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召見沈正輝的不是老大，也不是未來的老大，而是未來的總經理，現任的副總經理。沈正輝一開始還不知道這位為什么要見自己，這簡直就是給自己貼金的節奏，算一算自己這樣已經算是圓滿了，被現任的董事長和總經理接見過，又被將來的董事長和總經理接見過，基本上已經能夠積攢出足夠的政治地位了，這樣日后不混成中國首富還真的不太好意思和這幾位打招呼。

和副總經理對話甚至比之前和之前的總經理、董事長和未來的董事長對話更加麻煩。秘書們先來見沈正輝，列了一個對話的提綱，讓沈正輝就對話的提綱先寫一個他要說話的綱要，然后這份綱要送到副總經理的案頭，副總經理根據沈正輝的綱要再提出若干問題，沈正輝再根據這若干的問題做出回答。雖然覺得很麻煩，但是在沈正輝的印象中，這大概才是真正地國家級領導人一般應該有的樣子，副總經理所提的問題范圍相當廣，還夾雜著他的不少新的體會征詢沈正輝的意見，沈正輝相當于和副總經理進行筆上對話了四五個回合，然后才被安排和副總經理會見。

等到正式的會見的時候，興奮和激情都燃燒耗盡了，面對著鏡頭兩個人幾乎是把紙上寫的東西重復了一遍。不過兩個人都是資深的演員，在鏡頭前沈正輝表現出了一個熱愛祖國的資本家衷心地就金融危機的問題向祖國獻言獻策，而副總經理則表現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工作態度和對于經濟工作的熟稔，再討論經濟發展的種種問題和國家的經濟對策的時候，副總經理和沈正輝談笑風生，一副智珠在握的態度，讓大家對于下一屆似乎也充滿信心起來。

不過表面功夫是一回事，實際工作又是另外一回事。在私下里交談的時候，副總經理還是敏銳地注意到了沈正輝所提供的數字。

“《三國演義》的發行數據不能夠作為影視產業日后獲利的參考對吧？”

“是的，我們主要是出于這樣幾個考慮，一個是現在硬件設備還不夠普及。軟硬件同時出于緊缺的狀態，《三國演義》作為經典的電視劇在我國影響的絕對不止三代人，而我們選擇的這一版可以說是家喻戶曉，老少皆知。所以先天條件就占有優勢，大家對于首個潘多拉格式化的電視劇有足夠高的關注度，所以名氣變現上非常容易。但是接下來肯定是不樂觀的，即便是硬件的生產能夠滿足需求了，在軟件上面。一是可能出現盜版，二是人群的口味會發生分化，比如說《水滸傳》和《紅樓夢》的正版銷量肯定不如《三國演義》，《西游記》整個故事不是很完整，這個是一大缺陷，特別是作為神話小說，技術上的落后在這方面就是致命的，所以雖然CCTV和中影集團對于四大名著很樂觀，但是我個人覺得《三國演義》就是巔峰了，以后可能就會走下坡路了。”

副經理的表情有些難看了。《三國演義》能夠撐上一年，等到了他上任的時候，業績大幅度滑坡，這就有些難搞了，“即使比不上《三國演義》想必也會有一個比較高的銷量吧？”副總經理問道，“新拍的《三國演義》和《西游記》之類的電視劇怎么樣？”

“這個很難講，”沈正輝實話實說，“舊的東西在前面，對于觀眾來說，是有感情的。新的東西在技術上肯定是超過前者的。但是在認可度上很難達到同樣的水準了，因此以后的市場就是分化的，細化的了。就我們估計，當然。我們把問題估計得嚴重一點，那些經典的電影和電視劇的紅利也就短短幾年時間罷了。”

副總經理楞了一下，“你們對于技術專利沒有信心？”

“技術上的壟斷是最難的，”沈正輝笑了笑回答道，“實際上很早我們就意識到，想要保持潘多拉格式不被拷貝是不可能的。日后的盜版肯定是鋪天蓋地來的。”

副總經理夜笑了笑，“那么你們的應對是什么呢？”

“這個只有不斷制造技術上面的領先和開拓可以和這個系統搭配的領域了。”沈正輝回應道，“下一個毫無疑問是游戲領域。”

“哦，游戲！”副總經理點了點頭，“我還以為是軍事領域呢！”

“軍事領域其實相當狹窄，根本沒法和民用比市場。”沈正輝說道，“軍事的大頭什么導彈、航母、坦克、飛機、大炮，這都不是普通人能夠做的，雖然說某種情況下利潤豐厚但是投資也大，所以軍事上我們情愿授權技術使用，賺點專利費就算了。”沈正輝直白地說道，“相反民用這方面才是大頭，那些著名的游戲公司，游戲一代又一代地出，每一代都暢銷，我們踐行在我們的這個技術基礎上，肯定能夠收獲不菲的回報。當然，這日后說不定是一個巨大的社會問題。”

副總理笑起來，“孩子們都去看電影打游戲不學習和上班了？”

“會有這種擔心，”沈正輝說道，“實際上這種苗頭在歐洲和美國一些地方已經出現了，歐美地區福利太好了，所以有些人在家看電視打游戲上網比出去上班掙得多，對于我們來說，也要擔心這一點，實體經濟如果上不來的話，即便是什么互聯網經濟，第三產業經濟搞得再好最后也不免是鏡花水月一場，說垮了就垮了。”

副總經理看起來臉色越發難看了，“現在看起來，”他說道，“低端產業向成本更低的地方轉移已經是一種趨勢了，中國面臨的產業升級的道路，你有什么看法？”

這個真的沒什么看法，因為經濟這個東西完全是流動的，以前覺得怎么怎么好，現在站在后來者的角度，就會覺得以前實際上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某種意義上講，馬克思的經濟學讓人絕望，非馬克思的經濟學就有點自己給自己找理由的性質在里面，但是說到底，還是就業和分配的問題。經濟學這個動態的過程拋開馬克思的終極解決方案不說，在實際上操作上只能夠是比別人跑快一點這么一條路。蘇聯掛了。資本主義社會就能夠緩解二十多年，現在似乎又到了幾大工業集團倒下一個的時候了，中日美歐，死掉一個。尸體就足夠其他幾個繼續有滋有味地活上十來年。當然，也不排除中東地區的油霸被洗劫一遍的可能性。

這樣的說法在反賊遍地的論壇上怎么討論都行，但是到了副總經理這個層次，他的戰略思維絕對不會這么簡單，同時又缺乏操作性。現在。副經理最關心的是，沈正輝的潘多拉格式的推廣能不能帶動中國影視產業的發展，他已經注意到了，這幾年中國的電影市場一年一跨步，正在迅速地追趕好萊塢電影市場，現在潘多拉格式的影片的銷售利好，幾乎等于再造了一個電影市場的規模，而在2011年，中國的電影市場總票房已經達到了130億人民幣的規模，潘多拉格式的銷售量能夠達到甚至超過這個數字。盡管這個數字相比較中國的GDP總量微不足道。但是每年30%的增長量顯然會促進地產商投資蓋影院，電影上投資拍電影，然后以此為核心，帶動的就業、投資、消費滾雪球一樣被拉動起來，按照估算，電影票房和潘多拉格式電影電視劇的銷售合起來直接產出會超過300億，直接拉動的GDP超過了1500億，間接相關的GDP能夠達到1萬億的量，這就接近全國GDP的五十分之一了。

相比較美國好萊塢100億美元左右的總票房和美國15萬億美元左右的GDP，中國電影市場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和美國相比最起碼再翻個三倍不成問題。潘多拉格式的發展如果能夠保持和電影市場的同步的話，那么顯而易見，這個產業未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將會是中國產業升級重要的一環。

于是副總經理非常熱心地表示。對于保護知識產權，中國政府未來會非常注重，相對應的，對于潘多拉格式的發展，副總經理也提出了自己的期望：即加大在中國大陸的產業中心的規模和產能，順帶的。也就把在西南地區的頭盔生產基地又提了提，畢竟這無論是自己用還是出口都是好東西。

沈正輝自然能夠理解副總經理的這番急切是為了什么，當下的斗爭太激烈了，提前引爆的李云案更像是一枚政治炸彈，不僅炸死了他自己，那些引爆這枚炸彈的人也身受重傷。于是，瀕臨退休的人駭然發現自己一旦下臺就面臨被清算的命運，于是臨退休前就越發地瘋狂了。而要接班的人自然不希望落到自己手上的事一個爛攤子，于是這里面就充滿了政治的妥協，副總經理算是有自知之明，提前就開始了自己的布局，恐怕是希望自己到時候手上能夠打的牌能夠多一點，畢竟這一屆從某種程度上揮霍掉了大量的資源，到了下一屆得時候，面臨的艱難處境恐怕不比九十年代的時候更好。

中國既不走老路，又不走邪路的話，就不得不繼續自己摸索著一條新路，這條新路不一定是一條理論上的生路，它只需要死的比其他人晚就是了，當然，處在這樣的階段上，人類總會產生某種錯覺，仿佛前面就是人類發展的絕境了，但是踏踏實實走過去之后重新回頭來看的話，又覺得之前遇到的困難仿佛不算什么了。

沈正輝有時候就有這樣的錯覺，特別是他發現人類的絕境是指在未來會遇到外星人入侵、喪失病毒傳染、地面核戰爭之類的，那么當前遇到的窘境就更不算什么了。當年的知識青年被下放到農村去，難道現在能夠慘得過他們？反過來說，現在這群城市青年如果到農村去參加幾年勞動說不定反而能夠獲得健康一點——脂肪肝、肥胖癥之類的富貴病大概也會少一點。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時候，資本家和政府能夠用銷毀多余產能來拯救危機，自然而言，屆時走回頭路也不算什么難事，必要的時候，開一場局部的戰爭，也是克服危機的一種方法。戰爭方向中國都已經選好了，不是南面就是東面，反正在海上。當然，這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能夠避免就盡量避免。

大概是因為有這樣的心態，沈正輝在面對自己家的產業的時候意外地不會把潘多拉電影電視劇之類的收益看得太重，所以副總經理說什么保護版權，打擊盜版這類的話聽聽也就算了，必要的時候政府說不定會帶頭充當盜版商，最起碼，嚴厲打擊之類的話大可不必相信。他說這番話的時候，隱含的意思就已經分了兩塊，沈正輝自然明白，就好像電影審批部門保護國產片一樣。中影和CCTV的電影肯定是受到保護，盜版會嚴厲打擊。好萊塢和其他，也許就是樂見其成了。所以在布局上，沈正輝一開始就想得很清楚，在國內的生意盡量拉上有能量的伙伴。現實顯然證明了他的決策的重要性，在一年上百億的銷量面前，未來的總經理首先坐不住了。

“我覺得潘多拉公司之前的種種技術授權，其他企業使用他們的技術迅速發展起來這個例子很有代表性，”副總經理說道，實際上使用潘多拉公司的技術發展起來的小公司就那么一兩家，大部分使用潘多拉公司授權技術的公司都是大型企業，譬如說谷歌、微軟、蘋果和春日，但是副總經理似乎是想借著這個宣揚自己的理念，“我覺得這個很好，從技術、資金上給予小微企業支持，幫助他們發展起來，成長壯大，逐漸成為社會的新的經濟增長點，同時最能夠吸引就業，當然，這需要政策上的傾斜。”副總理笑著問沈正輝，“你覺得怎么樣？”

“很好，關鍵就在于搭建合適的技術擴散平臺和資金支持平臺，”沈正輝說道，“好多技術，原來的研究者在使用上思路很受限制，技術擴展開來，有利于技術的進一步發展。只是，關于技術和資金的平臺，從估價、投資方式到和生產、市場匹配都很復雜，有時候是一個試錯的過程，投資太大，大規模做起來很難。”

副總經理得意地笑了笑，“所以我們要鼓勵大量優秀的年輕人才進行創業，當然，金融上也有配套的政策。”

沈正輝撓了撓頭，看來也許可以提前布局股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