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省一帶還有一個風俗,那就是在過年之前的幾天,會翻看黃歷選一個宜動土的日子,給家里去了世的祖先長輩壘墳。
所謂壘墳,就是看家里祖先長輩的墳墓是否有損毀的地方,是否雜草過于茂盛,適當?shù)某綦s草,修葺一番。
遷橋村隔壁的村子,名叫望龍村,取自望子成龍的意思。
說是很久以前這個村子里有一個婦人寡居,獨自養(yǎng)著一個兒子,為了將兒子培養(yǎng)成一位有能力又本事的人,這個婦人吃盡了苦頭,熬壞了身體,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婦人的兒子考上了狀元,一朝飛黃騰達。
可兒子發(fā)達了,老母親卻油盡燈枯去世了,為了紀念這位母親望子成龍的心情,那兒子親自給這個村子取名為望龍村。
耿家是望龍村的老住戶了,卻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耿家的人卻一代一代在減少,尤其是到了耿萬青這一代,整個耿家也不過十數(shù)余人。
可是在二十五年前,耿萬青也死了,耿家的人更少了,在經歷過饑荒年,耿家耿萬青這一脈就只剩下了耿淮西和一個剩余饑荒年間的孩子……
“淮西啊,這是去哪兒呀?”
望龍村,一個老人看著耿淮西領著一歲多的耿天賜行色匆匆的朝著村外走,不由得張口問道。
耿淮西皺著眉頭,淡淡的瞥了老人一眼,什么都沒說,抱著耿天賜急匆匆的就走了。
老人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哎,淮西這孩子也是可憐,若不是攤上了東明那樣一個爹,怎么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少操心別人家的事情了,若不是耿東明那個殺千刀砍腦殼的,咱們老耿家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落魄。咱們都倒了耿東明的霉,耿淮西是他親兒子,他不可憐誰可憐?”
耿春生瞅著耿淮西,就不由想到與他七分像的耿東明,恨不得沖上去抽他一頓。
老人聽著耿春生戾氣重重的聲音,不由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東明是東明,淮西是淮西,更何況東明做的也沒錯,一個血性男兒,國難當頭舍生忘死有何錯?”
耿春生面色白了白,沒說話,轉身干別的去了。
耿淮西知道村子里的耿家人都不喜歡自己,也不喜歡天賜,所以他平日里就不喜歡跟任何人說話。
除了每天埋頭干活掙工分換糧食養(yǎng)活兒子,他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想,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多管。
但今天是不得已,一個月前就有人告訴他,坐落在兩村之間的山里的爺爺?shù)哪箟牧耍嵝阉^年之前去修繕,他特意打聽到了一個好日子,帶著天賜一塊兒出來壘墳的。
父子倆在山間穿梭了許久,終于來到了耿萬青的墓前。
就看到墳塋上面整整齊齊的,那人說破掉的大洞也不見了,反而有些新鮮的土色翻露在外面……
耿淮西面色一沉,又走到了墓碑前面,就看到墓碑前方不遠處,一小堆黑色灰燼正安靜的躺在地上,最上面的一些,被林子里的風吹得微微煽動。
“爺爺,是她來過了嗎?”
蹲下身,耿淮西用手輕輕碰了碰那些灰燼,喃喃低語道。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寥的風聲。
“呼呼……”
“爸爸,好冷啊。”
耿天賜看著蹲在地上情緒十分低落的父親,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拉了拉耿淮西的袖子。
耿淮西回過神來,側身一看,耿天賜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怪不得冷了。
耿淮西收了收心神,彎腰抱起耿天賜。
“咱們這就回去吧。”
既然墳塋已經修好,那他就沒什么事情了。
*
自從上次手指受了傷之后,姜淑蘭一直就沒有進過城。
再一次進城來,一切都顯得格外新鮮,不是因為城里變化大了,而是因為……姜淑蘭識字了。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認識,但許多那種用油漆畫在街道兩邊的標語她都差不多能知道是什么了。
還有很多掛著牌匾匾額的地方,她也不用再進門去看是干什么的了,遠遠認出了那些字,就知道是干什么的。
“還是識字方便,一眼看過去就知道什么地方是干什么的,不用像以前一樣,想知道人家干什么的,還得走過去看,有些地方還不能進去。”
以前她都是跟著鄧寧心一起出門,自己感興趣的地方都不敢去,偶爾路過伸長了脖子也沒看明白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憋屈了。
現(xiàn)在可好了,她識字了,出門就更方便了。
“知道讀書識字的好了吧?回去之后,繼續(xù)好好學習,知道嗎?”
姜淑蘭急忙點了點頭,一屁股從他的車上跳了下來,“我要去這里面逛一逛。”
沈凌云順著她的手一看,就看到了懷良制衣廠幾個字。
沈凌云眉頭皺了皺,“你去這兒干什么?”
姜淑蘭抿了抿唇,“我去看看張姐唄,當然了,順便也讓那些人看看,我姜淑蘭過得很好。”
沈凌云聞言,不由笑了起來。
身形一動,自行車靠在了路邊鎖了起來,牽上姜淑蘭的手,就朝著制衣廠的門走了進去。
梁中惠正坐在火桶里打著毛線衣,感覺到門口光線暗了暗,抬起頭掛著笑就準備迎客,就看到了倆人熟悉的面孔,臉色僵了僵,隨即又笑了起來。
“是小沈和淑蘭啊,你們怎么來了?”
說話的時候,梁中惠的心底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畢竟自己當初的想法著實不光彩,還被自己那個傻女兒給一股腦捅了出來……
“梁姨,我來是想找一下張亞姐,能讓她出來一下嗎?”
若不是張亞當初好心跟沈凌云提了一嘴安冉的事情,就算沈凌云現(xiàn)在沒被安冉勾走,只怕也會因為安冉惹出麻煩來不可。
對這件事,姜淑蘭一直想找個機會謝謝張亞。
但是無緣無故,她又不會進城,總不能在忙碌之中,特意抽個時間進城找張亞吧。
再說了,上班期間來找她也不太合適,便一拖再拖,拖到了現(xiàn)在。
誰知道梁中惠的臉色凝了凝,竟開口告訴她,“你還不知道嗎?張亞已經離開了制衣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