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義父……陳少將軍……師傅……”
這些信息放在一起,讓蘇清河感覺分外的雜亂。只一瞬間,她的腦子里就閃過這樣幾種可能:
第一,陳浩是了凡的義父。
第二,義父是陳少將軍。
第三,這個義父是除了陳浩和陳少將軍之外的另一個人。
第四,師傅是指陳少將軍。
第五,師傅指的是無塵大師。
第六,師傅指代的是其他人。
第七,陳少將軍指的是陳士誠。
第八,陳士誠是另一位姓陳的將軍,年紀不大。
如果陳少將軍是師傅,那么這個義父就不是陳浩。陳浩不過是一個奴仆出身,他的義子,還沒有資格成為一個少將軍的徒弟。不管這個少將軍是不是陳士誠。
如果無塵大師是師傅的話,就更不對了。因為不管是任何人,提起了凡都會說,‘無塵大師身邊的小沙彌’。而不是說‘無塵大師的弟子’。身邊侍奉的小沙彌不過就是個伺候起居的雜役,弟子卻是傳承衣缽的人。這兩個是有天壤之別的。
這句話代表的意思格外的含混。它可能指代的兩個人,也可能指代的是三個人。更有可能是四個人。
義父和師傅,都有特指的人!
所以,只在一瞬間,蘇清河否認了白坤之前的推斷。
了凡的俗家名字并不難打聽,但要說這陳元就是陳浩的義子,也有些牽強。
于是,她出言問道,“舅舅是怎么知道陳元是陳浩的義子的。”
“這不是明擺著嗎。”白坤笑道,“難道陳少將軍是義父不成。一個少將軍還不至于讓自己的義子去做小沙彌伺候人。”
蘇清河看了沈懷孝一眼,想聽聽他的看法。
沈懷孝揉了揉額角,“不管有多少種猜測,這里面只有一個信息是確定的,那就是陳浩還活著。不管這個陳浩是不是陳士誠的小廝,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找到他。了凡第一個提到了他,就證明他是跟了凡接觸最多的人。那么,他一定會經常出現在天龍寺附近。甚至在了凡被囚禁的時候,也傳遞過消息。了凡的中毒,會不會跟此人有關。這個陳浩要真是假死的陳浩,那么他如今一定是改頭換面,甚至名字都換了。找他,你的人手不行。跟陳浩有過接觸的,就是沈大沈二沈三。這事得我來辦。”
白坤松了一口氣,“不瞞你們說,這可真是一個棘手的事。你們是知道我的,沒有那些個腦子處理這么復雜的事情。交到你們手里,真是再好不過了。”
蘇清河一笑,問道,“了凡中的是什么毒,您查過嗎
。”
“查過!”白坤一臉的不要把我想的那般蠢的樣子,又嘆口氣道,“仵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毒。”
蘇清河就看了沈懷孝一眼,沈懷孝頗為無奈的道,“你是不是想親自去看看。”
“嗯!”蘇清河點點頭,“養父的手札里,記載了天下所有的奇毒。包括□□的產地,即便是秘藥,也記載了出處。甚至包括這種□□曾經用在了什么人身上。這是養父的師門一直傳承下來的。應該不會有錯。或許,這也是一個線索。”
沈懷孝一愣,“咱家還有這樣的東西!”這東西太過寶貝,可得護好了。
“都在這里!”蘇清河指了指腦袋,“這么緊要的東西,怎么敢以書面的形式往下傳,流落到外面,被歹人所用怎么辦。所以,歷來都是關門弟子口口相傳的。”
沈懷孝松了一口氣,“這就好!”
白坤砸吧了一下嘴,“清河,這死人……可不怎么好看。”他猶豫了一瞬,“要是讓陛下和姐姐知道了,是舅舅帶你去的……你舅舅的肩膀可扛不住。”
“放心,不會讓別人知道的。”蘇清河笑笑,“我也怕父皇和母后攔著。”
“那成吧。”白坤站起身來,“我來安排,晚上東城外的義莊見。”
蘇清河忙道,“都到飯點了,用了飯再走吧。”
“給我兩壇子酒就好,衙門那邊得提前安排。”白坤道。
“成!”蘇清河也不磨嘰,站起來送白坤,出了游廊,忙讓賴嬤嬤去拿五壇子酒來,“舅舅愛喝,每個月我打發人給您送幾壇子。但多的可沒有了,小酌怡情,大酒傷身。身體要緊。”
白坤大喜,連連點頭,“這趟可真沒白來。”
送走白坤,夫妻倆又回到蓬萊閣。此時他們上了二樓。二樓比一樓更寬敞,布置的也更溫馨。這屬于自家的私人領地。
飯菜上桌,椒鹽炸排骨,糖醋里脊,松鼠桂魚,另外加幾道時蔬青菜,就是一頓午飯了。
沈懷孝扒著碧梗米,不由的問道,“怎么拿這個蒸飯,留著給你熬粥多好。”這東西量少,誰家也不會拿它這么當飯吃啊。
“內務府又送來了,咱們家就剩咱們兩人,足夠咱們頓頓這么吃。”蘇清河笑道,“輔國公那邊我已經叫人送去了,另外給世子那一房也送了一些,兩個孩子也能吃上。”
沈懷孝一下子停住筷子,輔國公府每年也能買到一些,不過這都是老爺子老太太的,像他們小輩,一年能吃上兩三回,就算不錯了。
他還真是沒想到蘇清河回主動給輔國公府送。
“你有心了。”沈懷孝給蘇清河夾了一筷子菜,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
蘇清河嗔了他一眼,“趕緊吃飯,那椒鹽排骨是專門給你做的,你嘗嘗。”
“都是下飯的菜。”沈懷孝吃的心滿意足。
吃完飯,兩人沿著湖散步。沈懷孝才道,“內務府雖然是看在皇上和太子的面上對咱們頗為上心,但該感謝的咱們還得感謝。要沒有豫親王的吩咐,內務府也不會這般行事。”
“我知道。豫親王那邊我月月都打發人送酒,其他幾位王叔也是一樣。園子里的時鮮蔬果,除了給宮里的,排在前面也就是舅舅和王叔們了
。雖然誰也不在乎這點吃的,但就是個心意。”蘇清河點頭笑道,“你放心,盡管我不出園子,但該有的人情往來還是懂的。
沈懷孝這才點點頭,“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覺得很奇怪!”蘇清河皺眉道“不管咱們發現了陳士誠什么,都有一個公共的點,就是跟黃斌沒有直接牽扯。”
“唯一有聯系的就是了凡。了凡既跟陳浩認識,又跟江氏身邊的紅兒有接觸。而江氏又是黃斌的人。但僅憑這個就說陳士誠跟黃斌是一伙的,就有些牽強了。”
“想要陳家給他黃斌拼死賣命,黃斌還沒有這個資格。他最多也就是借助那道便宜行事的密旨,命令一些官員罷了。”
“可陳士誠偏偏跟黃斌視乎有了一條聯系在一起的線,這就不能不讓人詫異了。”
“我總感覺,與其說他是黃斌的下屬,倒不如說他跟黃斌是兩條平行的線。他們都是線上的兩個點。“
“而這兩條線,就拽在同一個人的手里。你說這個人可能是誰。”
沈懷孝一愣,搖搖頭道,“年齡對不上啊!黃斌同陳士誠的祖父是一輩,誰選人會選跨度這般大的人。”
“沒錯!”蘇清河認同的點點頭,“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她沉吟半晌才道,“我想見見無塵大師!”
“無塵大師!”沈懷孝皺眉道,“你該不是懷疑他吧。這位大師可是一位得道高僧,他的信眾從販夫走卒到達官貴人。當時將無塵大師投到大獄時,就險些引發民變。還是無塵大師出面,才得以解決。所以,這位大師雖在獄中,但是影響力還是不小的。”
蘇清河的眉頭卻皺的越發緊了。
宗教,是依靠信仰來控制人的思想的。若是已經到了引發民變的地步,那就更不能縱容了。
她心里對這個無塵大師,突然警惕了起來。
天龍寺的主持,一位得道高僧,是怎么被黃斌蒙騙的。如果對世事如此不通透,他又憑什么被人稱為高僧。
她心里突然有了一個更大膽的假設——也許事實正好相反呢!
黃斌與無塵,究竟誰是主,誰是次。
心里閃過這個念頭以后,它就瘋狂的竄了起來。
“我要見見無塵大師!馬上。”蘇清河看著沈懷孝,前所未有的認真。
沈懷孝認真的看了幾眼蘇清河,見她是真的很急切,也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我來安排。”
巡防營衙門,一處僻靜的小院,正是關押無塵大師的地方。
里面檀香裊裊,讓院外路過的人,心都不由的平靜安穩了起來。
白坤親自帶著沈懷孝和蘇清河進了院子,“你們進去吧,我守在門外。”
蘇清河點點頭,舉步朝正堂而去。
正堂供奉者佛祖,蒲團上跪著一位面色慈和悲憫的老者。看不出年紀,但須眉皆白,對比黃斌的年紀,這位的年紀應該不小了。
蘇清河進了正堂,靜靜的看著無塵大師,沒有出聲。
無塵仿佛一點也沒有察覺,靜靜的讀完一卷經書,這才輕輕的用雙手虔誠的合上,“女施主,不知你從何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