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希平和王建設等人在豬群向北跑之后,就從樹上出溜下來,然后端著槍在后頭攆。
能開槍打死一只就打,打不著就嚇唬那些豬往北跑。
至于東西兩側的人,開了第一槍之后也都下了樹。
之前盛希平囑咐過,第一輪射擊過后,不管打著沒打著,都必須停止。
否則他帶著人往前沖,混亂之下開槍,很容易傷到人。
左右夾擊、后有追兵,那些豬還能往哪兒跑,只能悶頭向北沖,一路翻過崗梁子,往坡下跑。
然而,背陰坡的雪上面化了一層硬蓋兒,底下的雪卻是疏松暄軟的。
豬的蹄子細尖,體重又沉,輕而易舉就踩碎了雪上面的硬殼兒,四肢直接陷到了雪里。
這一冬天山上可沒少下雪,有些地方的雪恨不得到人腰部,最淺的也能到大腿根兒。
雖然這陣子天氣變化,雪融化了一部分,也實成了不少,可還是很厚。
那豬一掉進去,便陷進去,在雪窩子里動彈不得了。
等盛希平帶人追過上來,一看前面的情形,王建設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希平,你這一招兒絕了。你看看,那些豬都陷在雪里不能動了。”
是的,除了最大那頭豬,憑借著自身體重的優勢,一路趟著雪順著山坡往下跑了。
其他的野豬,全都四肢陷在雪地里,雪地上面一層硬蓋兒,豬身子掉不下去,但四蹄兒陷在雪里又不著地無法使力,只能哼兒、嚎兒的在雪地里掙扎叫喚。
盛希平沒回答問題,而是端著槍,朝著前頭跑的那頭豬,連著開了兩槍。
第一槍應該是打在了豬后腚上,那大跑籃子中槍了,嗷兒的一聲慘叫,身子栽了兩下,穩住之后卻沒停下,拐了個彎繼續跑。
正好,第二槍又到了,這一槍打在了豬肚子上。
兩槍都沒能打中要害,那野豬雖然身子歪了幾下,卻還是一溜煙的跑了。
盛希平連著打了兩槍,傷了豬卻沒能打死,想要再開槍時,那大野豬已經跑遠了。
“哎呀,好可惜,讓它跑了。”王建設幾個一看,忍不住嘆口氣道。
“可惜啥?那玩意兒不知道長多少年了,肉又騷又臭的,打死了也不能吃。”
盛希平嘴上雖然這么說,可心里卻在琢磨,剛才那兩槍分明都打著了,估計那豬也跑不了太遠,等會兒必須去追。
“希平,現在怎么辦?咱直接開槍,打死這些豬?”
這時候,李正剛和郭永平他們也帶著人追上來了,一看眼前的情形,這些人直接就傻了。
這是什么情況?那些豬咋回事兒?怎么都站在雪地里一動不動的?
“這時候了還開什么槍啊?建設,趕緊墩刀,下去殺豬。”
盛希平一聽就笑了,都這時候了還開槍,多浪費啊。
“你們殺豬,別忘了那邊山坡上被打死還有踩死的。我跟上前頭那大跑籃子,看看能不能把它干死。”
其實這么打的跑籃子,已經不好吃了。
可是這打獵的人嘛,多數都一樣,骨子里還是圖刺激的。
這些豬打的太輕而易舉沒啥意思,盛希平就想去會會那頭大跑籃子。
王建設和陳維國一聽,哪能讓盛希平一個人去追啊?于是他倆也跟著一起。
“海寧,李哥,伱們帶人殺豬,記住了,趕緊開膛。
最好用木頭把豬肚子支起來,那些下貨也都帶回去,別扔在這兒了。”
這么多豬的下貨敬山神爺?那不是開玩笑么?
萬一哪個人冒冒失失闖過來,看著一片樹上都是什么東西的心肝肺腸子啥的,不得嚇暈過去啊?
“找個人回去報信兒,讓王書記調幾個人過來,往回運豬。”
這一片都是豬,光是動手宰殺也需要不少時間呢,更別提往回運了,必須找幫手。
“得嘞,你們放心吧,這邊交給我們。”
高海寧把自己帶的干糧從兜子里拿出來,扔給盛希平,張志軍和潘福生也同樣,把干糧都給了盛希平他們。
這是怕他們三個追的太遠,餓了沒東西吃。
接著,眾人抽出短刀,各自砍了根棍子墩上刀,然后就上前去,收割勝利果實。
豬陷在雪地里一動不動,那還不就是任人宰割么?
就見高海寧舉起刀,猛地刺下去,再往外一拔,一股鮮血瞬間噴了出來,那豬哽哽兒幾聲兒,便沒了氣息。
高海寧打樣兒,其他人也學著手持利刃,宰殺野豬。
這時節天氣雖然暖和了些,可大家進山穿的還是大棉鞋。
這年月的棉鞋普遍都大,因為不是直接穿雙襪子就穿鞋了。
多數人要在襪子外面,再套一層氈襪子,然后再穿上五眼兒黑色大頭棉鞋。
有的人,甚至氈襪子里面還套一層毛襪子呢。
可想而知,這鞋最起碼比夏天的大倆號兒,要不然根本套不進去那么厚的氈襪子、毛襪子。
鞋大,雪上面那層蓋兒也硬實,所以大部分人走在上面不會掉進雪里。
即便是有幾個倒霉蛋兒掉進去了,目前這雪最深的到大腿下,反正在雪里也能挪動著,怎么也能把豬殺了。
盛希平這時候可就不管那么多了,跟王建設、陳維國二人,順著山坡出溜下去,沿著那只大跑籃子的足跡往前去追。
野豬要是被驚到了,那肯定是一路飛奔玩了命的跑,一直得跑到下午三四點鐘放食兒的時候才停下來。
但是這頭大跑籃子之前挨了盛希平兩槍,傷的不輕,尤其是第二槍,打中了豬肚子。
盛希平查看了沿途的血跡,顏色黑紅,估計是傷到內臟了。
這豬肯定活不成,追上打死是早晚的事兒。
而且,山里追獵物也有些門道,這些獵物要是受了傷之后,不能緊追不舍。
越追,前面的獵物就跑的越快,就好像感覺不到疼似的,一直死命的尥。
可要是后頭追不上的情況下,受傷的獵物察覺到沒什么危險了,就會松懈下來,找個地方休息養傷。
可大多數時候,這一趴下,就再也起不來了。
所以盛希平沒讓王建設他們沒命的往前跑著追,大家就慢悠悠跟在后頭,順著蹄印和血跡往前攆。
路上三人還攏了火堆,烤了點兒干糧吃,好好休息,充分補充體力。
之后,三人順著野豬留下的痕跡一直往前追。
這兩條腿的怎么也比不上四條腿的速度,再加上中途他們還吃飯休息了,所以這一追,就到了下午兩點多,也不知道走出去了多遠。
“等會兒,好像前面動靜不對。”
正往前走呢,盛希平忽然聽到些不太對勁兒的聲響,立刻拽住那倆人。
逆風,前面的聲音聽不真切,盛希平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傳來陰慘慘的嚎叫聲。
那不是豬在叫,反倒像是狼的聲音。難道說,前面有狼么?
“希平,怎么了?”王建設瞧見盛希平一臉凝重的模樣,忍不住小聲問道。
“你細聽,是不是前面有狼在叫?”盛希平往前指了指,示意王建設他們細聽。
這邊本身逆風,王建設他們又沒那么好的耳力,除了風聲之外,根本聽不見別的動靜。
“不可能,最近幾年,咱林場周圍已經很少有狼了。
我聽我爸說過,前些年咱這兒駐過部隊,進山清剿了好幾次狼呢。
那回你背了頭狼回家,我爸還說奇怪呢,好幾年沒聽見誰進山遇見狼了。”
王建設搖頭,覺得盛希平過于小心了。
“對,我爸也這么說過。”
他們幾家都是最早來到前川林場的那一批,知道的肯定比別人多。
“不對,肯定是狼。”盛希平搖頭,他非常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狼叫。
“你們別忘了,狼的繁殖能力挺強,母狼有時候一年生兩窩,一窩少的五六只,多了十來只。
距離清剿都多少年了,還不許它們再重新繁衍起來么?”
盛希平始終對這種說法存疑,沒有人打狼,狼群肯定會泛濫的。
以前狼群生活在保護區里,可要是狼群繁衍太過,肯定會爭領地爭食物。
最關鍵的,這些年老虎越來越少了,即便是保護區里面,老虎的數量也是銳減。
狼沒有了主要天敵,種群繁盛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見盛希平如此篤定,王建設和陳維國也拿不準了。“那怎么辦?咱們這就往回走,不追了?”
“怎么辦?管它是狼是虎,咱手里的槍也不是燒火棍。”
盛希平根據剛才聽到的動靜判斷,前面應該是有狼,但不多。
仗著他們三個都帶著半自動,兜子里還有幾十發子彈,盛希平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過去看看。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在曙光林場的東南,離著王建設他們說的那個張蓮香小山沒多遠了。
剛才這一路追蹤,地上野豬的腳印凌亂無章,血跡也越發烏黑,盛希平猜測,那野豬應該是快不行了。
大概前面就是野豬趴窩的地方,而狼應該是被血腥氣吸引過來的。
眼見著到手的獵物,怎么可能拱手相讓?就算是有狼,也得過去看清楚了情況,能照量就照量幾下,然后再說。
王建設和陳維國本來就不相信有狼,他們更不想放棄到手的大跑籃子。
聽盛希平說要過去看看,二人自然樂意。
于是三人手中端著槍,貓著腰小心翼翼的順著野豬足跡往前走。
大概又往前走了一里多地,前面的嚎叫聲清晰起來。
王建設和陳維國這下也聽見了,二人心頭一凜,脊背忍不住發寒,沒想到真的有狼。
盛希平擺擺手,示意都別出聲兒,三人都悄悄將保險拉下來,端著槍借助大樹的遮掩,慢慢往前靠近。
果然,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繞過一處挺大的山石之后,盛希平瞧見了前面的情況。
半山腰上,一座黑色小山趴在地上,很明顯就是之前逃跑的那只大跑籃子。
而就在那跑籃子的腹部,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動。
那跑籃子太大了,幾乎擋住了視線,看不清楚是什么東西。
盛希平猜測,應該是狼在撕咬野豬的肚子。
這么大的野豬,皮糙肉厚,脊背上都是松油混著沙子的鎧甲,即便是狼,也不好下口。
所以它們只能選擇野豬腹部這樣比較脆弱的地方,掏開野豬肚子,先吃內臟。
盛希平端槍環顧四周,除了被野豬遮擋住的地方之外,沒有再發現什么異常,也沒有狼的蹤跡。
也就是說,除了現在正啃食野豬的狼之外,并沒有其他的狼。
那就好辦了,他們三個人用的都是半自動,打兩三只狼還是沒問題的。
想到這里,盛希平再次移動身形,想要找一個比較適合的位置射擊。
盛希平這一動,發出了些許聲響,那邊已經掏開野豬腹部,正在大口大口享受美食的狼,敏銳的捕捉到了動靜。
其實剛才盛希平他們繞過山石之后,他們身上的氣息就已經被聞到了。
只是它們舍不得已經到手的食物,所以沒有逃跑。
而此刻,聽到異響后,兩只狼同時抬頭,兇狠冰冷的眸子,看向了盛希平他們所在的方向。
狼一抬頭,盛希平也看見了它們,兩只狼,根據經驗判斷,應該是一公一母的夫妻狼。
盛希平二話不說,瞄準了那頭體型略大些的公狼,便扣動了扳機。
都這時候了,晚一秒很可能那狼就一躍而起,或是攻擊或是逃跑,所以根本顧不上角度,先開槍再說。
槍聲接連響起,不用說,肯定是王建設還有陳維國也趁機會開槍了。
畢竟是一起打獵這么長時間了,默契還是有的。
三人都一個想法,別管打著打不著,抓住機會就開槍,萬一打著了呢?
盛希平這一槍,正好打在了公狼的腦袋上,那公狼一聲兒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便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王建設他們開槍略微晚了幾秒,而那母狼特別機警,趁機會躍起逃跑,結果被槍打中了左前腿。
母狼慘叫一聲,跳躍而起的身子瞬間跌落,接著就地一滾,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就往前跑。
這時候,盛希平再次勾動扳機,第二槍又響了,這次打中了母狼的肚子。
子彈在母狼身上射了個對穿,母狼受重傷,卻沒有停下來,繼續往前跑了幾步。
狼性情陰狠,最是記仇,盛希平他們肯定不能讓這只母狼跑了。
三人勾動扳機接連射擊,又有兩槍打在了母狼身上,那母狼中了好幾槍,再也沒能耐逃跑,栽倒在地,不停抽搐著。
盛希平三人端著槍走到近前一看,果然那野豬的肚子被狼掏開的好大的洞,心肝肺等下貨全都淌出來了,被狼撕咬的一片狼藉。
那頭公狼被一槍爆頭,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另一邊,那母狼也停止了抽搐,死了。
一豬兩狼全都死了,可盛希平他們卻犯了難。那野豬太大了,這可怎么往回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