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這時候掙開了祁青的手,朝著耕子沖了過去,卻被警察攔了下來。祁青嚇了一跳,趕緊也跟過去,扶著奶奶說:“奶奶!小心點。”
可奶奶這時候哪里還聽的祁青的話,朝著警察大喊:“放開我兒子!他干了什么,你們為什么要抓他!”
警察們對神情激動的奶奶顯得也很無奈,但是卻絲毫沒有放開耕子。耕子見他娘鬧著,也大罵著祁青,什么不好聽的都往外迸著,他認定了是祁青報了警。
祁青沒有看耕子,拉住奶奶,說:“奶奶!你別這樣。當心……”
但是任誰都沒想到的是,奶奶掙扎的推開祁青的時候,竟是一巴掌打在了祁青的臉上。祁青頓時僵住了。
奶奶也愣住了。不一會后,奶奶帶著哭聲喊著:“二牛!他怎么說都是你爹啊!你怎么可以做出這種事!”看來,就算是奶奶也信了耕子的話以為是祁青報的警。
祁青眼看著奶奶沖著那些警察跪下,求他們不要帶走耕子,他想說什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耕子還是在那里大聲的罵著,最后被警察重重推了一把帶進了警車。也有兩個警察特地留了下來,把奶奶扶了起來,村長也在一旁。
警察想向奶奶解釋耕子究竟犯了什么事。可奶奶說什么都不聽耕子會做犯法的事,甚至一把拉過呆立一旁的祁青,喊著:“二牛,二牛!你說說!你說說話啊!耕子是你爹,他不會做這些事的!是不是?!二牛!你說話啊!”
祁青就這么看著這一切的發生,看著奶奶拉著他的手臂用力的能捏出青紫來。
祁青異樣的沉默讓所有人都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一個警察推了推祁青,說:“孩子,你沒事吧?”
直到這時,祁青才回過神。他很平靜的轉向奶奶,說了一句:“奶奶,我沒有報警。但是,如果耕子他再出現,我肯定會報警。”
奶奶愣住,僵硬的看著祁青,就像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孫子。
祁青轉過身,再度對著警察說:“他是我父親,他究竟犯了什么事?”
警察一一說了耕子涉嫌的犯罪,非法集資,詐騙和搶劫。甚至還害死了一個人,雖然他并非主犯。警察其實前幾天就在村里設了點,等著抓捕耕子歸案的。
奶奶完全不可置信的癱倒在地上,口中喃喃的說著:“不會的,耕子不會的……”
祁青神情漠然,對著警察道:“如果需要請律師,就請通知我。我還在念書,要是家里沒人聽,就到學校找我。要是判了刑,也請通知我。法院我和奶奶都不會去的。”祁青說著拿過筆把在城里的電話留給了警察,之后還寫下了學校的地址。
寫完之后,祁青把紙筆遞還給了警察,警察也是滿臉古怪神情的看著祁青,就好像這樣的孩子還是第一次見。
而祁青則不管那么多,走到一旁扶住奶奶,道:“奶奶,我們回去吧。”
奶奶就像是老了十歲,整個人失魂落魄的跟著祁青往家里走去。
祁青順道還招呼了王三嬸子,王三嬸子也趕緊跟著去了。村里有不少人都看見了這一幕,多數還都是被王三嬸子從山上叫下來的。
他們看著祁青那樣子,心里還免不了有些毛毛的。暗里想著,二牛這孩子怎么今兒看著泛寒氣啊?小小年紀的,這氣勢嚇死人啊!
到了家里之后,祁青扶著奶奶進了屋,對奶奶說:“奶奶,您冷靜點吧。耕子犯了事,被抓了,這是他自己做的孽,要他還的。您別氣壞了身體。”
王三嬸子也在旁勸著,可奶奶似乎對兩人的話都充耳不聞。
祁青看這情況之后,沉著聲道:“奶奶,耕子被抓未必是件壞事。勞動改造,幾年也就出來了。這樣對他還有好處。”
“二牛!你這說的是什么話?他是你爹!他雖然沒出息,可他還是你爹啊!這會兒讓人抓了,將來他還怎么活?”奶奶似乎是受到了祁青的話的刺激,老淚縱橫。
祁青深吸了口氣,說:“奶奶,難道你以為讓他就這么在外面游蕩不務正業是好事么?你看看他都干了點什么。您護著他,一次兩次,可是,他領過情么?現在還犯了罪。奶奶,您不能就這么一味的縱容啊!”
奶奶抬眼看了看祁青,神情有些發木,她說:“二牛,你有出息了。不認這個爹了。奶奶知道你恨他,可奶奶就這么一個兒子啊!他再不好,那也是我兒子……孽啊!都是造孽啊!”
祁青看著奶奶,他知道自己沒法勸動奶奶。雖然他也明白,如果僅僅以兒子的身份而言,他這么不聞不問的做法,似乎也確實有愧。但祁青卻真的做不到。他不是圣人,對于耕子,他談不上多恨,他有的更多的只是厭惡。可是這一點,奶奶卻無法理解,也不可能理解。
奶奶看著祁青的眼神,讓祁青感覺到她矛盾的痛苦,那種介于兒子和孫子……以及絕望。
熟悉的庭院突然之間讓祁青感覺到寒意和陌生。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耕子應該受到懲罰,可是他卻并不想讓奶奶這樣痛苦。
祁青在這一瞬間,似乎連氣都透不過了。
好一會后,祁青對著奶奶說:“奶奶,我…明天還要上學。耕子的事,我在城里會留意的。有結果就告訴您。您……別擔心了。我…我先走了。”
沒有意外的,祁青的離開奶奶并沒有像往日一樣的送。祁青知道奶奶是在責怪自己。可是他對此卻沒法解釋。
祁青出去的時候,拉著王三嬸子到了院子,說:“三嬸子,我要回學校了。奶奶麻煩您照顧下。成不?”
三嬸子愣了下,道:“二牛,說什么呢,這見外的……”
“不,三嬸子,我這回估計很少有時間再回來了。耕子的事情,還麻煩,城里估計會有不少事。還有就是藥草的事。我知道,這么來就麻煩您了。我家山上的幾畝林地就拜托王三叔了。將來該怎么算您的就怎么算。租錢也算了。三嬸子您看這成么?”祁青不知道自己在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為什么還可以這么冷靜。他甚至用上了耕子做理由,有這么一瞬,他覺得自己是在逃避……而他也確實是在逃避。
王三嬸子聽了這話有些驚訝,但是想想祁青說的也有理,她不會多管耕子如何,最主要的是祁青說到了藥草。這兩年藥草給他們帶來的實際效益比任何一年都強。村里人甚至都把藥草當最重要的事情看著。還有就是祁青。如果沒有他,藥草和雜草也就沒了區別。現在,祁青卻說只要她能照顧好齊奶奶,那齊家山上的幾畝林子就讓他們家種。這可不就是錢么?
王三嬸子幾乎想都沒想就同意了。她和齊家奶奶本就熟悉,住的也近,照顧她也就是搭把手的事情。這樣的事,她又怎么會拒絕。
祁青見王三嬸子同意,松了口氣,道:“三嬸子,謝謝您。最近就麻煩您照顧了。耕子的事…您還勸奶奶多寬心,我在城里也會多看著的。”
王三嬸子滿口應下。祁青也不再耽擱,朝著鎮上趕去了。他急著去鎮上,說不定還能趕上最后一趟回城里的車。
半道上,開始淅瀝瀝的下起了雨。天氣也開始變的更冷了。祁青沖到汽車站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已經濕透了。但總算趕上了最后那班進城的車。祁青甚至來不及買點吃的就又出發了。
汽車里的空氣因為擠滿了人而顯得渾濁,空氣里都是悶悶的濕氣。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也沒人敢開窗。祁青沒坐上位子,整個人有點昏昏沉沉的。被雨淋了雖然在車里并沒覺得冷,可是全身黏糊糊,非常難受。空氣也讓他有點難以忍受。
祁青開始暈車,胃里一陣陣的反著。終于,一下他忍不住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靠窗的男乘客打了個招呼后,一下搖開車窗,沒等一秒,他就吐了。這一整天里,只吃上一口雞蛋餅的祁青,把胃里吐了個干凈,直到自己一口一口的往外吐著酸水,人才顯得舒服點。
幾個乘客見他難受的模樣,就擠了擠,給祁青一點可以坐下的空間。祁青道了謝,坐在了那半個屁股的位置上,而整個人難受的都蜷縮了起來。
齊輝,你在哪里?好痛。心里好痛。齊輝……想你了,想你在身邊……你為什么不在?不,是我先走的……我為什么要離開?齊輝……你在等我么?你會等我么?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
昏昏沉沉的,祁青已經不知道汽車究竟開了有多久,他只覺得腦子疼的像要炸開,呼吸也好困難。可是他自己卻又忍不住的一直在想著齊輝,也只有在想到狼崽的時候,祁青才會覺得舒服一點……祁青有一種感覺,似乎只要見到齊輝…一切就多會好的。是的,只有齊輝。
祁青在汽車到站之后,被推醒。并沒有人察覺到他其實是昏過去了。而醒來的祁青,全身無力,在座位上坐了好一會后,才搖晃著站了起來。外面仍在下著雨,祁青卻慢慢的走下了車。再度被雨淋到,祁青卻似乎更清醒了一點,全身因為寒氣而打了個冷顫。
他習慣性的看向了接車的地方,有不少人正撐著傘接著從車上下來的人。祁青看了一眼,那其中并沒有他所熟悉的影子。是的,齊輝……每次從村里回城里,齊輝必然都會在汽車站接他。而今天,卻并沒有。因為齊輝并不知道他會在今天就回來。而這么晚了,齊輝應該已經睡了……祁青搖了搖頭,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他不知道是因為暈車還是因為餓,此刻全身都在控制不住的發顫。或許是低血糖……祁青露出一抹苦笑。在雨中朝著家的方向蹣跚的走著。因為天色已經很晚,路上甚至看不到一輛車,只有他……可是,不知為什么祁青的心里卻總是有種隱隱的期盼……
齊輝不會來的…他不知道自己要回來…祁青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苦澀的笑意揮之不去,你從什么時候起這么依賴狼崽了呢?究竟是從什么時候?
祁青無法回答,而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遠遠的,遠遠的有個如此熟悉的人影正朝著他飛奔而來……為什么?
劇烈的沖擊甚至讓祁青無法站穩,一個溫暖的懷抱就將他緊緊的擁在了懷里。而就在這一瞬,祁青的腿一軟,依著那人影跪了下去。
“青青!青青!”耳邊是那人焦急的喊聲。
祁青卻一無所覺的眼前發熱,不知道雨水還是淚水,滾燙的液體劃過臉頰,祁青緊緊的回抱住他,嘶啞的用盡全力喊著:“混蛋……你這個混蛋……為什么不早點……”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花花!蘑菇好感動!
最近幾天有點事情,更新時間不穩定,不好意思。但蘑菇會保證日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