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墨弦坐在馬車上朝西苑行去,不過走了半路,馬車便停了下來。原本闔著的眸子緩緩睜開,就見馬車簾被撂了起來。顧流惜臉上掛著笑意,探了進來,望著聞墨弦的眼里具是柔和。
聞墨弦笑的雅致溫婉,伸手將她拉了進來,輕聲道:“顧姑娘這是準備去哪里逍遙?”
顧流惜歪了歪頭,攏住她的手回敬道:“聞閣主又是準備去哪里逍遙呢?”
聞墨弦煞有介事道:“嗯,準備去見一個漂亮姑娘?!?
顧流惜臉色微紅,卻是開心得很,嘴上卻明知故問:“什么漂亮姑娘,讓你巴巴地趕去見?”
聞墨弦伸手抱住她,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去見情人?!?
顧流惜沒料到她如此直接,臉色紅了個透徹,忍不住啐了口:“你哪來的情人?”
聞墨弦低眸看著她,嘴角勾了絲笑:“是么?那我懷里的是我什么人?”
顧流惜漲紅了臉,不看她,耳邊那人復又說了句:“嗯,對了不是我情人,是我媳婦。”
顧流惜嘴角忍不住勾著笑,卻又覺的太過不矜持,于是板著個臉不理聞墨弦。
聞墨弦也不拆穿她,只是頗為眷戀地抵著她腦袋低低喃語:“好媳婦,我很想你?!?
顧流惜聽的心里一熱,忍不住抱緊她的腰:“我也想你,這幾日師姐似乎尋到了絲蛛絲馬跡,我又怕她出事,所以陪著她了。你這幾日忙,便也沒多去擾你,是我不好?!?
聞墨弦略微沉吟了片刻,輕笑道:“那惜兒需得補償我。”
顧流惜臉詭異地紅了,囁嚅道:“好……”
聞墨弦低聲笑地愉悅:“惜兒,我不過是讓你多陪陪我,你臉紅什么?還是說,你想了歪了?”
顧流惜清咳了聲,結巴道:“我哪里臉紅了,是馬車里太悶了,我這才憋紅了的。你瞎想什么呢?”
“好,好,是悶的,那我們走快一點。”說著她當真探出去吩咐道:“紫曦,快些?!?
“是,主子?!弊详刈旖俏⒊?,作為一個內力不低的人,她以后還是不搶福伯的差事了,讓他駕車便好。不然聽到些不該聽的,怕是會被主子嫌棄。
顧流惜這下更是臊得不行,輕輕掐了掐聞墨弦的腰:“你就不能乖一點么,總欺負我?!?
“你也可以欺負我,我定不還手。”
顧流惜白了她一眼,伸手替她攏了攏衣襟,溫言道:“最近落霞樓的事似乎比較棘手,現下可有解決之法了?”
“無礙,雖說未得破解之法,但卻也并非沒有法子,我讓他們以靜制動,圍困他們?,F在就看誰沉得住氣了?!?
顧流惜看著她眉眼淡雅,眼里不急不躁,別有一番風骨,心里歡喜得緊,眼神黏著她都挪不開了。
“即是如此,那你也莫要太費神,最近忙的事多了,你臉色都沒之前好看了?!?
聞墨弦點了點頭,恰好已然到了西苑,顧流惜下了車,扶著聞墨弦下來,兩人進了院子。
柳紫絮今日說是去蘇州城隨意看看,顧流惜也有兩天沒見聞墨弦,便準備去蘇府看她,恰好遇到了蘇府的馬車,便跟著上去了。
此時已然申時,顧流惜細致叮囑后廚,給聞墨弦準備些補身子湯,兩人恰好來了閑情,便下起了棋。
聞墨弦棋風到同她性子一般,沉穩溫和,一步步縝密細致,卻從不強勢逼人。
顧流惜活了兩輩子,一直喜歡下棋,上一世冉清影也頗精棋道,兩人唯一相處閑適的時候便是下棋,故而顧流惜棋藝也頗為精湛。
聞墨弦眼里有些驚喜,她也是愛棋之人,可苦于蘇彥幾人都不是她對手,久而久之也只能自己對弈。今日遇到了顧流惜,到是興致頗高,兩人對戰正酣。
片刻后,紫曦卻是進來打斷兩人的棋局,恭聲道:“主子,方才有人送了封信,說是交給流惜姑娘的。”
顧流惜有些奇怪,誰會送信給她?她接了信,展開看著,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惜兒,誰來的信,怎么了?”聞墨弦見她神色不對,溫言道。
“師姐給我信,她說她遇到二師兄,他和一行人出了蘇州城,而且似乎有些不對勁,所以師姐跟上去了?!鳖櫫飨в行?,二師兄他們這段時間仿佛銷聲匿跡了,突然出現后卻是直接出了蘇州,恐怕已然準備妥當,要去越州。
師姐對這事了解的不多,貿然跟上萬一被發現,即使二師兄念情分,冥幽教的人卻未必不會動她。
越想越不安,顧流惜臉上染上了層焦慮。聞墨弦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問紫曦:“送信人可有說師姐她何時走的?”
“回主子,那送信之人說,柳姑娘在他送信之前便離開了,已然走了三個時辰?!?
“什么?師姐她這是做什么?”顧流惜越發急了。
“你莫急,紫曦,讓蘇青立刻來見我?!?
片刻后,一身短衫的蘇青快步進了院子:“主子?!?
“蘇青,讓你盯著孟離,為何他出了城,你卻未報?”
蘇青臉色一白,有些驚詫,慌忙道:“主子恕罪,我之前的確一直尋找孟離的下落,盯著天岳山莊。只是前幾日一直您讓我們查的那個獨臂男子和一直跟著孟離的那個男人突然出現,我們一時疏忽,想著跟著他們能穩妥些。恰好之前他們一行人跟著冉清影出了蘇州城,因此實在不知孟離也出了蘇州城。”
聞墨弦臉色一凝:“冉清影也出了蘇州?”
“是,我原本正預備來像主子匯報的?!?
顧流惜聽的明白,思緒飛轉,二師兄出了越州,冉清影也去了,那個所謂去過越王墓的男人也去了,十有□□是他們已然預備去越王墓了。
想到這里,她突然想起那倒斗的男人斷掉的手臂,還有上一世師姐的手,不知為何她覺得這之間似乎有所聯系。上一世師姐斷了右臂,是在她來蘇州,尋二師兄之后,而且隱隱是同二師兄有關。如果師姐的胳膊是被別人砍掉的,那么她當年,不可能一絲線索也查不到。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師姐很可能是去了越王墓,而且在那里丟了手臂!想到這里顧流惜爆出一身冷汗,急聲道:“不行,我要去找我師姐,不能讓她去!”
聞墨弦安撫道:“惜兒莫慌,我立刻派人去追你師姐。”
顧流惜有些亂了手腳,她這輩子努力想避免的,除了聞墨弦的死,就是她師姐師弟的悲劇,這時候她哪里還能冷靜:“墨弦,師姐走了近三個時辰,怕是追不上,而且跟師兄有關的事,她怕是不會聽他們的。我得趕緊過去,趁著她未跟二師兄進墓,攔下她。”
聞墨弦知她心急,低眸沉默了片刻,隨即沉聲道:“惜兒,我曉得你急,不讓你去,你定是難以心安。不過,讓墨影帶人陪你去?!?
顧流惜此時聽了聞墨弦的話,頓時冷靜下來,一想到要去追柳紫絮,就必然要離開聞墨弦,而且怕是要讓她擔心,顧流惜心里就緊了緊,柔聲道:“好,我帶著便是,你莫要擔心,我追到師姐立刻便回來,不會冒險?!?
聞墨弦笑了笑,轉頭問蘇青:“冉清影幾人出城,她的行蹤你可派人跟著了?”
蘇青回話道:“啟稟主子,我派了兩位擅于追蹤弟子跟著了,他們一路會留下記號?!?
聞墨弦點了點頭,隨即捏住顧流惜的手:“惜兒,你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你可記住了,好生顧看自己,若哪里有損,我是要嫌棄你的?!?
顧流惜抿了抿嘴,低言道:“我曉得,不過可你不許嫌棄我,我會難過的?!?
聞墨弦替她將鬢角一縷亂發順到腦后,輕言低語:“你若傷了,我會更難過。”
顧流惜眼睛泛熱:“我會小心,倒是你,身子雖比以往好了些,可仍要小心。最近天氣越發冷了,早起夜間記得添衣。還有,你素來愛坐在墨園里,起風了卻總不記得裹披風,我不在,你要記得。我讓后廚給你備下的補湯,雖不愛喝,卻也不可挑食不用,權且喝些,還有,若君姑娘開的藥,你也要按時喝……”
顧流惜皺著眉,絮絮叨叨地說著,越說心里越放不下。她如今是恨不得將聞墨弦拴在身邊,好生顧看著,一想到自己有段日子不在她身邊,想到這些事,她覺得天都要塌了,渾不記得,自己未來時,聞墨弦也被照顧得好好的。
聞墨弦眉眼彎彎,看著她擰著眉替自己操心。
顧流惜看她這般盯著自己,有些羞赧,卻還是認真道:“我很快便回來,你可不許瘦了?!?
“你呀,老毛病又犯了,許久不當老媽子,我還以為你改了?!?
顧流惜紅著臉掐了掐她的手心,余光瞥到木頭般低首站在一旁的紫曦幾人,頗為尷尬,自己一急就忘了身在何處了。
聞墨弦知她性子,柔聲道:“抓緊時間上路吧,一切小心,有事情讓墨影傳書與我,越王墓兇險,一定不要擅闖。還有,冥幽教那幾人雖不曉得你的身份,但亦要提防她們?!?
顧流惜應下了,聞墨弦吩咐墨影帶著蘇青幾人,陪同顧流惜前往越州,一路送到了盤門外近一里。若不是顧流惜怕聞墨弦身子受不,一再勸阻,聞墨弦怕是要送到城郊了。
兩人自見面以來從未分開,因此互相一再叮囑后,這才無奈離開。
顧流惜騎在馬上,回頭看著身影單薄的聞墨弦,眼里越發澀,隨即狠了狠心,甩了馬鞭,一行人疾風般朝越州而去。
聞墨弦站了許久,直到馬蹄揚起的灰塵落下,顧流惜幾人的身影隱匿不見,才轉了身。
紫曦扶著她上了馬車,看她神色郁郁,開口道:“主子莫要憂心,有墨影在,再加上流惜姑娘身手不錯,不會出事,這一來一回不過十日便歸了?!?
聞墨弦揉了揉眉心:“嗯,飛鴿傳信,吩咐越州閣中弟子,好好護著他們,免得冥幽教那邊有動作,有不對勁之處立刻告知與我。”
“是。”
聞墨弦靠在馬車上,心里總覺得不踏實,掀開簾子復又看了眼越州方向的官道,臉上泛了絲自嘲的苦笑。她什么時候變得這般畏畏縮縮了,顧流惜不過是要離開幾日,自己就渾身不得勁。她那身功夫在江湖中也算翹楚,除了在自己面前呆了些,也是個沉穩機靈的姑娘,自己合該相信她的。微微嘆了口氣,聞墨弦捂了捂胸口,闔上了眸子,掩去其中紛擾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