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云四下瞄了一眼，趁著無人看過來的時候，飛快見冊子塞到了姜淑蘭的袖子里。
“去，把這個還給大伯，不要被別人看見。”
姜淑蘭并不知道袖子里的東西是什么，但是她對沈凌云向來言聽計從。
很快，她找到了站在人群里，一雙泛黃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王建民和張海的沈茂通，輕輕的拉了拉沈茂通的袖子。
“大伯，凌云讓我把這個給你。”
沈茂通低頭一看，接過了冊子，迅速藏進了袖子里。
“怎么樣？凌云算過了，我們家需要補多少錢？”
“凌云說，按照今年的算法，大伯家要補的錢并不多，只要六塊二毛五。”
話音一落，就看到沈茂通臉色一沉，看向王建民的雙眼瞇得更加細了。
“凌云有沒有說要怎么做？他們……他們這純碎是吸血鬼，比那些資本主義份子更無恥！”
六塊多錢，收他們十幾塊，在他們一家人身上就折下來十塊，整個生產隊足足有四十多戶，要是每戶都這么干，那就是好幾大百。
姜淑蘭搖了搖頭，“他沒說，不過他說不會讓大家吃虧的，也許他有別的辦法吧。”
沈茂通看著王建民和張海笑呵呵的樣子，心里就不由無名火起。
恨不得擼起袖子上去捶他兩人一頓。
可是一想到這倆人的身份，他又不由得抿緊了唇瓣。
“這兩個狗日的東西，若是凌云沒法子，我也要想法子收拾他們一頓！”不敢光明正大的叫板，背后偷偷的去打一頓總可以吧？
想到這些，沈茂通就不由得握緊了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著沈茂通生氣的樣子，姜淑蘭不由得目露幾分擔憂，伸手輕輕拍了拍沈茂通的后背。
“大伯，你可別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值得。你放心吧，凌云他說有辦法，就一定會有辦法。”
對沈凌云帶著迷之信任的姜淑蘭此時此刻并不知道，沈凌云其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去找人已經是來不及了。
他淡然的站在下方，遙望著臺上，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張秀琴的身上。
“……好了，截至目前，大家的工分都已經結算清楚了，該補錢的和該發錢的，還有糧食也有一一發給了大家，現在就剩下沈凌云和沈茂追兩家。會計，你先就去，跟沈茂追家的對賬吧。”
其他人聞言，開始退散。
糧食都已到手了，他們才不想繼續在這里吹冷風了。
張海沉著臉，拿著本子慢條斯理的走到了張秀琴的身邊，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口氣干巴巴的帶著幾分輕視。
“來吧，給你重新算一遍，可看好了！”
張秀琴聽見他的話，不悅的皺了皺眉頭，雙手環胸盯著他。
“算吧，肯定不對。”
張海瞪了瞪眼，沒再說話，拉過了算盤就開始打了起來，一邊打還一邊念，方便張秀琴確認。
張秀琴坐在一邊，聽著他嘴里念念有詞，老神在在的在一旁點著頭，一直到噼里啪啦的算盤聲消停下來，才猛然一驚，回過神來。
“算完了，多少分？”
張海看了看算盤，又看了看自己的賬冊，伸手指了指算盤上的結果。
“還是九千三百二十分，扣除你們兌換口糧的九千分，就剩下三百二十分，折合成錢就是十六塊，我沒算錯。”
張秀琴一聽，瞪大了眼朝著算盤上看了一眼，一臉不敢置信。
“這不可能！”
雖然凌風最后一個月沒去干活，可是去年的時候，她和沈茂追倆人因為著了寒涼沒少曠工，那中間的差距足矣抵消兒子今年最后一個月的空缺。
可這錢，好端端的怎么就差了十幾塊。
“不……不對……”
張秀琴失魂落魄的模樣，弄得很多人都駐足下來，拿著糧食站在操場壩邊上看熱鬧。
“沈老三家的怕是想錢想瘋了吧，最后一個月他們家沈凌風都沒去出工，少了不少錢不是應該的嗎？”
“就是，我們家還補錢呢，有錢拿就不錯了，還嫌少。”
村子里兩個婦女說話的時候，姜淑蘭就站在她們倆背后，聽見那些話，姜淑蘭焦急的咬了咬唇瓣，沒忍住湊上了前。
“話不是這樣說的，我三嬸兒這個人對錢雖然看重了點，可她絕不是那種無緣無故會去得罪隊長和會計的人，說不定，說不定真的是賬有問題。”
姜淑蘭這話一出，頓時滿場震驚。
就連沈凌云都不由得轉過頭來，皺了皺眉頭看了她一眼。
他的傻媳婦啊，說好的不能當著面揭開呢？
那邊王建民和張海也都已經聽到了姜淑蘭的話，齊齊吹胡子瞪眼睛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凌云家的，你說什么？你這意思，是我們兩個人合起伙來再騙大家了唄？”
王建民平時一直笑瞇瞇的，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這會兒卻瞪著赤紅的雙目急匆匆的走過來，像是要吃人一樣，嚇得姜淑蘭連忙往后退了兩步，咽了咽口水。
“叔，我也是隨口說的……”
王建民不由更生氣了，縱身一躍從臺上跳了下來，一把就揪住了姜淑蘭的胳膊要往臺上拉。
“隨口說！你這是冤枉死我吧！走走走，上臺去，今天你要是不把話說個明白的，我決不罷休！”
王建民的聲勢，弄得姜淑蘭腦子一懵，頓時就嚇得紅了眼眶，雙手揮舞著不想上臺，嘴里卻控制不住的嚷嚷起來。
“我……我不去，我有沒有說錯，那賬目真的有問題！不光是三嬸兒家的，我還懷疑我們家的和大伯家的都有問題！”
此話一出，操場壩上瞬間變得更加熱鬧起來。
尤其是剛才那些說張秀琴想錢想瘋了的人，不約而同將目光落在了姜淑蘭的面上。
“這該不會是真的吧？沈三嬸兒這個人精明狡猾，她嘴里的話未必可信，可是淑蘭由來最老實，膽子也小，怎么會冒出頭來做這種事？他們家凌云會算賬，該不會是他發現了什么吧？”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望著王建民和張海。
“隊長，會計，淑蘭說的是不是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