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兩個男人逛街很顯然不是什么令人愉悅的事情,所以沒過多久,兩個人就在街頭隨意找了個長椅坐下。英國的天氣時常是帶著陰霾的,沒有遮陽傘擋住的天空看上去陰沉沉而又帶著令人壓抑的力量,殷子清將頭枕在小臂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悠悠開了口,“你喜歡這個國家嗎?”
這其實是很多人想問的問題。前一世的尹珺從畢業(yè)之后一直在中國打拼,直到功成名就才被無處不在的狗仔隊扒出了英國貴族的身份,再加上他從不掩飾的對中國的熱愛,所以很多人都覺得他是不喜歡這個國家的。否則為什么可以輕易在英國得到一切的人要跑到遙遠的中國從頭開始打拼呢?但是殷子清從來不信,所以,他開了口。
“嗯?”沒想到會被問這個問題的尹珺愣了愣,然后才是反應了過來,他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意,“當然是喜歡吧?怎么會有人不愛自己的祖國呢?雖然我很喜歡中國……但是這里畢竟是我長大的地方。”
“是嗎?”殷子清不置可否,半晌之后他才是笑了笑,“那你還真是幸福。”
“是啊……我很幸福。”尹珺自然是明白殷子清的意思,若只是一個冷冰冰的國家,自然不會被眷戀,被眷戀的是這片土地上的人。他愛的人,與愛他的人。
他看著青年越發(fā)深邃的眼神,突然笑了笑。
“雖然我被老師拒絕了……但是如果可能的話,老師能夠把我當做親人嗎?”
“……也許吧。”看著尹珺和煦的笑容,殷子清愣了愣,然后才是發(fā)出了意味不明的鼻音,“啊,我們回去吧。”
“好的。”笑了笑,尹珺并未因為殷子清的模棱兩可而沮喪,只是溫和地替青年拿起了外套,然后招手喚來了待命的司機,“我想現(xiàn)在回去的話,司年那邊應該也有消息了。”
“……那種事情的話,”殷子清默默翻了個白眼,仰頭看了一眼越發(fā)陰沉的天空,“誰會在意啊……”
“你不是死了嗎?”面對突然冒出來的父親,就算是以司年的淡定都顯出了接觸不良的趨勢,更何況眼前的男人帶著他七拐八繞之后居然再次出現(xiàn)在了蒙沙家族古堡的地下室,司年的眉頭都擰成了結。
“只是他們都以為我死了而已。”男人看了司年一眼,微微笑了笑,然后才是推開了一扇暗門,“我這些年都在英國,只是為了防止他們對付兄長我一直沒能回去……但就算是這樣,司家也是被折騰了不少。”
“……”司年沒有回答。對于眼前這個人,近乎本能的,他不敢去信任,更何況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既然都能在蒙沙家族的眼皮子地下生活在這個地方,那么和大伯聯(lián)系應該也不是什么難事——更何況,從這間暗室的擺布來看,眼前的男人,就算在這么個地方,也算不上是低調。
“怎么?不坐?”倒完了茶的男人看著依然直挺挺站著的司年,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聽得出來他是多年沒有說國語,原本有些生澀的語音在一句句話語間漸漸圓潤,畢竟是深入本能的母語,就算生疏了再久,刻在骨子里的東西,總歸是他該是的樣子。
“嗯。”司年不知道如何回答,抿了抿唇在桌邊坐下,然后才是開了口:“你……”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男人不慌不忙打斷了司年的話,也在旁邊坐了下來,“比如我當年的死。”
他看著司年,嘴角帶著笑意。
“那是……一場幸運的意外,我當時也以為我要死了,但是有人救了我,等我恢復健康的時候,你已經被哥哥帶回去了,小年,”男人這樣解釋,“后來得知了蒙沙家族打壓司家在外的交易,我也就一直沒有能夠回去,但是幸好……老天有眼,讓你來到了這里,我才能夠再見到你。”
“……”司年沒有接話。眼前這個男人的話語簡直可以說是漏洞百出。若是他真的愿意見到自己這個兒子,為什么當初他剛剛到達英國的時候這個男人沒有出現(xiàn)?那又為什么,在他四面楚歌的時候,這個男人甚至連臉都不曾露一面?
“我知道,你大概是怪我的。”看著司年沉默不語,男人也不著惱,他笑了笑,“我也有我的苦衷,當初我能夠死里逃生也牽涉到很多問題,若是我貿然回了中國,只怕會給你和哥哥帶來更多的麻煩。而且,小年,你畢竟是我兒子,血是濃于水的,我不可能會害你的。”
“……”司年依然悶不做聲,心中卻泛起了冷笑,可不是血濃于水?那個身為他母親的女人,從頭到尾都沒在乎過他一絲一毫,他不過是那個女人爭奪家產與表現(xiàn)慈母之心的道具而已。
——那么眼前這個父親呢?
“好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看著司年悶不做聲,男人露出了些許受傷的表情,然后才是苦笑著搖了搖頭,“說起來,要不是愛莎的父親……也許我們現(xiàn)在應該是幸福的一家,我和愛莎會一起看著你長大,然后看你找到心儀的女孩子……也許我們現(xiàn)在都抱上了孫子……可是如今,真是……不,也許我和愛莎認識才是錯誤的起源……但是那樣,我也許就不會有你這樣讓人驕傲的兒子……”
“……并不是你的錯。”雖然保持著警惕,但是面對男人帶著傷感的話語,司年很難無動于衷,只是畢竟沒有什么情感經歷,男人慢吞吞半晌,才是吐出了生硬的話語。
“也許吧……畢竟我也有責任,”男人搖了搖頭,“但是歸根結底,是我們頭上這個龐然大物讓我們一家三口分開……”
他垂下頭,眼中帶著無力和悲傷以及一絲憤恨。
“如果不是他們的話,我應該帶著你的母親還有你一起回到中國,然后大概我們還可以再給你生個妹妹……本來我就是這樣計劃的。”
“但是小年,雖然遲了點,但是我們還是有機會的。”男人深吸一口氣,然后才是抬起頭看向了司年,“這一次我和你母親都計劃好了,這一次只要成功,我們就一起回中國,趁著蒙沙內亂。”
“那么小年,你愿意幫我嗎?”
“……”司年看著眼前的男人,與他八分相似的臉上,有不甘有憤恨有企盼,唯獨沒有慈愛。他下意識地咽了咽,但是干澀的喉嚨沒有一絲水分,他微微瞇了瞇眼,然后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
“好。”
作者有話要說:寫著畢業(yè)論文目測日更有點危險……我只能保證在隔日更的基礎上努力日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