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醫院變得安靜。
火紅的太陽已落下山谷,偶爾會有飛鳥從天邊掠過,驚叫幾聲。醫院裡飄飛著消毒水淡淡的氣味,走廊裡開始有些黑暗。
“你快回去,我在這照顧他!”病房外楊紫依對安成俊說。
“不行,你不能單獨和他呆在一起,我也留在這。”安成俊似乎在害怕著什麼,內心沒有一絲的安全感。
“你留在這什麼也幫不上,還是回去吧!”楊紫依知道他話裡的意思,故意這樣說。
“不行。”安成俊很堅決。
“你還嫌惹得麻煩還不夠嗎?”楊紫依望著他,一句話似乎將安成俊完全否定。
難道在她的眼裡他就那麼的沒用,難道在他的心裡就是這樣想他嗎?她總把他的愛藐視掉,儘管她是他的女朋友,可對他好像總是漠不關心,總是他一個人在唱獨角戲,而她總是那麼淡然,似乎一切都不重要,幾年了,從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歡上她,一直到現在他對她的愛從來沒有變過,只是愛得更深。
安成俊沒有說話,安靜而沉默,呆呆的注視著空蕩的走廊,似乎周圍的一切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臉色變得蒼白,眼角溼潤,悄悄的望她一眼他離開。
地板上,他拉長的黑影映入她深藍的眼瞳,清晰而可怕,她的身體震了震,有些吃驚,呆呆的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她默默的轉身走進病房。
“你怎麼下牀啦?”擡頭,楊紫依看見已經甦醒的李瑞謙正在穿鞋子,她驚訝的看著他。
他的面容仍有些憔悴,眼神淡漠,似乎沒有聽到她說話,他做著自己的事,彷彿他們之間隔著一道城牆。看著這樣的李瑞謙,楊紫依說不出話,他有時溫文儒雅,有時一下子又冷得驚人,令人無法靠近,她怔怔的凝視著他,獨自沉思。
“你去哪?”等李瑞謙打開門,楊紫依才頓時回過神,大聲喊。他依然沒有反應,重重的將門關上,留下楊紫依一人在空蕩的病房,感受著冰冷的氣息。
樓梯口。
李瑞謙一眼就看到正在下樓梯的安成俊,他一臉失落的表情,無精打采,沒有了威脅他時的霸氣與狠勁,李瑞謙停下腳步,心裡暗笑,表情邪惡。
“李瑞謙……”走廊裡傳來楊紫依的聲音。
李瑞謙後退兩步,出現在走廊的一頭,他望向正向這邊走來的楊紫依,表情變得不再僵硬。
“你要去哪,醫生說你要在醫院待一晚!”楊紫依走近對李瑞謙說。
“回家。”李瑞謙說,他討厭醫院,在醫院多呆一秒也會讓他覺得不適,即使他沒有病,如果不是爲了復仇,爲了完成自己的計劃,他絕對不會來這個鬼地方,他永遠也忘不了醫院給他帶來的噩夢,來這座城市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將自己受到的傷害還給給自己傷害的人,哪怕自己會再次受到傷害。
“可是你的身體……”楊紫依欲言又止,這是他的事,如果他不願意呆在這,她又有什麼辦法:“那你回去吧,要注意身體,不然容易發炎!”楊紫依提醒他。
“謝謝!”李瑞謙微微一笑,溫柔的看著楊紫依,他瞟了一眼樓梯間下,一個黑色的身影停在那兒,一動不動,彷彿被定格,從那傳出一股傷痛的氣息,那個黑影在顫抖,然後又開始挪動。李瑞謙狠狠的盯著那個死角,直到黑影消失,他是故意的,故意和楊紫依搭訕,故意讓安成俊看見,故意破壞他們,包括進醫院。
“我走了!”李瑞謙轉身,走向樓梯。
“哎……”楊紫依想說什麼,可是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她看著散著微弱光線的樓梯,眼角似乎滿是白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有些情不自禁,爲什麼對著變化無常,對著忽冷忽熱的他她的心會跳得那麼厲害,會不由自主的想去關心他,他憂鬱的眼神就像是翻滾的浪花,一波接一波直到風浪消失,深深的吸引著她。
安成俊傷心的走出醫院,四肢彷彿沒有一點力氣,他的心猶如刀絞一般的痛,血液都在向外噴涌,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都帶著疼痛,彷彿要將他撕裂,他皺著眉頭,牙關咬得很緊,他多麼希望自己看到一切是假的,她沒有對著他微笑,她沒有去關心他,內心的傷痛就像無法掩飾的情感,越來越濃,他知道楊紫依對李瑞謙動心了,從她看他的眼神他知道她動心了,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楊紫依。
是他錯了嗎?他不該自私的去佔有她,去幹涉她的生活,就像別人說的一樣,他不配擁有愛,更不配擁有她的愛,是這樣,真的是這樣嗎?可是自從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她,他無法將她放開,儘管這幾年他一個人獨自支撐著他們的愛,將自己埋葬在痛苦的愛戀中,可並沒有減少對她的愛,反而更愛她,愛到瘋狂,愛到不由自主。
深夜,大街上透露著一股寒意。熱鬧的夜市人煙也漸漸稀少,今晚沒有月亮,夜空一片漆黑,路燈微弱的光線照在地上,將人黑乎乎的身影拉長又縮短,一直反覆。
楊紫依雙手環繞在胸前,安靜的走在大街上,滿臉的迷茫,似乎還有些失落。我是怎麼了,心裡怎麼會這麼亂,怎麼會那麼爲他擔心呢?看著他受傷的臉我的心怎麼會感覺到痛呢?爲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楊紫依心裡暗暗想。
路燈下,賣燒烤的大叔還在吆喝,只要有人經過他就會大聲喊。周圍散佈著一股濃烈的油煙味和煤碳的氣味,細細的黑煙在淡淡的光暈裡向上飄動。
走過路燈,楊紫依回頭看了一眼汗水四溢的大叔,輕輕嘆了口氣,停在眼前的一個酒吧門口。
‘依依酒吧’和她的名字一樣,也叫依依,她看著那四個閃閃發光的大字,遲疑片刻,提腳走進去,也許在那可以平復她翻滾的心,可以讓她放鬆一下心情,忘記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和記憶。
她走進裡面,燈光四射的酒吧很吵,這是一家裝扮別緻的酒吧,儘管很小,但是裡面有很多人,服務員們都忙得不得了,看著來往的人和閃著的燈光她的眼睛都有些發綠,似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慢慢的她走向舞廳,搖滾音樂的節奏很快,有動感的在響著,她的耳朵彷彿都要被炸開,這樣的場合和環境她似乎有些不習慣,裡面的人都在瘋狂的舞蹈,男的,女的看上去都是那麼興奮,像是壓抑很久而在努力的釋放自己。
她看向舞臺,樂隊的幾位成員正在投入的演奏,他們一個個樂翻了天,激情迸發,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就像是天空自由飛翔的雄鷹,展開雙翅在快樂的翱翔。她呆呆的注視著那幾個活力四射的青年,眼神變得柔和,想必他們正在爲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吧,所以他們會有一種忘我的快樂,就像現在這樣,她是多麼的羨慕他們,如果可以她也願意,願意用自己的力量來完成屬於自己的夢。
“接下來爲大家演唱北京一夜!”歡快的節奏停止,一個男孩走上前對著臺下說,深深鞠躬他開始演唱,音樂再次響起。
場下一片歡呼,所有的人都在驚呼,爲這個有穿透力的聲音尖叫,他的聲音決對不比原唱阿信差,甚至要好,他的聲音是很難得一見的男中音,現在很難找到聲音這麼好的人,而且嗓音很獨特,將阿信的高音完美的唱出,他深情的演唱,彷彿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安靜的在彈奏,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清晰而動聽的音樂有節奏的響著,楊紫依凝望著那個邊彈吉他邊唱的主唱,視線無法離開。
我留下許多情
不管你愛與不愛
都是歷史的塵埃
我留下許多情
不敢在午夜問路
怕走到了百花深處
人說百花地深處
住著老情人縫著繡花鞋
面容安詳的老人
依舊等待著那出征的歸人
你可別喝太多酒
走在地安門外
沒有人不動真情
……
……
音樂一遍一遍的響著,楊紫依被那聲音打動,眼角的淚水不自覺的流下,她怔怔的凝視著舞臺中間的主唱,越看越熟悉,特別是他剛纔說話的聲音,像是在哪聽到過,她看著他舞動著的手指,像可愛的精靈在快樂的舞蹈。
舞臺上燈光一閃一閃,楊紫依無法看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他線條分明的輪廓和舞動著身體,她努力想看見他的面目,她擦了擦眼睛,注視著那個方向,眼瞳都擴大許多,海藻般深藍的眼瞳裡映入的始終是那個模糊的身影。一直到音樂停止,當刺眼的白光攝入她的眼球,她纔看清,看清那個男孩帥氣的臉龐,緊繃的臉龐。
那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李瑞謙,楊紫依驚訝的看著他,彷彿眼球都要落下,他帶著黑色的牛仔帽,穿著一身黑色的牛仔服,奔放自然,他微笑的看著臺下。
這應該是他最真實的一面,最原始的面目,是真正的他,而在常人面前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僞裝,楊紫依心想,對於眼前的這個男孩她彷彿更好奇,更覺得陌生,似乎無法接近,他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又有著怎樣的故事?
她望著臺上光芒萬丈的李瑞謙微笑,他似乎注意到在角落裡的她,在人羣后面她,他犀利的眼神變得可怕,彷彿要將她吞噬,她溫柔的眼神觸碰到他那兇狠的眼神,身體不禁打了個寒戰,彷彿有一種冰冷的氣息直射她的眼球,讓她感覺刺骨的寒冷。
吵鬧的酒吧,人們大聲歡呼:“安可,安可……”所有的目光都對準臺上身體僵硬在那的男孩,他就像是被冰凍,散發著一股冷意,讓人不寒而慄。
男孩望著那個角落,黑暗的角落,那個模糊的身影依然杵在那兒,一動不動,彷彿被定格,那溫柔,那奇怪,那變化莫測的光線從角落透過燈光射向他的身體,他的身體顫了顫,丟下吉他,他轉身衝下舞臺,甩開叫喊的人羣,直奔那個漆黑的角落,一步步逼近那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