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顧流惜暈了過去,柳紫絮急得眼淚都出來了:“流惜,流惜,你不要嚇我,你醒醒啊。”
孟離,冉清影和關卓山也圍了過來,冉清影皺了皺眉:“怎么回事,方才不是好好的么?”
孟離仔細打量著顧流惜,隨即眼睛猛的縮了下,他手有些發抖,探向顧流惜的右肩,在哪里的衣服上,有一個破損的小孔。
他顫聲道:“師姐,你……你看看流惜身上是不是有紅色紋路。”
說完他和關卓山便轉過了頭,沉默等著。
柳紫絮也是一臉的不敢相信,她小心掀開顧流惜的衣襟,那鎖骨下的一片白皙肌膚上,蔓延著令人生怖的血色紋路,還有部分掩在衣襟下。
冉清影自然是瞥見了,頓時臉色發白:“她……她中了蠱?怎么會?”
柳紫絮更是徹底崩潰了:“不會的,她還好好的,只是暈了,怎么會是中了蠱,怎么會?!”
孟離咬了咬牙,眼里終是閃過一絲懊悔,他不該,不該為了報仇將她和師姐扯進來。
柳紫絮此時已經泣不成聲:“是我的錯,我不該來的,若不是我,流惜不會過來,蘇青也不會過來,他們,他們便不會遇上這些恐怖的東西。都是我不好!為什么會是她,這一切都怨我,為什么不是落在我身上。”
冉清影看著雙眸緊閉的人,心里也是酸澀得很,她看慣了生死,也從不會因為什么人的死難過,即使朗圖和史進的離去,讓她有些惋惜扼腕,可也僅是如此罷了。可是一想到這樣的人,也許永遠不會再睜開眼,她心里有些生硬的疼意。
慕錦在一旁看著昏迷不醒的顧流惜,低聲道:“她染了血線蠱蠱蟲,若是任由她如此,她死后,她必然成為蠱源。主子,我們……”
柳紫絮雙目赤紅,狠狠瞪著慕錦:“她還活著!你若敢動她,我便是拼了命,也要拉著你去嘗嘗那蠱蟲的厲害!”
慕錦眉眼一沉,身上溢出幾絲殺氣。冉清影擰著眉,看了眼慕錦,眼里有些警告之意,慕錦心頭一滯,隨即沉默不語。
冉清影看著顧流惜,低聲道:“你們沒發現,她的癥狀同他們染了血線蠱的不一樣么?”
孟離一頓,眼里有些喜色:“的確是,蘇青中了血線蠱,不過片刻便痛苦死去,可是流惜卻只是暈了過去,都過去了這么久,她還活著!”
柳紫絮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流惜是不是沒中蠱,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冉清影看了眼慕錦,隨即開口道:“慕錦,你素來精于這些毒物,蠱蟲,你來給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慕錦心里不是滋味,卻也清楚冉清影那一眼的意思,低聲道:“是。”
她彎下身,替顧流惜把脈,良久后臉上很是驚訝,又看了看顧流惜身上的血紋,最后凝眉道:“她的確是中了血線蠱。只是……”
“只是什么?”冉清影連忙問道。
“只是她似乎吃了什么靈藥,她脈象雖弱,但卻殘有一線生機。血線蠱進去血肉后,會率先侵入心脈,使得痛苦死亡,隨后才會吸干人的氣血。可是這血線蠱卻被阻隔在她心脈之外,這些血線也未及心口,所以她還活著。”
說完,慕錦頗為復雜地看著顧流惜。血線蠱如此厲害,尋常的藥物根本毫無用處,她到底得了什么藥,能將血線蠱壓制住。
柳紫絮臉上再次浮現出一絲希望,眼里也有了神采,就連冉清影也有了絲喜悅。慕錦看著他們這般模樣,搖了搖頭,隨即淡聲道:“即便如此,這血線蠱依舊在她體內,雖有藥物護著,可是蠱蟲侵入心脈,也只是遲早的問題。”
她這話猶如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了幾人頭上,讓他們都有些頹然。
柳紫絮啞著嗓音道:“她能撐幾天?”
慕錦皺著眉,沉聲道:“按血線蠱的動靜,最多七天,甚至更短。”
柳紫絮站起身背著顧流惜,咬牙道:“我帶她出去,找人救她。”
柳紫絮知道這藥是蘇青給顧流惜的,想來也是那聞墨弦授意的,她既然有這般厲害的藥,又舍得給顧流惜,只要她們出去了,聞墨弦肯定會救她!
慕錦嗤了一聲:“可當今世上,還沒人敢說自己能解得了血線蠱,就是頗負盛名的毒醫圣手白芷,也未必解得了。若是那至今銷聲匿跡的藥王宮銘出手,說不定還有一絲可能。”
柳紫絮冷眼看著她:“多謝慕姑娘提醒,其他的就不勞煩你操心了。”
冉清影站起身,冷聲道:“慕錦,別多嘴。我們損失的夠多了,趕緊尋找出口,離開這里。”
孟離走到柳紫絮身邊,低聲道:“師姐,讓我來背流惜吧。”
柳紫絮既怨且恨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勞煩孟公子了,她是我師妹,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孟離伸手的手陡然僵住,看著徑直離開的柳紫絮,心里苦澀非常,隨后頹然放下。一旁的關卓山拿手肘撞了撞他的肩膀,壓低嗓子道:“孟兄弟,你師姐只是太難受了,別多想。且這事我也有錯,是我有違道義,將你師姐帶過來了。”
孟離搖了搖頭:“是我的錯,走吧。”他趕緊跟過去,在后面亦步亦趨地守著柳紫絮兩人。
時間從不曾為誰停留,等到聞墨弦風塵仆仆趕到越州時,已經是六天后了。她已經半個月未曾見過顧流惜了,而她心心念念的人,陷入墓中生死不知已經七天了!
而越州印山上卻是一片劍拔弩張之勢,墨影和袁安冷眼看著面前的男子,毫不避讓。
男子一身云紋素袍,神色陰沉:“雖不知各位是哪路朋友,但希望你們離開這印山,莫要耽擱我的要事。”
墨影臉上更是冰冷:“閣下莫非聽不懂人話,在下一些緊要的朋友被埋此下,不尋到人,決計不會離開。”
袁安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想必閣下目的也是如此,實在不明白,為何寧愿舍棄我們這個助力,獨自行動。難不成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以至于你們可以置你們同伴的生死于不顧!”
那男子臉色一凝,沉聲道:“既然如此,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頓時雙方的人具都打了起來,袁安同那男子交起了手,順便叮囑道:“墨影,你不要輕易動手,這里交給我便好。”
墨影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重傷未愈,點了點頭。沉聲對著后面那些鎬頭鐵錐的人道:“不用理會,全部給我挖,不許停!”
之前接到紫曦的飛鴿傳書,說是聞墨弦親自來了越州。墨影心里又是擔憂,又是愧疚。自己沒保護好流惜姑娘,還害得主子舟車勞頓,憂思煩慮,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掘開這越王墓,找到流惜姑娘。
整個印山上聚集了數十人,打斗聲連綿不絕,驚得整個印山的活物,四處逃命。
印山頂上混亂非常,就在雙方激斗不休時,印山的山道上,四人抬著一座軟椅,輕快平穩的朝山頂而來。
片刻后,一個清雅嗓音淡淡響起:“住手。”
聲音并不高,仿若冰下流水,透著難以言喻的威懾,滑過眾人的耳朵。
場面頓時凝結了,所有的人詭異的停下手里的動作,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四個穿著一模一樣貼身短打的男子,放下抬著的軟椅,躬身立在一旁。而上面一個身形單薄的女子,緩緩走了下來。
她身上裹了一件暗紅色繡線披風,內里是一襲月白色衣袍。腰間墜著一塊紫色暖玉,隨著她的動作,紫色的流蘇輕輕晃動。白玉般的臉上,格外蒼白,帶著明顯的病弱之態,可卻依舊掩不住與生俱來的雅致風流,行動間總讓人覺得,她會被風吹走。可是就是這瘦弱的女子,卻讓方思晉覺得有股莫名的壓力,比之教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墨影看到緩步走過來的人,眼里滿是酸澀,不過是半個月,主子的模樣就憔悴了許多。
他快走了幾步,忍不住便要跪下,聞墨弦卻是伸手攔住他,看了他一眼。
墨影身形一滯,忙站直身子,點了點頭。
她轉頭看了眼帶著一群屬下的方思晉,輕聲道:“這是怎么了?”
墨影忙低聲將原委說了一遍,而隨后趕來的紫曦竟是讓人拿了一把藤椅,讓聞墨弦坐下。
聞墨弦低低咳了幾聲,看了眼身后挖開的一堆堆泥土,眸子有些暗,這才看著方思晉,緩緩開了口:“你帶著他們,從臨川馬不停蹄趕來,為了什么?”
只一句話,便讓方思晉驚疑不定,她怎么會知道的?他滿眼戒備的盯著聞墨弦,試探道:“請恕在下孤陋寡聞,不知閣下是?”
聞墨弦淡淡笑了笑:“在下不過是一個半死不活的弱女子,堂堂冥幽教右使的義子,想來時不屑于認識我的。”
這下方思晉徹底撐不住了,他抬了抬手,他身后二十幾人具都全神戒備起來。
“方公子不必驚慌,我對你們沒什么意圖,你也不必防備我們。我再問你一次,你來這里,為了什么?”她語氣依舊平穩,卻透著絲不耐。
方思晉咬了咬牙,沉聲道:“救人。”
“既是救人,方公子為何還耗費精力針對我們。她……她們在地下,已經九天了!方公子以為,她們如今還能堅持多久。你所顧慮的那些,此時有意義么?”
她眸子清冷,直直看著方思晉,讓他的臉失了血色。
這樣的目光,仿佛將他所有的心思都窺透了一般。他眸子暗了暗,低聲道:“是方某愚鈍了,在下明白了。”
聞墨弦站起身,朝那邊挖開的深坑走去,隨后低低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對墓里的東西不感興趣,我要的只有一個人罷了。方公子放寬心,想想如何和我們合作,盡快將這墓道挖通吧。”
方思晉抱拳應了,看著那突然出現的女子,背上竟是出了一身冷汗,這女人,實在是讓人恐懼。
而袁安和心昔閣的一干人,也是怔怔地望著那靜靜站在洞邊的聞墨弦,心里一片風起云涌。方才她一出現,墨影眼里的神情,袁安看的一清二楚。還有墨影方才分明是要朝她下跪,要知道墨影可是天字號影衛的統領,雖然很少親自帶領影衛,可是身份地位跟上面那幾位堂主,相差無幾。連他都要下跪,那……那位的身份,幾乎不言而喻。
袁安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的心情,心昔閣成立近十年,除了四個堂主,似乎再也無人知曉他們的主子到底是誰,甚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
他沒料到,他竟然能見到那位的真容,只是看她那模樣,不過十*歲,還是一副病重沉疴的模樣,他實在不能相信,竟是這樣的人,一手創立了心昔閣!可是她方才那番氣度風姿,卻又讓人折服,連墨影他們都如此畢恭畢敬,這主子怕也是深藏不露。
一干人等,心思各異,卻都靜靜看著底下的人,奮力掘土,喧鬧卻又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