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時之前,孔鳳荃帶著三個孩子去祠堂給祖先斟茶。
唐浩康提著一個邊長一米左右的正方形紙盒,裡面是一捆鞭炮。他跟在手裡提著香寶蠟燭的唐浩澤,說:“哥,明天你要去灣州吧?”
唐浩澤是肯定要盧家拜年的:“你也要去?”
“嗯,下午去朋友家玩?!?
唐小云說:“我也要去給老師拜年!”
“那就一起去吧!”大年初一是拜年,因爲中午飯不好在別家吃,所以上午只能是到村裡的各家,而吃過午飯後可以去遠一些地方。他問孔鳳荃?!皨?,今年還是初二開年吧?”
“嗯,初二開年。去年你舅舅他們來了,初三要去你外婆家。你送我去!”
唐浩澤笑著說:“好?!爆F(xiàn)在他有車,自然要送的。
“你祥棟表哥今年在鎮(zhèn)裡過年,你表嫂和表侄也來了。你們明天就去他家坐坐?!?
“好?!?
唐浩澤以爲程祥棟會很快離開界門鎮(zhèn),卻沒想到他在去年升了,直接當上了書記。之前的範書記早在兩年前就調(diào)到縣裡擔任縣委辦公室主任,而孔鎮(zhèn)長接任書記。去年界門鎮(zhèn)的領導再次變動,鎮(zhèn)長書記都調(diào)走了,程祥棟直接上位。
他現(xiàn)在也不需要討好一個鎮(zhèn)高官。
不過到底是親戚,親戚這東西是越走越親的。唐浩澤又知道自家母親不是那種喜歡攀附人的。應當是認爲雙方往來算得上是個親戚,孔鳳荃這才讓難得回家的唐浩澤去走動一下。
去到祠堂,裡面已經(jīng)有不少人。孔鳳荃抓緊時間上香斟茶,不是想爭搶先後,而是來的人都帶著鞭炮,等會一放鞭炮。
塘尾村的鄉(xiāng)親們在這幾年因著經(jīng)合社,錢包裡有料,買的鞭炮都是很大捆的。牆邊放著的一些鞭炮有好幾盒比唐浩澤他們帶來的還大。
那麼多鞭炮一旦放起來,這個祠堂里根本無法站人——硝煙能嗆死個人。
而且不早點回家,等會回家要經(jīng)過村子。一路上各家各戶放鞭炮??此麄儙盱籼玫谋夼诰椭懒耍已e放的只會比這裡放的大,而不是更小。
到時候整個村子都會瀰漫在硝煙裡。走路都走不了。
聽說在早時,鄉(xiāng)親們只會買一兩封掛炮,但都搶著第一個上香放炮。據(jù)說越早上香約能得祖先保佑。之前上香的次序是有規(guī)矩的,按照各房各家的排行來。一開始放炮也是如此。不過後來有了爭吵。
因爲其他房的人覺得大房總是第一個上香第一個放炮,將氣運都搶走了。認爲上香可以按次序來。但放炮要同時放。
不過分家分得多了,各家也不講究什麼次序。先來先做。
這會已經(jīng)有十來家等著,都已經(jīng)上完香斟完茶回家了。等著放炮的就不願意在等了。
鞭炮一掛掛擺著地上等祠堂內(nèi)的人走開就要開始放炮。
“浩澤,你先來!”
“一起吧!”雖然其他人願意給他面子,但唐浩澤也不信那些東西。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形式?!皩⑴诙即钤谝黄鸢??!?
現(xiàn)在村裡的人雖然還是比較迷信的,但也沒有以前那麼迷信了。聽他這話,也沒有反對,將各自的鞭炮都搭在一起。然後其他人都躲得遠遠的,讓他們這一代中排行最大的唐浩明去點。
鞭炮一點燃,整個祠堂就籠罩在帶著強烈硫磺味的煙塵之中??粗鵁焿m涌來,唐浩澤就逃之夭夭了。
農(nóng)村比較講究,在開年之前,是不能洗頭的。這還是好的,據(jù)說從前是連澡也不能洗的。
他是不介意洗頭的,但扛不住孔鳳荃在意。如果洗頭了,當天嘮叨,一整年了感冒發(fā)燒都會嘟囔是因爲這走了什麼黴運。
那又何必呢?
他習慣了冬天也天天洗頭。如果等煙塵涌過來,頭上就滿是灰塵。年初二才能開年洗頭,他接下來兩天就不用過了。
這一輪鞭炮聲足足響了一分鐘多,足見這些鞭炮有多長。在鞭炮放完之前,唐浩澤一羣人等早已經(jīng)逃出了祠堂之外,
等轟隆轟隆一陣巨響後,鞭炮終於放完了。唐浩澤他們笑著相互說了幾句吉祥話,然後就往家裡趕。
這上香,講究是一路上回到家。從祠堂出來,一些路口,一些大樹什麼都要上香。這也算是什麼神仙都拜一拜吧了。其實他懷疑自己家母親也不知道這拜的是什麼神佛,總之是別人拜開的,也就跟著拜了。
還在路上,遠近的鞭炮聲已經(jīng)響成一片了。
畢竟也不是所有村子或者同一個村子也不會習慣深夜零時斟早茶的。一些打算明天一早再去的,這時已經(jīng)在家裡放鞭炮了。
放完鞭炮後,以塘尾村爲中心,周圍村子的天空又炸開無數(shù)煙花。這種情況是去年纔開始有的。煙花以塘尾村最密集,而周邊村子這比較稀疏。
這個時候界門鎮(zhèn)絕大多數(shù)人雖然都已經(jīng)不愁吃喝了,但放煙花還是一種浪費錢的活動。沒有多少錢的,就算買了煙花回來也不會有多少。而塘尾村的的煙花一直放到唐浩澤他們回到家還再放,這時其他村的煙花早已經(jīng)落幕了。
斟茶在回到家還不算完,在門前路口各路夜遊神,然後是家裡的門神和竈君都要斟茶。
唐鄭敏已經(jīng)家裡的鞭炮掛好。等孔鳳荃將東西都收拾進屋之後唐浩澤才點燃了鞭炮。
到此,新的一年纔算是完成了迎新活動。今天已經(jīng)是大年初一了。
放完鞭炮後沒多久,唐浩澤就睡了。雖然睡得比較晚。但唐浩澤在滬市已經(jīng)養(yǎng)成一個比較穩(wěn)定的生物鐘,依然在六點半就起牀。然後換了一身衣服出門跑步。
大年初一,不算太冷,但又風。昨晚下了一點小雨,村道上已經(jīng)幹了,但鞭炮紙屑卻害含著一灘水。
一大早的就已經(jīng)有人開始活動了。小孩子會早早被母親喚醒,一個個打扮得像穿多了衣服的年畫娃娃似的。女人們忙著準備早飯,而這時孩子們也不怕冷,開始去拜年各家各戶拜年拿紅包。
唐浩澤從家跑過村子時,還只是看到三三兩兩的孩子。等他半個小時後回來,看到的是一整羣十幾二十個孩子的從村尾一戶人家裡出來。然後咋咋呼呼也準備往他家的方向去。那邊現(xiàn)在就只有他家一戶人家了。想來是要去他家的。
在他跑過這羣孩子之前,一個年紀稍大的見到他,連忙喊他:“浩澤叔,新年快樂,恭喜發(fā)財!”
唐浩澤停下步子,說:“新年好!你們這是要去我家吧?”他停下,孩子們以爲是要紅包了,圍著他喊恭喜發(fā)財。
他看著這羣年齡不一,大的七八歲,小的還有哥哥姐姐牽著走兩三歲的小傢伙,笑著說:“好好!我剛跑步呢,你們?nèi)ノ壹揖徒o你們壓歲錢。我先回家,在家裡等你們來哈。”
他可以給錢,但不能給紅包。
這風俗是這樣。沒結婚的人還是孩子,不能給人紅包。但是給沒結婚的人給晚輩零花錢卻是可以的。
他才又向前跑了幾步,就聽到有小女孩在後面說:“浩澤叔家的糖最漂亮!”
聽到這話,他不由失笑。
他回到家,發(fā)現(xiàn)父母已經(jīng)起牀了,他先是回房先披上衣服,取了錢。下樓時,家裡已經(jīng)一屋子小孩子??吹剿謬^來喊著“恭喜發(fā)財”。
他拿著錢每個孩子給了一張五十的現(xiàn)鈔。然後又拿了糖果每個孩子都給一把。這羣小豆丁才由吵吵鬧鬧地走了。卻留了下來兩個。
一個是隻有四五歲的小女孩,一個是不到三歲的小男孩。
小女孩坐在順著沙發(fā)邊上慢慢來回走,嘴巴里唸唸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小男孩被唐鄭敏抱在懷裡。嘴巴了含著糖果,眼睛卻巴巴看著桌子上他從滬市帶回來的蜜餞。唐鄭敏
這兩個小娃子都是唐浩坤的孩子。
唐浩澤先是給父母斟茶拜年,然後收了紅包。這纔回房洗澡換衣服。
等他洗澡出來,唐浩康和唐小云也起牀了。唐小云還在在逗唐浩坤的女兒說話。
看到他出來,唐小云眼一亮兩步一跳在他面前伸出手:“哥,恭喜發(fā)財!”
唐浩澤笑著從口袋裡拿出一疊錢,放到她攤開的手上,足足有兩捆,都是新版的紅鈔:“別大手大腳的。但該花的也別省著。”
唐小云笑嘻嘻地生收收:“我什麼時候大手大腳過?”
唐浩澤笑了笑,這個妹妹也確實懂事,根本不用他多話。他又給了唐浩康兩萬:“別省著,也該找個女朋友了?!?
“知道了,哥!”唐浩康也沒客氣就收下了。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其實唐浩康兩兄妹也不是沒錢,但他們的卡還在父母手中,之前分紅的錢兩人各人的卡已經(jīng)有兩百來萬。唐鄭敏擔心他們兩個有太多錢不學好,就打算等他們大學畢業(yè)纔給他們,這會甚至都沒和他們說這個事。
去年經(jīng)合社的分紅,按照唐鄭敏的想法,錢都轉到唐浩澤的賬戶了。唐浩澤又給他們兩個的的賬戶各轉了兩百萬,這事他也沒跟父母說。
唐浩澤這才坐在父親身邊,輕輕捏了一下小男孩的小臉:“小煜,今天你叫了我沒有?”
小傢伙也許經(jīng)常來唐浩澤家玩,但是唐浩澤這常不在家的,小傢伙人不認識。他扭著身子躲在唐鄭敏懷裡,黑漆漆的眼珠子看著他。
“叫我,叫浩澤叔。我給你糖吃?”
小男孩看著他手裡的糖果,伸出小手不說話。唐浩澤知道這小傢伙對自己很陌生,就笑著將糖果放到他新衣服的口袋中:“記得,下次要叫我浩澤叔!”
小男孩小聲叫了他一聲。然後將一個蜜餞拿出來給他,然後眼巴巴看著。
唐鄭敏笑著說:“他讓你幫他撕開呢?!?
唐浩澤看這蜜餞是沒有核的,就才拆開了裝作要放到自己嘴巴了。小傢伙長大了嘴巴,眼巴巴看著自己,這才笑著將東西交給小激活,讓他慢慢吃。
然後又拿了一把,招手將小女孩叫過來。小女孩怯生生走到他跟前:“浩澤叔!”
“小蓉乖!”唐浩澤看她還認得自己,將糖果放到她手上,說。“吃了早餐沒有?”
小容搖頭,眨眨眼轉頭對小男孩說:“弟弟,回家吃飯!”
雖然只有幾百米的路,但唐浩澤也不放心兩個小傢伙這樣走路回家。他摸摸她的腦袋,說:“在我家一起吃。等吃了飯,浩澤叔也要去你家,等會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