浸式感受，他身體微微一僵，肌肉肉眼可見的繃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趙院長心里嘆了口氣，知道吉翔是兒子心中的執(zhí)念。

可兩人之間的差距就像是大比武的打結(jié)數(shù)一樣，一個是普通人的極限，一個則高不可攀。

幾個月的時間，吉翔就能讓杭醫(yī)大一附院的介入科主任在手術失敗后說出讓他來救臺的話。

這很不可思議，但卻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吉翔和趙哲出現(xiàn)在畫面里的一瞬間，趙院長沒心思去看節(jié)目，最后的結(jié)局他心里已經(jīng)了然，此時此刻趙院長更關心的是自己兒子能不能走出這段心魔。

認慫，是一個成年人必備的技能。

承認自己并不是生活的主角，這是成長的一部分。

至于吉翔，那是一個另類。

……

……

許主任看見趙哲出現(xiàn)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傻了。他如臨大敵的看著屏幕，眼睛里閃爍著游走的光芒。

和趙天驕不一樣，許主任想的不是爭強好勝。

爭強好勝的心在鄒院長抬手一記耳光的那一刻已經(jīng)被抽的煙消云散，現(xiàn)在許主任心里有些后悔。

早知道趙哲這個扶不起來的老主治還有今天，當時就應該對他好一點才是。

如果不對他青眼有加，許主任也不會輕易得罪。當時抬抬手，把他當成個屁放掉就是。

曾經(jīng)社會上流傳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那句話，還有中二氣息極強的莫欺少年窮的語句。

這句話為什么會忽然間流行、出自何方許主任并不知道。

但是他此刻腦海里都是——莫欺少年窮。

趙哲這個扶不起來的老主治成了杭醫(yī)大一附院一臺棘手手術的救臺醫(yī)生。

那以后呢？

鏡頭畫面之前一直都是灰暗的，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當吉翔出現(xiàn)，導演只給了吉翔一抹顏色——綠色的隔離服，口罩、帽子遮擋下那張若隱若現(xiàn)年輕的臉龐。

一切的一切都充滿生機。

雖然趙哲只站在吉翔身后，并不顯眼，但許主任的目光依舊落在他的身上。

一根又粗又硬的大腿，被趙哲這個老東西抱的那叫一個結(jié)實，許主任開始反思自己之前做過的一切。

有沒有可能改善一下自己和趙哲之間的關系呢，許主任只有這么一個念頭。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

上級醫(yī)院的醫(yī)生很少出手打壓源遼市這個級別的醫(yī)生，主要不是因為他們做不到，而是因為大家的層次根本不同，兩者之間很少會有刻骨銘心的仇恨。

自己當時阻止趙哲調(diào)轉(zhuǎn)工作的時候有多囂張，現(xiàn)在就有多忐忑。

許主任呆呆的看著趙哲和吉翔上了手術。

他并不知道這是后補的畫面，如果他知道當時的情景，怕是會產(chǎn)生更多的想法。

導絲被吉翔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順著導管側(cè)孔伸出去，一下子“勾”住訂書釘，隨后趙哲手里的導管完美配合，訂書釘換了一個角度，順順當當?shù)谋蝗×顺鰜怼?

許主任沒想到會這么順利，當訂書釘被取出來的一瞬間，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屏幕，腦子里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