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佩嵐定定的看著傅媽媽,輕聲說道,“我現在沒錢,但是說了我會給你家用的,就算去了鑄造廠,也是按月開資的呀,沒聽說可以預支四年收入的,為什么您就不能對我寬容一些呢?”
“我寬容你?我都要被你氣死了我還對你寬容?”傅媽媽冷笑,“你也不用糊弄我,老娘活了大半輩子還真沒聽說過哪個沒有固定工作的丫頭片子能一個月做兼職掙來六十八塊的,除非你不正經當三陪!”
“媽,您說什么呢?!”傅佩瑤怒瞪著傅媽媽,就算再生氣也不能這樣說自己女兒呀。
“是啊,媽,小妹可是您親閨女!”傅沛林也不贊同的看著母親,“媽,我看您是氣糊涂了,今晚先這樣吧,您吃兩口飯睡一覺,有話明天再說。”
“我哪兒說錯了么?”原本傅媽媽說完也有些后悔的,但是看到傅佩嵐冷眼看著自己,另外兩個兒女也不停的埋怨她,傅媽媽心里一口氣實在咽不下去,“你們大姐可是機械廠的出納,那是好單位不?好工作不?做了這么些年一個月也才八十多塊,她一個小丫頭居然敢說一個月兼職就能掙六十八,她當錢是大風刮來的呀?!現在嫌我說的難聽,說不定有一天她做的比我說的還難看呢!”
“我算是看出來了,您就是見不得我好!”傅佩嵐真的生氣了,哪有親媽這樣侮辱女兒的?
“因為我壓根兒沒看出來你有哪兒好!”傅媽媽立刻說道,“你也別和我廢話了,你那套騙人的招數上外頭使去,我一個字兒都不信,一句話,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若是真想穩穩當當的掙錢,我豁出去這張老臉,明天去找鑄造廠的廠長,統計員你是別指望了,老老實實在車間當個工人吧,雖然工資差了幾塊錢,那也總比沒有強,誰讓你賤/皮子呢,好的不待見非要孬的!”
“媽,我們沒什么可說的了,我不會去鑄造廠的,不過我說話算話,下個月給你交上六十八就是。”傅佩嵐轉身就走。
傅媽媽一把掙脫開傅沛齊的手臂,擠開剛走到門口的傅佩嵐,三兩步跑到右邊兩個女兒的小房間,打開傅佩嵐的衣柜便將她的衣裳團成兩卷兩三下扔到院子里,“我說過了,要不你現在給我拿來三千,我再不管你,要不你明天給我上班掙錢去,你既然兩條道兒都不選,那就別怪我當媽的無情,我們這個家不養閑人。”
傅佩嵐愣愣的看著揚的滿院子的衣裳,心中泛起無盡的悲哀。他們這樣,還能算是母女么?
“老傅家的,你這是干什么?有話好好和孩子說,扔衣服算怎么回事兒。”隔壁的李奶奶領著兒媳婦出來勸道。
“我們家的事兒不用你們管,我知道你們婆媳兩個就等著看我們家笑話呢,心眼都被狗吃了!”傅媽媽氣的口不擇言。她素來和李家兒媳不對付,如今又讓她看了家里的笑話,心里更是不痛快。
“你這人怎么說話呢?我婆婆好聲好氣的和你說話你倒是給臉蹬鼻子了。”
“沒你的事兒,趕緊給我滾回屋里去吧。”
李奶奶拉著正要上前爭辯的兒媳婦,“算了算了,人家的事兒我們跟著參合什么,還不是不忍心好好的娘倆因為一點小事兒鬧的不可開交,既然人家不領情,咱們回去就是了。”
“趕緊走吧你。”傅媽媽對這地面吐了一口唾沫,大聲說道。
傅佩嵐愧疚的看了一眼李奶奶婆媳兩個,從地上的一堆衣服里翻出一個藍色的小布包抱在懷里,“媽,您真要趕我走?”
“你當老娘逗你呢?”
“媽,我馬上就讀大學了,畢業后分配的工作應該也不會太差,您現在趕走我可賠了。”
“哈,我只知道你不走我還得白養著你四年,等四年后你畢業也二十多了,到時候拍拍屁股一嫁人,工資錢我一分沒撈著,還得倒搭一副嫁妝,合著還是我吃虧。現在想想,養閨女還真是賠錢貨。”傅媽媽冷笑,“你要是個有志氣的我還信你能嫁個好人家,可你偏偏好賴不分非要和馮家那個窮小子混在一起,將來能有什么出息?”
傅佩嵐垂下眼簾,聲音也冷了下來,“既然這樣,我沒什么可說的了,媽您自己保重吧,我走了。”
“小嵐你別沖動。”傅佩瑤上前拉住妹妹的手。
“是啊小嵐,你一個人兒能到哪兒去啊?”傅沛林眉頭緊緊皺起,轉身對傅媽媽說道,“媽,您也該鬧夠了吧,小嵐都說按月給您生活費了,您還想如何?”
見大兒子對他橫眉冷對的,傅媽媽的氣焰也低了一些,扁扁嘴說道,“糊弄小孩呢,當我沒念過大學就不知道,青城大學是有名的課多,尤其是一二年級,放學都兩三點鐘了,她還能干什么?哪里弄得來錢,還不是要我養著。”
“媽!”傅沛林吼道,這還沒完沒了了。
“小嵐,先跟姐回屋去。”傅佩瑤想要把妹妹領回房間。
“姐,你讓我靜靜吧,這樣的家我還哪里呆得下去。”傅佩嵐搖搖頭,“三姐你別拉我了,我不是鬧脾氣,是真的想離開這。”
“離了這你去哪兒呀?”傅佩瑤著急的說道。
“哪兒都好,總比在這被自己親媽這么辱罵來得強。”傅佩嵐推開姐姐便往外跑去,傅佩瑤也緊跟著追了出去。
傅媽媽愣愣的看著兩個女兒,訥訥的說道,“怎,怎么,怎么真走啦?”
“還不是您攆走的!”傅沛林沒好氣兒的說道。
“愛走就走,我看她能撐到幾時!”傅媽媽壓住心里的慌亂,硬著頭皮說道,“有能耐她就別跟著佩瑤回來!”
只是傅媽媽沒想到,這個小女兒還真沒回來。
晚上看到獨自一人回來的傅佩瑤,傅媽媽有些傻眼。
“你妹妹呢?”
傅佩瑤看了母親一眼,疲憊的嘆了一口氣,“不是被你趕走了么?”
傅媽媽被噎住,好半天才別別扭扭的嘟囔道,“愛回不回,當老娘樂意伺候那個小祖宗。”說完便扭著身子上了床。
傅佩瑤關了燈,將門帶上又去了一趟傅沛林的房間,“哥,小嵐現在住在招待所,我不放心,你過去陪她一夜吧。”
傅沛林聽了連忙穿上鞋,“怎么跑到招待所去了,讓媽知道又是一場鬧騰。”他家老娘最是認錢的,住一夜招待所怎么也得幾塊錢,傅媽媽知道又該心疼了。
“她不肯回來,不住招待所怎么辦?”傅佩瑤也很無奈。
“這丫頭太倔了,一個小姑娘家家的住招待所,她膽子可真大。”傅佩嵐套上套上襯衫又卷了一條薄被塞到袋子里,“我過去看看,都八點多了,你就別去了,明天還得上早班呢。”
傅佩瑤點點頭,想了想說道,“你等等。”快步回來屋子找出五十塊錢遞給傅佩嵐,“你把這個交給小嵐,她身上就二十多塊錢,在外邊哪里夠用。你也勸勸她,讓她趕緊回來,媽的性子就那樣,剛才還問她呢,心里也是擔心的。”
傅沛林接過錢踹到兜里,點頭說道,“我會的。”
可是傅佩嵐卻鐵了心不回去了,“哥,你別說了,我不回去,明天我就出門找房子,租上一段時間,等下個月開學我會申請住校。”
“你這丫頭怎么這么死心眼呢,這些年咱媽什么性子你還不清楚?她就嘴不好,其實沒什么壞心眼。”傅沛林急得直撓頭,“她攔著你上學也不是見不得你好,現在家里就我和佩瑤有工資,若說單是吃飯過日子還是夠用的,但沛齊身子不好,每月醫藥費營養費就需要不少錢,那小子又不懂事兒,非要上學,媽也是負擔不起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咱爸去世給的撫恤金這幾個月都花的差不多了,媽也是擔心以后過不下去才這么逼你的。”
說道家里的現狀,傅沛林其實也很郁悶,以前家里有傅爸爸,他的薪水只需要上交一部分生活費,可現在每月只能留下十塊錢零花,就這樣傅媽媽還總是問他錢都花到哪兒去了。家里有兩個正在讀書的弟妹,其中一個還是個病秧子,他這個當哥哥的連娶媳婦錢都沒有,他找誰哭去呀。
“哥,如果沛齊是個好的,我犧牲也就罷了,可你看看他的樣子,整天像看戲似的,我憑什么為了他舍棄自己的前程?”傅佩嵐委屈的說道,“爸的撫恤金雖然不多,但也不至于這么半年就花的精光。沛齊身子的確虛弱,但看了這么多醫院可沒有一個醫生說他病到失去勞動能力,需要藥不離口。咱們家上哪兒用那么多錢去?媽告訴你撫恤金一點都沒了,你信,我可不信!”
傅沛林聽了妹妹的話愣了一會兒,他是心粗,但不代表他傻。傅爸爸不是工傷死亡,撫恤金的數額有限,但省著一些還是夠他們一家子過上一二年的,加上他和佩瑤的工資,按理家里不該窮到這個份兒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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