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夏修學的檢查報告出來了，馮主任說他恢復的不錯，但還達不到把鋼板取出來的標準。
領完檢查報告，夏小芹騎著問張世光借來的自行車，帶著夏修學去了秀水街。
新家需要添置一些東西，張世光告訴夏小芹秀水街擺攤賣啥的都有，讓她來逛逛。
21世紀的秀水街店鋪林立、熱鬧繁華，現在的秀水街連秀水市場都沒建，賣東西的個體戶搬個小馬紮，扯個布單鋪地上，就是一家簡易的“店”。
就像張世光說的，這裡還真是賣什麼的都有，大件像木工做的桌椅板凳，小件像鍋碗瓢盆、內衣內褲，種類多的堪比百貨市場。
夏小芹覺得，來過秀水街的人，肯定不會空著手回去。
“小芹，你看那個攤位。”
夏小芹循著夏修學指的位置望過去，看到一個擺著幾樣舊物的攤位。
公然販賣文物？
夏小芹見攤位前有人蹲在那裡看貨，也走了過去。
有客上門，看攤的精瘦男人也不擡頭，縮著脖子蹲在地上，眼看鼻鼻觀心。
他的年紀跟夏修學差不多大，約莫20歲，很久沒剪過的頭髮垂在臉前，遮住了他大半張臉，整個人的狀態有些萎靡，似乎是遭受了什麼巨大的打擊，對一切都提不來精神。
精瘦男人的攤位上一共擺了4件東西，兩本古書，一個青白玉扳指和一尊高約40釐米的四足鼎。
夏小芹剛站定，剛剛蹲在地上看貨的人就下決定了，他把那個青白玉扳指拿起來，對攤主伸出了2個手指頭。
精瘦男人終於有反應了，他伸出了5個手指頭，倆人不說話，就用手比劃著議價。
光頭買主從2加到4，精瘦男人的立場很堅定，每次都是5個手指頭。
五個來回過去，光頭買主認輸了，從斜跨的小包裡取出5張大團結，塞到了精瘦男人的手裡，拿著青白玉扳指走了。
精瘦男人把錢收起來，看見夏小芹還站在攤位前，就問：“看什麼？”
“你收東西嗎？”
夏小芹不能傻著問人家，東西是不是盜墓盜的，她選了個迂迴的套話方式。
“不收。”精瘦男人的口音像是湘南省那邊的，他回一句就又低下了頭，繼續縮著脖子坐在地上。
“我的東西是祖傳的！”
“那就好好收著，不要像我一樣，連祖傳的東西都守不住。”
祖傳的？
夏小芹正驚訝呢，又一個年輕男人跑到攤位前，對精瘦男人說：“譚浚，你的鼎到底賣不賣？我出的價不少了，你媽還在醫院住著等錢用呢，醫院可不收你的鼎！”
“太低，不賣。”
“你要多少？給個實價！”
“3000。”
“從第一天你就喊這個價，要是真有人願意買，也不可能把它落到最後！1000塊錢，你要是願意，我現在就去取錢！”
“不賣。”
匆忙趕來的伍鐵環氣的一跺腳，又火急火燎的跑了。
譚浚自始至終都沒有擡頭，夏小芹懷疑他已經習慣伍鐵環每天來還價了。
夏小芹蹲下身，問：“我可以看一看這尊鼎嗎？”
“看吧。”
夏小芹前世就和文物有過緣分，她是學化學的，夏小芹參與過化學在文物保護和修復上的應用實例。
鼎，夏小芹只認識四羊方尊，譚浚的這尊鼎也是青銅器，鼎腹的四面各以浮雕式人面作主體裝飾，面部較爲寫實，人臉寬而方，腹壁還有象形字銘文，夏小芹仔細辨認了一下，認出是“禾大”二字。
“它有名字嗎？”夏小芹問。
“大禾方鼎。”
大禾方鼎，大禾方鼎？！
夏小芹在心底唸叨了兩遍，忽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大禾方鼎，不正是和四方羊尊一起出土的青銅器嗎？！
夏小芹瞭解四羊方尊時，聽四羊方尊的講解員提了一嘴大禾方鼎，但夏小芹沒真正見過大禾方鼎。
如果眼前這尊鼎真的是大禾方鼎，那它的價值何止3000？
這是無價之寶！
“攤主，你什麼時候收攤？”
“天黑收攤。”
夏小芹忙說：“那我去打個電話，很快就回來，你一定要等我啊！”
夏修學見夏小芹著急，就沒問她去哪兒。
夏小芹走後，譚浚擡起頭了。
他凝望著夏小芹離開的背影，緊緊抿著的嘴角終於散開了，露出了一絲笑意。
夏修學見譚浚用麻袋把大禾方鼎蓋住，便問：“你要收攤了嗎？”
譚浚並不理會夏修學，把大禾方鼎蓋住之後又把頭低下去了。
夏修學把自行車紮好，坐在譚浚的攤位後面等夏小芹。
夏小芹幹嘛去了呢？
她去給王熙王教授打電話了！
也不知道該說誰運氣好，淮縣今天下雨，考古隊沒外出，在臨時辦公室裡清理搶救回來的文物。
王教授聽說大禾方鼎出現在秀水街，第一個不信。
“大禾方鼎又叫人面紋方鼎，出土之後就被當地農村砸成幾段當廢銅爛鐵賣了，博物館把它追回來之後，用了兩年才把它修復好，現在保存在湘南省博物館。”
難道是個假的？
夏小芹不懂文物，更沒有分辨真假文物的能力。
王教授是個嚴謹的人，就算他覺得那是仿造的假鼎，也不會在沒見到鼎的時候就給它判死刑。
王教授說：“你把位置告訴我，我讓考古系的朱老師和你一起去看看。”
夏小芹忙把她打電話的位置告訴王教授。
約莫十五分鐘後，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到了夏小芹的面前。
頭一個下來的是個中年男人，年紀約四十來歲，氣質儒雅，夏小芹猜測他是那位朱老師。
接連下來的兩人都是頭髮花白的老年人，他們的胸前都垂著老花鏡，年紀沒有80也得有70好幾。
“三位老師好。”夏小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們，但喊老師絕對沒錯了。
“你就是小芹同學吧？”那名中年人自我介紹道，“我姓朱，你叫我朱老師就好。這兩位你喊吳老師。”
“朱老師好，兩位吳老師好。”夏小芹重新打招呼道。
兩位吳老師朝夏小芹點頭，個高的那位吳老師說：“我看了你的採訪，你是個好孩子，國家要謝謝你！”
夏小芹簡直受寵若驚，有種胸前紅領巾更加鮮豔的錯覺。
“快帶我們去看看那尊鼎。”另一位吳老師催道。
“老師們跟我來。”
秀水街的人還是那麼多，兩位吳老師年紀雖大，但腳力不比夏小芹差，走路帶風一般，還催夏小芹快些走。
夏修學一直在墊著腳找夏小芹，看到夏小芹帶著三個人往這邊趕，趕緊朝夏小芹揮手：“小芹，你快點兒，有人要強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