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云想到自己還傷著,姜淑蘭討回來的藥酒卻只擦了一遍,便抽出紙筆,先把十個阿拉伯?dāng)?shù)字寫在了紙上。
“這些數(shù)字,你應(yīng)該都認(rèn)識吧?自己寫兩頁,我去拿酒揉揉我的傷口?!辈蝗嗌⒂傺螘r能如愿以償?
這可比讀書識字什么的,重要太多了。
姜淑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算上輩子不認(rèn)識,死后那么多年飄蕩,別的沒學(xué)到,十個阿拉伯?dāng)?shù)字還是跟著最小的外孫女上學(xué)記住了的……
“你去吧,不用我?guī)兔α税桑俊?
姜淑蘭隨口一問,沈凌云喉嚨一哽,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你寫吧?!?
她幫忙,他怕是要瘋。
于是,房間慢慢安靜下來,只聽得見筆在紙上行走的沙沙聲以及毛發(fā)摩擦的沙沙聲,奇跡般的契合成了一種頻率……
*
兩日時間,眨眼便過。
大年三十一大早,姜淑蘭就起了床和鄧寧心開始忙碌起來。
其實(shí)這幾天一直都很忙,昨天在外面翻找了一天的野菜,才終于找夠了一大家子吃一頓的分量。
“媽,你想好了嗎?要做幾個菜,做哪些,我來幫你切菜配好,待會兒你只管炒出來就行了。”
“不用,待會兒你三嬸兒和大嫂二嫂要過來幫忙,那些事他們來幫我就成了。你先去煮點(diǎn)兒苞谷稀飯,再把昨晚的剩菜熱一下咱們先吃了早飯?jiān)僬f吧。吃過了早飯,你就燒一鍋開水,讓凌云殺掉一只公雞,你負(fù)責(zé)修理?!?
鄧寧心養(yǎng)了五六只雞,那是家里唯一的牲口了,為了請大家吃飯,鄧寧心決定殺掉一只。
畢竟是過年,吃得太寡淡了不好。
家里有鄧寧心在,姜淑蘭從未為了這些事情操心過,便乖乖聽了鄧寧心的吩咐去辦了。
“二嬸兒,忙著呢,我們來了,有什么事要我們幫忙的嗎?”
吃過了早飯,秦素芬和劉桂芝先一步過來了,進(jìn)門就看到姜淑蘭拿著一只碗和一把明晃晃菜刀,沈凌云拎著一只公雞,正按住了脖子拔毛……
秦素芬的眼神立馬亮了一下,忙笑瞇了眼朝著倆人走了過去。
“還殺雞啊,要我?guī)兔Σ???
姜淑蘭正準(zhǔn)備說需要個人幫忙拔毛,就聽沈凌云開口了。
“不用了,大嫂去我媽那邊幫幫忙吧,這邊有我們倆就夠了。”
秦素芬當(dāng)下眸色一閃,詫異的看著沈凌云,“這殺完了不是還有修嗎?我跟淑蘭來就行了唄。”沈凌云是個不愛做家務(wù)的男人,這殺雞的事情要是姜淑蘭能干的話,他也不會插手。
秦素芬就是知道他這個習(xí)慣,才朝著這邊來的。
誰知道沈凌云竟然變了。
“我來就行了,反正都臟手了,無所謂?!?
姜淑蘭現(xiàn)在處于改變的過程中,他十分有興趣親自感受她每一分每一秒的變化,半點(diǎn)不想把這個機(jī)會讓給別人,所以,別說修個雞,殺頭豬他都樂意。
聽著他的話,姜淑蘭高興得眉眼都彎了起來,朝著秦素芬道。
“大嫂你去幫我媽的忙吧,還有好些菜沒切,二嫂身子差點(diǎn)兒,就做灶門口燒火吧,暖和,她咳嗽能輕點(diǎn)兒?!?
劉桂芝聽了她的話,笑著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灶房。
一邊走,一邊捂著嘴就咳了起來。
那好似拉風(fēng)箱的齁聲,聽得姜淑蘭眉頭直皺。
“你說二嫂這到底是什么毛病?臉色蒼白,一點(diǎn)血色都沒有,一年四季都是病蔫蔫的……”
沈凌云抬起頭,朝著劉桂芝那邊看了一眼,只見那往日還算豐滿的身姿竟然越發(fā)的纖細(xì)了,身形也不如往年精神,骨頭架子都垮塌了一樣。
暗暗嘆了一口氣。
“我也不知道?!?
其實(shí),他是知道的,劉桂芝之前犯過病,是他和沈凌武一起送到醫(yī)院去的,醫(yī)生說了她的病情,但他無能為力。
“我看著她咳嗽的樣子好像病得可嚴(yán)重了,起碼比去年重多了。凌云,你說二嫂會不會……”姜淑蘭說了一半就住了嘴,牙齒緊緊咬住了唇瓣,咬得失去了血色。
沈凌云見狀騰出手來輕輕的撫了一下,才讓她回過神來松開了嘴。
“拿碗來接血吧,那些事想多了沒用,順其自然吧?!?
生死有命,若是別的苦難他還能想想辦法,這事兒,他也沒法子。
姜淑蘭何嘗不懂這個道理,可她知曉比他們多,自然心里的恐懼也多。
但她也明白,這件事自己和沈凌云一樣,無能為力,只能搖了搖頭,打起精神和他一起干活。
被按住了脖子的公雞咯咯的悶叫著,沈凌云卻毫不手軟,銀芒陣陣的刀鋒朝著它的脖子上就是一抹,哐當(dāng)一聲,菜刀丟到了一邊,沈凌云立馬提住了公雞的雙腿,將它顛倒過來。
鮮血,快速從脖子里噴濺而下,姜淑蘭急忙用碗接了過去,碗中快速冒起了一碗猩紅刺眼的雞血。
隨著血液流出體內(nèi),公雞掙扎的力道也越來越小,一直到最大,徹底沒了動靜。
沈凌云舒了一口氣,將它丟進(jìn)了旁邊準(zhǔn)備好的木腳盆里。
“把血先端進(jìn)去吧,我去舀開水來?!?
姜淑蘭點(diǎn)了點(diǎn)頭,急忙端著雞血進(jìn)了屋。
雞是今年年初喂的,算是嫩雞,開水里面隨便滾了一遍,身上的毛就一拔就來了。
沈凌云擼起袖子就準(zhǔn)備三兩下擼完雞毛,姜淑蘭見狀,急忙攔住了他。
“先別忙,先讓我把背上那些比較好看的雞毛拔了再說?!?
接近尾巴處的那一撮急忙又長又好看,用來做毽子最是好看。她還沒有閨女,但是大嫂二嫂有閨女,他們家殺不了雞,怕是沒有這樣好的雞毛。
沈凌云也是見過女孩子玩毽子的,忙停了手,又怕雞在開水里燙老了拔不了毛,便將雞提了起來。
等他們將公雞拔完毛,用茅草燒了一下表面殘留的絨毛,然后開膛破肚,把雞腸子雞菌子等雞雜全部收拾干凈端進(jìn)屋,秦素芬已經(jīng)幫著鄧寧心把所有的菜都切好配好了。
“凌云,看看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可以把雞燉上了不?”
沈凌云擼起袖子看了一眼,“一點(diǎn)了,差不多能燉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