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眾人急三火四的趕到東門的時候,這里頭反而卻是風平浪靜,完全沒有眾人擔心的那種尸體滿地的場景,也不知陳駿德那陣著急為的是什么事。
“人呢?那些敵人吶”?
陳駿德一到東門便不住的四處打探,臉上的陰云并沒有因此處完好無損的有所消退,反而是更顯濃郁了起來。
陳駿德的喊聲讓城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一會袁寶貴一臉不自然的來到陳駿德面前,略顯猶豫的開口道:“剛才有一群漢軍通過,末將本想放下城門與敵大戰等大人領軍前來的,可是……”?
陳駿德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可是什么”?
“可是董康執意要末將放他們走,末將也是擔心他在城門中胡鬧出了大事,所以這才擅自做主開了大門放敵人出城,這都是末將的錯,末將甘愿受罰”!
陳駿德強忍著內心洶涌的暴怒,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道:“他是跟你怎么說的”?
“他……他說要是不放那些人走,難道還給大人留著屠殺嗎”?
“混賬”!
陳駿德氣得破口大罵了起來,城門口處的火把將陳駿德的臉照得是異常的恐怖。
“將董康這個混蛋給我綁起來關好,等我回來我要好好問問他,我們這些個兄弟他到底還要不要!敵人往西逃去,萬一咱們的后續部隊遭遇了他們可就與危險了!去告訴李敬斯,從現在開始開原城里的大小事都歸他管轄,你們隨我追上去”!
原本陳駿德不在的時候,這事按理應由付天奇負責。而此刻付天奇受傷頗重,吳雄威在陳駿德心中多少還有些芥蒂,本來最佳的人選就是一向穩重的董康。可眼下不知道被豬油蒙了心了董康是到底怎么了,而范疇也跟隨著后續部隊還在路上。所以退而求其次,這個大任便落在了相對比較穩重的李敬斯肩上。
“是,大人”!
眾人拱手領命,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自家大人之所以這么擔憂的原因了。
剛得了開原城的陳駿德并沒有享受一絲的安寧,一生勞碌命的他帶著人星夜兼程,決心一定要在敵人遇到自己的后續部隊前趕上他們,并消滅他們!
此刻在逃命路上的李率泰陰沉著臉,冷眼看著自己這些已經慢慢恢復過來的手下將士,步履之中滿是藏不住的失落。
誰曾想這才是自己的第一場仗而已,居然在絕對優勢之下落得個一敗涂地的下場!自初接手開原防務以來,自己是小心經營,不敢有絲毫懈怠。著手訓練士兵,研究兵法,何嘗有一天的放松?可是就一仗,一仗而已!竟然換來的是這樣的結果,胸腔里的抱負在此時就跟這泄了氣的軍心一樣,早已經消散得差不多了。
“主子莫要垂頭喪氣,此戰皆因雅勒哈大人先敗于敵人之手,我們才會受這兩面夾擊之禍!可我們的主力還在,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只要主子依然胸懷雄心壯志,奴才愿為主子馬前驅使”!
作為李率泰的絕對心腹,曹剛再看到李率泰眼中的灰敗之色后,連忙來到他的身邊出言安慰道。
李率泰扭過臉來盯著一臉誠懇的曹剛,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慢慢的開口道:“嗯,知道了,有你在我身邊,以后我們還有機會。總有一天我要報得此仇,將這些恥辱如數奉還”!
“奴才愿為主子復仇之刃,斬敵頭,飲敵血,寶刀出鞘必殺盡天下之敵”!
曹剛一臉狂熱的仰視著李率泰,這個給了他現在的一切,如再生父母般的存在。
“好!你我主仆二人來日定要攜手并進,我要看日后天下誰敢與我李率泰張狂”!
從未受過打擊的李率泰在短暫的灰心后,重拾自信的他臉上掛滿了意氣風發。那個心比天高的男人又活了過來,這一次的打擊也許只是他邁向勝利的一次考驗,未來的他會因此次的挫敗變得更為堅強。
“咱這是往哪個方向走”?
李率泰看著人頭攢動的逃跑大軍向曹剛問道,一向喜歡掌握主動的他,就是連逃命的方向也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主子,咱們這是往鐵嶺衛方向走。那里有咱們的大軍駐守。就算明廷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去攻哪里,鐵嶺衛才是最安全的后方,也是咱們重整旗鼓的之地,并且主子的父親跟著英明汗也在那”。
聽著曹剛的回答李率泰突然開口道:“鐵嶺衛嘛,此路不妥,命令所有人立刻停下腳步,咱們得換個方向了”!
絕對服從是李率泰最為滿意曹剛的一點,這不李率泰命令剛下,曹剛便吩咐人將他的命令曉諭全軍,之前驚慌失措的李軍將士經過這一段的喘息,臉上已經恢復了人色,在各自將領的指揮下,逃命的步伐這才慢慢的止住了。
布置完一切的曹剛復又回到一臉沉思的李率泰面前俯身開口道:“主子,你這是……”?
這要是別人胡亂發問,李率泰定然饒他不能。上官的決策,豈是部下有所疑問的?可這話要是從自己的心腹愛將口中說出,他便耐心的開口解釋道:“這幫該死的逃兵,這是把咱們往死路上帶呢!你姑且好好的想一想,敵人詐阿戴大人前去固安堡救貝勒爺,其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分兵來攻開原城,可見他們的兵力必然不足,對于全員駐防的開原城毫無辦法,故而調虎離山才是上策。但是根據咱之前與他們的戰斗情況來看,他們參與攻城的兵力絕對沒有咱們營的兵力多,要不然也不會先派幾個人來偵察,后有幾百人人的阻擊部隊,在加上后來的援兵,兵力也絕不會超過一千!即便城西大營他們留守了一部分士兵,滿打滿算的也就是不足兩千之數”!
看著自家大人運籌帷幄的表情,曹剛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說道:“主子說得甚是有理,可這跟咱去鐵嶺衛有什么關系呢”?
“關系可大了去了”!
李率泰猛然回頭用手指了指身后的開原城方向開口道:“我絕不相信敵人就敢用這么點兵力的就敢來攻偌大的開原城!即便他僥幸成功了,這也不是一錘子買賣,咱們的大軍不會眼看著遼左重鎮落入敵手,故而定會發兵前來奪城。除非他們打完就跑,否則他們定會有其他后援部隊趕來守城。這要是以前,本將就吃了他的這支后續部隊!可眼下兵敗之后軍心已喪,將無戰心,兵無戰意,怕是一幫娃娃拿著彈弓,這幫只顧逃命的家伙也會抱頭鼠竄吧!而去鐵嶺衛必然要經過固安堡,為了避免與敵人的后續部隊遭遇,所以咱們得換條路”。
曹剛心有余悸的說道:“這……這多虧了主子思慮周到,要不然咱們非得一頭撞上敵人的大軍不可”!
李率泰依舊看著身后的開原城不甘的接著說道:“但事也得反過來想,若是他們沒有追來,那就說明他們的所有兵力就都在被攻陷的開原城里了。那咱們也就不用逃了,派人到附近村寨取來扎營的一應用具,在這休息一晚,明日便去攻城,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
“奴才這就去撒開人馬,找尋所用之物,待明日與敵一決雌雄”!
李率泰急忙一把拉住轉身要走的曹剛,滿臉無奈的開口道:“莫急,這也都是我的猜測而已”。
眼睛飛速的轉了兩圈的他,復又開口下令道:“你這樣,馬上吩咐下去,所有人即刻藏身于這道路兩邊的深溝當中,皆以雪覆身,嚴禁發出聲響。咱們得先看看情況,若是沒有追兵咱們再行安營之事;要是有追兵來襲,咱們躲過這一劫后直奔固安堡,估計阿戴大人正在那里氣得直跳腳呢”!
“喳,奴才遵命”!
下一刻,整個李軍將士便都匆忙的往道路兩邊的深溝跑去。只一會空蕩的道路又恢復了平靜,若是雪上沒有這么多人的腳印,就像從來沒有人路過的一般。
在通往開原城的路上,一行人正踩著雪,排著長龍往縣城方向趕來。
“哎呦,四奶奶你可慢點,小的已經派人前去打探了,等他們回來便可知大人那的情況,你再著急也不能急于一時啊”!
“是啊,是啊!范疇兄弟說得可是在理,艷兒,你可不能這樣慌慌張張的”!
盛嗣超一臉心疼看著滿身是雪的白艷兒,這雪地本就難行,再加上白艷兒憂心于開原戰事,大冬天的臉上竟都是汗水,萬一要是被涼風吹壞了,這可是要了命的大事了。
“我的事不用你這個閑人來管”!
白艷兒頭語氣生硬的回答讓盛嗣超心中叫苦,自己這一路上可是沒少受她的氣。可早已經習慣了的他就當做沒有發生過一樣,依舊圍著白艷兒前前后后的轉悠,溫言細語的不住往上招呼。
“四奶奶快看,前邊有火光出現”!
范疇用手指著前方,語氣激動的說道。
隨即前方不遠處傳來一個讓白艷兒期盼已久的聲音。
“姑姑,你那邊怎么樣了”?
“是他,真的是他,我的駿兒沒事,他來找我了”!
這一聲姑姑讓白艷兒心中一緊,止不住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
“我要去看看他,我要馬上見到他”!
喃喃自語的白艷兒急忙向前奔去,摔倒在地的她不顧自己的形象,手腳并用的向前方的火光處沖去,腦子里便只有那個白衣少年的影子,分開才不過半夜的光景,但卻讓白艷兒的心中裝滿濃濃的思念。
此刻除了腳踩雪地細微的聲響,整個夜空之中便只剩下這句句真情的呼喚。
“駿兒,我的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