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沒有人,只有泥濘的地,騾車發出“嘎吱”聲。一場雨似乎把所有人的興致都下沒了。畢竟雖然天不算冷,但是就這么淋著雨也不是件舒服的事。
祁青悶在油布里有點昏昏沉沉的,跟著車搖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也漸漸暗了。一旁的玲子早就躺在種子上睡著了。
祁青心里擔心,但畢竟是小孩的身體,也挨不住困,頭一椿一椿的。
就在這時候,騾子突然一聲叫喚,就不動了。油布外頭傳來了王三叔的罵聲。祁青打了個激靈,人清醒過來,掀起油布就朝外看去。
“三叔,咋了?”祁青問,頭上被雨一淋倒是更清醒了。
三叔這時候跳下騾車,罵罵咧咧道:“不知道哪個缺德的在路中間丟東西,驚了這騾子。二牛,沒你的事。別淋了雨。”
祁青“哦”了一聲,才想縮回頭去的時候,三叔那邊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祁青嚇了一跳,一旁的玲子也醒了,揉著眼睛問:“怎么了?二牛哥?”
祁青哪里知道怎么了,才準備提高嗓門問一句的時候,三叔那里就喊起來了:“二牛!二牛!快過來!這…這不是你家狼崽子么?”
祁青聞言全身都打了個冷顫,狼崽子?狼崽子怎么會在這里?祁青頓時跳了起來,手腳發軟地跌跌撞撞爬下騾車,沖到了王三叔身旁。
而這時候,王三叔正抱著一個小崽,祁青湊過去一看,險些窒息。可不正是小狼崽么?可他為什么會在這里?
小狼崽子此刻小臉煞白,有一半都濺上了污泥,衣服早就濕透貼在身上,手上也是血跡斑斑,一只鞋已經跑掉,整個大半個身子都染上了泥漿。
王三叔有點驚駭的說:“這狼崽子不會追著你到這里吧?”
祁青幾乎說不出話來,手有些發顫的摸上小狼崽的額頭,火燙!祁青死死咬著嘴唇,他怎么就丟下小狼崽一個人出來了?他明知這崽子離不了他……
王三叔這時候說:“二牛,小狼崽燒的不輕啊!咱得快點回村里。”
祁青直到此刻才嘶啞著聲音說:“不行……三叔!齊…齊輝這燒的不尋常……他跑了一路,肯定沒吃上東西,又淋了雨……天…天知道他在這水塘里昏了多久……送…送醫院!”
三叔這時候傻了,他都這么大歲數了,也沒進過醫院啊!而且醫院在哪里?在鎮上!他們一路都走了那么久,難道還要走回去?
王三叔為難了,看著祁青說:“二牛啊!這都走到這里了。先回村里,去衛生站吧?”
祁青此刻的臉色也是慘白,他是醫生,知道小狼崽子現在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不是村里衛生站能有這條件治的。而且從這里直接去醫院,和到村里的路差不多,萬一要是村里衛生站治不了,那么就得耽擱一天!
小狼崽子平時沒病沒災,可一旦病了,那就是個大事。萬一耽擱燒成了肺炎,那就糟了。
祁青知道這時候他說這樣的話是為難了人王三叔,而且村里人恐怕這輩子進過醫院的人還少有。祁青從王三叔手里接過小崽子,對王三叔說:“三叔,這是小崽子的命。他燒成這樣,要是轉成了肺炎,就糟了。三叔,二牛求您了。把小崽子送醫院吧!”
王三叔看看祁青又看看小狼崽子,心里猶豫的很,本還想勸祁青幾句,哪知道祁青抱著崽子居然就給跪下了。王三叔嚇了一跳,一旁蓋在油布里的玲子這會也哭了起來。她知道狼崽子病了,還病的不輕。他們也是一起長大的,平時玩的不多,可也不少。總有感情。
王三叔手忙腳亂的想拉起祁青,祁青看著王三叔,語聲帶著哏咽道:“三叔,求您了。送齊輝去醫院吧!”
王三叔這時候抹了一把臉,用力拉起祁青,說道:“行了行了!三叔又不是說不送!你這是干什么呢?折你三叔的壽啊!走走!快點,上鎮醫院去!”
祁青欣喜的應了“是”,抱著小狼崽子就跳上了騾車。
王三叔拽著騾子轉了車頭,又一點點的朝著鎮上走。
祁青抱著狼崽子又回了油布里,這會他也是全身都濕透了。玲子倒是沒淋多少雨,就是頭發有點濕,沒什么大關系。所幸油布里干燥,也沒外面那么冷。這時候,王三叔從外丟了塊毛巾進來,那是擦汗用的,一直裹在雨褂里到也是干的。
祁青趕緊把小狼崽的濕衣服給脫了。玲子羞的轉過頭。祁青顧不了那么多,拿毛巾把小狼崽上上下下擦了干。然后也不顧忌那毛巾上粘了不少土,就著干凈的地方,祁青也給自己擦了把臉。
因為身上是濕得,祁青也不敢抱小狼崽,就放在了種子堆上。祁青焦急的不住摸著小狼崽的額頭,又翻翻他的眼皮。可怎么辦?燒的越厲害了。
沒一會,小狼崽子難受的開始哼哼,祁青急的眼都紅了。
這時候,玲子也管不了那么多,轉過頭就問:“二牛哥,狼崽子怎么樣了?”
祁青心里發酸,搖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就死死盯著小狼崽子。祁青的腦子里現在一片空白,他都干了什么!為什么要丟下小狼崽?他完全可以帶著齊輝一起出來。這才幾年?狼崽子能恢復成這樣他就該謝天。
他怎么就忘了,狼孩的狼性是不會那么輕易變的。他念了那么多書,還是醫術,都丟哪里去了?怎么就覺得小狼崽子好養,懂事,就認為理所應該了?齊輝才多大?多跟著他幾年又怎么?就算這輩子都跟著又能怎樣?
祁青心里不知有多悔自己干的這蠢事。
小狼崽這時候突然咳嗽起來。祁青嚇了一跳,趕緊湊在身旁。小狼崽全身都有些痙攣,嘴唇也凍得發抖。
祁青一看這情形沖著外面的王三叔喊道:“三叔,能在快點么?不能再等了…….”
王三叔回頭看了眼,見小狼崽咳成那樣,也急了,說:“這騾子也跑了一天了,再快也快不起啊!”
祁青心急如焚,四下看著想找些能給狼崽子取暖的東西。突然他腦子里靈光一閃,然后就立刻拉過身邊的一個種子包,開始解上面扎的繩子。
玲子湊了過來問:“二牛哥,你干什么呢?”
祁青心里急,手都有點抖,拉了幾次繩子結都沒解開。玲子接過手說:“二牛哥,你要解開么?”
祁青忙點頭,聲音還是發著顫:“玲子,快點解開這繩子。”說著,祁青自己把全濕掉的衣服也都脫了只留了條短褲。
玲子偷瞄了眼祁青,臉上紅紅的,總算是解開了繩子,然后就側過臉說:“二牛哥,好了。”
祁青說了聲謝謝,趕緊就把那袋種子撒了出來,種子干燥吸水,祁青捧起種子往身上擦了擦,身上就干了。接著他用力把那麻袋的種子倒空,就抱起小狼崽子整個躺在了種子上,然后拉過那個大麻袋把自己和小崽子都裹了起來。麻袋和種子都戳人,但是這么一弄,還真就暖和了。
玲子驚訝的看著這一幕,說了一句:“二牛哥!你真聰明。”
祁青勉強擠出一絲笑,懷里的小崽子燙的火熱,卻還是冷的瑟瑟發抖,不時咳幾聲。但是到了祁青懷里,顯然小崽子就舒服了點,祁青的體溫和熟悉的味道,讓小狼崽子下意識的往他懷里鉆,小臉就貼在祁青的胸口,那種滾燙的感覺,幾乎把祁青的心都燙熱了。
牢牢抱住小狼崽,祁青雖然還是擔心,可心里卻莫名的好受了點。他低下頭,臉頰貼著小狼崽的額頭,低聲道:“好了。我回來了。沒事的。齊輝,你撐著點啊!我們馬上就去看醫生。沒事的。我再也不走了。哪都不去。齊輝,你可別嚇我,你可好好的啊。”
祁青低低念著念著眼淚就出來了,一滴滴的掉在小狼崽臉上,然后順著就滑了下去,有那么幾滴流進了小狼崽的嘴里。
玲子在旁邊呆呆的看著,也不說話。
祁青就死死抱著小狼崽,拼命用身體的溫度暖著他。就這么披著麻布袋不知過了多久,祁青也有點昏昏的,可撐著又不敢睡,擔心小狼崽有點什么變化。
可這時候,小狼崽低低嗚鳴了兩聲,驚動了祁青。祁青嚇一跳,以為小狼崽又有什么不舒服,不料小狼崽這時候皺著小眉頭掙了兩下,竟然就睜開了眼睛?
這下把祁青給高興的,口中低聲喚道:“齊輝?齊輝!聽到沒?”
小狼崽眼神一開始很迷茫,但在聽到祁青的聲音之后,才開始有點焦距,等對上祁青的雙眼,小狼崽一下變的有了點精神,但是小崽子還是全身發軟,根本沒法動彈。不過這時候的小崽子眼里流露出一抹讓人心疼的懼怕,他的小爪子抓著祁青的手臂,火燙。
小狼崽子張著小嘴,咕噥了幾聲,祁青也沒在意,倒是怕小狼崽浪費體力,就說:“別說話了,好好閉上眼,休息。我們去看醫生,你就好了。”
哪知道小狼崽根本不理祁青,仍是張嘴,聲音啞地像是憋出了幾聲。可那幾聲聽在祁青耳里卻猶如一聲驚雷,只聽小狼崽說:“青,青……”
祁青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著小狼崽,他居然…他居然會說話了?他…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祁青聲音發著顫,問:“齊輝…你…你在叫我?你…你在說一次?”
而這一次小狼崽的聲音雖然低卻非常清楚:“青…不走……”
下一瞬,祁青緊緊摟住了小狼崽,啞著聲哏咽道:“不走,我不走。你…你……”祁青竟說不下去。
玲子這時候也在一旁驚訝的說:“二牛哥!小狼崽會說話啊?”她一直以為狼崽子是個啞巴。
祁青這會兒又哭又笑,點頭說:“他當然會說話!他哪能不會說話呢?”
至于小狼崽像是得到了祁青的保證,沒醒一會后,又陷入了昏昏沉沉,只是那小爪子死死扒著祁青的手臂,一刻都沒放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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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祝小狼崽會說話了~嗷嗷嗷~~~小攻要會說話,才能追的到小受啊~嗷嗷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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