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沈樂樂答應幫忙,許逸陽便讓司機開車,繞到了一中操場外的鐵柵欄底下。
讓司機把車停下之后,許逸陽對他說:“師傅,你現(xiàn)在還回到一中的正門口,就停在學校門口的路邊,不管誰攔你的車,你都說你在等人,不拉活,哪怕是我去找你,你也得這么說。”
司機有點被繞暈了,納悶的說:“小伙子,你這怎么搞得跟特務(wù)接頭似的……”
許逸陽沒工夫跟他解釋,便認真的說:“你只要能辦到,我就再給你兩百塊。”
一聽這話,司機立刻沒了疑問,點點頭說:“好,都我要廢了他聽你的!”
許逸陽點點頭,說:“你按我說的,在學校門口等著,會有一個女孩手里拿著兩百塊錢現(xiàn)金直接上你的車,你什么都不用問,聽她吩咐就行了,等你把她送到地方,她就會把那兩百塊錢給你,明白了嗎?”
司機急忙說道:“明白了。”
許逸陽說:“麻煩你重復一遍。”
司機略微捋了捋,說:“我現(xiàn)在回一中門口停在路邊,誰來我都不拉,就等一個女孩上車、聽她吩咐,對嗎?”
“對!”許逸陽點點頭,說:“你現(xiàn)在就去吧。”
說完,許逸陽下了車,記下了司機的車牌號。
司機開車走后,許逸陽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沒人,便直接翻過了鐵柵欄,進了學校操場。
此時,上課鈴已經(jīng)打響。
沈樂樂忐忑不安的來到操場。
作為班長,她要在上課的時候喊起立的,可現(xiàn)在,卻曠課來操場見許逸陽,她心里知道這么做不對,但她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不愿意讓許逸陽對自己失望。
而且,他剛才的語氣,好像是真遇到了什么緊急的事情。
這時,她剛好看到許逸陽翻鐵柵欄進來,便急忙朝著他跑了過去。
“許逸陽,你到底出什么事了?”見許逸陽有正門不走,卻選擇翻鐵柵欄,沈樂樂心里詫異的很。
許逸陽從口袋里把自己的手機掏了出來,又拿出兩百塊錢遞給她,說:“班長,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個忙。”
沈樂樂急忙推開許逸陽遞來的錢和手機,說:“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模憔椭闭f,給我手機和錢干什么……”
許逸陽解釋道:“不是給你的,手機是給你用,錢是待會兒要你幫我給另外一個人。”
“給誰啊……”沈樂樂詫異不已的看著許逸陽。
許逸陽緊緊盯著她,認真的說:“沈樂樂,我的好班長,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千萬要聽好。”
說罷,許逸陽一字一句道:“現(xiàn)在學校大門外面有好幾個混混等著找我麻煩,八成想堵住我、捅我兩刀,我能不能平安順利的脫身,可就全靠你了。”
“這么嚴重?”沈樂樂緊張的看著許逸陽,問他:“你為什么不報警啊?”
許逸陽淡淡道:“報警當然是要報警的,只是現(xiàn)在還沒到時候。”
沈樂樂看著許逸陽片刻,問道:“那我要怎么幫你?”
許逸陽便道:“班長你聽好,待會你……”
……
一中門口。
陳雪松掏出了煙盒里最后一支皺巴巴的紅梅煙,用手指把煙反復捋直。
旁邊的四個混子,眼巴巴的看著他手里的香煙,滿臉是幸福可望而不可及的羨慕與傷感。
一個小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開口說:“松哥,給我抽兩口唄?”
“滾!”陳雪松罵了一句,道:“你特么抽完煙屁股都是濕的,賊你媽惡心!”
說罷,他點燃香煙,在其他人的注視下,美美的抽了一口。
又看了看不遠處的一中校門,問陳雪菲:“菲菲,你確定那小子在這學校上學?”
“確定!”陳雪菲咬牙切齒的說:“那個小子叫許逸陽,是一中高三的學生。”
“嗯。”陳雪松點了點頭,說:“你放心,待會他出來,哪只手打的你,我就把他那只手廢了,然后再給他放點血!”
陳雪菲一臉恨意的說:“一只手不夠,最好把他兩只手都廢了!我出來混這么久,還從來沒被打過!要是不把他收拾的慘一點,我以后在三中怎么混啊!”
陳雪松吐了口煙,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折疊刀,握在手里虛空耍了幾下,對幾個小弟道:“待會我先扎那小子一刀,然后你們幾個給我按住他,我要把他兩只手廢就是那了!”
其他人聽到這話,非但沒有一點害怕與膽怯,反而一個個面露出興奮的神色。
在20世紀末、21世紀初,像他們這樣的小城青年,是一種很恐怖的存在。
他們中的很多人游手好閑、不學無術(shù),愛面子、講義氣、娛樂方式匱乏而且又沒有錢消遣。
在看多了類似古惑仔一樣的電影之后,整天以打架斗毆為樂、以爭強斗狠為榮。
在這個年代,每個城市,甚至每個區(qū)、每條街道,都有不止一個陳浩南。
有的是南城區(qū)陳浩南,有的是下關(guān)街道陳浩南,有的是一中陳浩南、高一陳浩南,甚至是高一八班陳浩南。
有時候,他們會僅僅為了讓人夸贊自己一句牛逼、夠義氣,就把板磚拍在別人的頭頂,或者把刀子捅進別人的肚子。
有時候,他們甚至會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社會女青年,與別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甚至奪人性命。
他們?nèi)狈镜慕逃徒甜B(yǎng)、缺乏對法律和生命的尊重與敬畏,腦子里想的全是面子、票子和馬子。
此時,其中一個混混開口問陳雪松道:“松哥,等兄弟們幫你把這件事辦完了,晚上請兄弟們?nèi)TV喝兩杯唄?”
“K你大爺。”陳雪松罵道:“哪他媽有錢去KTV?有錢的話,老子先買包煙大家抽抽不好嗎?”
此時又有人說道:“松哥,咱得找點來錢的買賣啊,人家薛老四找了個去鄉(xiāng)下看場子的活,一人一天給六十塊,還管兩頓飯、給一包煙,咱不能也找個這樣的活干干嗎?”
去鄉(xiāng)下看場子,說的是那些開在鄉(xiāng)下民房里的黑賭場。
時下的營州,賭博風氣盛行,黑賭場也非常多。
幾乎所有的黑賭場都有一幫混混看場子,除了維持秩序之外,還要幫老板放高利貸。
由于賭場利潤很高,所以看場子的混混收入也很豐厚。
一天六十塊錢,還管兩頓飯、一包煙,這個待遇,在目前營州的消費水平下,已經(jīng)是非常高了。
陳雪松聽到這話,心里也有些神往。
他雖然一天到晚在外面混,但一直搭不上這樣能來錢的線,所以天天窮的叮當響。
說白了就是窮混。
人家有路子的,打一場架能掙幾百塊,自己打一場架也就最多掙兩包煙。
有時候,他甚至要靠著妹妹從三中敲詐學生的一點錢,來應對日常的基本開銷。
真要是能一天賺六十塊錢,那日子得滋潤成什么樣?
想到這,他嘆了口氣,說:“看場子哪有那么容易的,薛老四能找到那個活兒,是因為開場子的是他本家一個叔,人家照顧他,才給他這個機會,我們沒有這種關(guān)系,根本進不去的。”
聽了這話,周圍幾人都顯得有些喪氣。
整天混、日日混,但就是混不到錢,這種感覺不僅迷茫,而且絕望。
就在這個時候,雙眼被長發(fā)遮住的混混,忽然指著校門處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大聲喊道:“松哥,是不是那個家伙?”
陳雪松看了一眼,踹了他一腳:“我去你媽,那是個女的你看不出來嗎?”
“日……”長發(fā)混混撩開劉海,看了一眼,說:“上回干仗把眼鏡干飛了,回頭還得弄點錢去配副眼鏡。”
此時從學校門口出來的女孩,便是沈樂樂。
她一出校門,就看見不遠處或站、或蹲在路邊的幾個混混。
眼看對方一個個都不像好人,她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校門里藏著的許逸陽。
她生怕許逸陽會出任何意外。
許逸陽見她回頭看自己,急忙沖她擺擺手,示意她別回頭、往前走。
沈樂樂這才定了定神,看到路邊停著一輛出租車,車牌號跟許逸陽交代的一樣,便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她手里攥著許逸陽給她的兩百塊錢,司機一看到錢,就知道自己要等的就是她。
于是便對她說:“小姑娘,要去哪你盡管吩咐。”
沈樂樂對司機說:“師傅咱們先等一會。”
司機點點頭:“好。”
沈樂樂緊張的看著還沒出校門的許逸陽,握著手機的手心,緊張的全是細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