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九月,鉅野的一把大火徹底擊潰了高順的軍隊,張遼負傷西去,陷陣營死傷殆盡,而高順本人亦是被甘寧生擒,徐州的局勢頓時急轉直下,而曹昂則是在呂布等人未曾反應之時,連夜出兵趕往小沛取城。
鉅野以西,小沛城下。小沛城位于徐州城西南,是徐州主城擋住西來的一處重鎮。雖然不大,但卻好入針釘,一個不注意,就會在徐州城旁被扎上一下。
曹昂在典滿許儀及一眾部將的擁簇下抬首望著并不高聳的城樓,如今城中已無大將,此城可算是囊中之物。但見曹昂身后,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攻城士卒已經蓄勢以待,排列著整齊的方陣,踩著整齊的步伐,在李典的指揮下向著小沛城頭洶涌而去,猶如一道道鋼鐵洪流,瞬間便席卷了整個小沛城。
“將軍...”曹昂回身望去,卻是司馬懿不知何時打馬來到其身后,“仲達,你看這小沛城幾時可下?”司馬懿淡淡的掃視了一眼酣戰正激的小沛,曹洪已然身先士卒,跨步上城,連斬十余人首。“最多不出一個時辰。”
曹昂點了點頭,司馬懿續道:“將軍,劉備還活著....”“此事我已知曉了,劉備現在何處?”司馬懿道:“正率領殘部,前往小沛途中。”
看著已是占滿了小沛城頭的曹軍士卒,曹昂疑惑道:“只是我不明白,劉備為何會沒死?”司馬懿嘆口氣道:“他沒有往谷外而去,反倒是迎火直沖入谷...當真是了不起。”
“置之死地而后生嗎?”曹昂仰頭看了看天空,半晌方道:“傳令全軍,一會入城后,但有擾民、擅取民眾財物者,斬!入城后,發宵禁令,傳令整個城內民眾百姓,夜間不得外出,各家自守,亥時后還有在街上者,以逆賊論處!”離曹操大軍前來尚需數日,呂布若知曹軍先鋒以屯與小沛,必來攻取,而曹昂在這期間要做的就是緊守小沛城,等待大軍入徐州。
司馬懿聞令轉馬而去,卻突聽曹昂言道:“另外,入城后,讓史渙速來見我。”...........
在一個時辰的浴血拼斗下,曹昂大軍便迅速的攻下了小沛城,如此,徐州的犄角之勢被打開了一道縫隙,只等曹操前來,便可匯聚全軍與呂布決戰,曹昂入城后恩威并施,既不許士卒奪民財物,又頒布宵禁令嚴禁全城,既不擾民亦不縱民,牢牢的把持住了整個小沛城。
就在安頓完全軍之后,夏侯惇在左右的扶持下來到小沛正衙,因為鼻骨上的傷需要包扎,所以此時夏侯惇的雙目盡被帛布遮蓋,好像是盲人一般,曹昂此時正與府衙門前安排各營屯位,見夏侯惇前來,急忙上前扶住他:“叔父,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到這里干什么?”
夏侯惇揚了揚頭,高聲道:“你做的很好,本將受傷之時,士氣不穩之際,你內定軍心與俄頃,外破高順與須臾,奪取了小沛城,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有后將軍坐鎮,我完全放心,言盡于此,我回去了”
說罷在從人的引導下轉身而走,一邊走一邊高聲道:“諸位將軍!惇養傷期間,行動不便,別有點什么事就來驚動我,有后將軍在,我軍穩得很!”
諸將官聞言,臉上都顯示出了釋然和激動的神色,曹昂亦是心中暗嘆,別看夏侯惇蒙著眼過來區區幾句話,卻是對穩定軍心大有用處,一則當眾將軍權盡付與曹昂,打消了眾將心中疑惑,二則是穩定軍心,讓全軍都知道他夏侯惇依舊是穩穩的橫在諸人身后,一旦情況危機,他會在全軍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
就在小沛城一切安撫修葺妥當后,劉備已經領著他的殘兵敗將來到了小沛城,曹昂接到信后,立刻引著眾將出城迎接。
看著遠遠而來,一身狼狽燒傷,沒精打采的劉備,曹昂按耐住濃濃的笑意,上前兩步訝異道:“劉公,你終于回來了,怎么這般.....”
曹昂話音剛落,忽然心頭警聲,但聽馬蹄突響,青龍刀鋒利,明亮,帶著一股沖天殺氣直沖曹昂而來,“我X你娘!”下意識的,曹昂竟說出一句后世的臟話,接著閃身而退。
“當!”只見巨大的鐵戟和樸刀架住了劈來的青龍刀,接著瞬間分開,卻見典滿許儀都是面帶潮紅連退數步,而適才揮刀欲殺曹昂的關羽則是一臉無然的坐于馬上,顯然沒有絲毫影響,但其眼中的怒氣仿佛暴漏了他的內心,那是一種絕世的‘傲’在遭受他人ling辱后的沖天之怒!
“大膽!”只見曹昂身后諸將盡皆亮出兵器,眼中殺意頓盛,劉備猛然翻身下馬,哭著拜與地上道:“諸位將軍,舍弟無狀,冒將軍之威,備愿代弟一死,以解將軍之怒,也好祭奠備在鉅野被燒死的親卒兄弟。”
劉備話音剛落,眾將臉色都有些不自然,曹昂下令火伏高順軍馬,怎么說來都是對不住劉備,如今聽聞劉備欲追隨死于鉅野的將士,心下不由的都有些猶疑不定,有些人甚至還疑惑的看了看曹昂,表示心中的不解。
“劉公,你此言何意?”曹昂沒有理會眾人的疑惑以及關羽張飛殺人般的目光,“鉅野之戰,劉公莫非未曾見到昂派往引你之人?”劉備淚流滿面,接著緩緩的搖了搖頭。
曹昂面色頓時一變,接著怒喝道:“史渙何在!”只見史渙聞言出列道:“末將史渙聽候將軍發落。”曹昂轉首怒道:“我令與你于谷外靜候劉公,為何會有此事!”
史渙淡淡道:“末將當日在谷外接應劉公,卻只見張遼殺出,隨入谷相尋,未曾想劉公反倒冒火向前而去,末將阻擋不及,被張遼士卒所阻,故而...請將軍賜罪!”
劉備聞言并沒說話,關羽、張飛則是氣的咬牙切齒,這曹昂年紀輕輕,臉皮卻是忒的太厚,如此荒謬的理由,他竟也能找人編的出口!
只見張飛豹眼瞪得溜圓,很不能活刮了曹昂,關羽眼中精光暴閃,方要開口怒斥,猛然間卻見劉備不著痕跡的微微搖了搖頭.......
而曹昂則仿佛沒有看到一般,只是默默的瞪視了史渙良久,突然道:“史渙雖有過錯,但此事全在曹某調配不周,臨陣換計.....李典將軍,依照軍規,應治何罪?”
但見李典身體微震,猶豫半晌道:“回稟將軍,將軍是主帥,豈可論罪...”曹昂揮手打斷其言:“主帥是夏侯將軍,曹昂只是副將,我現在問你,調配不周,致使同軍受難,該當何罪!”
“當斬!”李典一句話出來,在場眾人盡皆大驚,尚還沒反應過來,只見曹昂伸手將腰間佩劍拔出,“將軍!”典滿許儀大驚,剛要回身搶劍,卻見曹昂一把將劍橫在脖子上,“你二人休動!”
緩緩的打量一周后,曹昂方輕輕言道:“我父自起兵以來,軍規一定,無論何人亦當遵從,我既是曹家長子,更當以身試法,不犯軍令!今日曹昂便以此命還劉公一個公道!”
此時劉備余兵,以及隨曹昂出城迎接的步卒加起來當有不下數千只眼睛瞪視著場中欲揮劍自刎的曹昂,只見李典等人神色驚恐,冷汗流動不止,典滿許儀雖然慌張,但卻束手束腳不敢上前。而劉備則是依舊跪在地上,動也未動。
秋風瑟瑟,但見曹昂一步上前,其手已是稍有動作,忽見總管司馬懿出班深居一禮,郎聲道:“將軍,自古春秋之義,法不加于尊,今夏侯將軍重傷,難理軍務,將軍統帥三軍為前部,豈可自戕?小沛城新下,料呂布豈肯干休。將軍若亡,則置三軍于何地?置國家大事于何地?將軍此舉實乃舍大義而屈小義,深不為天下英雄所贊。”
“將軍三思!”只見城外無論將軍、士卒盡皆跪倒,劉備也是抬起頭來,藏去眼中的怨氣和仇恨,瞬時換做一臉的赤誠感動之顏,“將軍高義,備深感欽敬!還望將軍以大局為重,將軍若自戕,則備亦當跟隨歸于黃泉矣!”
打量了一下盡皆跪倒在地的眾人(除關羽、張飛),曹昂猶豫一會方道:“既然如此,我姑且免死。”接著揪出一履頭發,將劍橫與其上:“但我父一向軍令如山,曹昂死罪可免,但亦當割發代首!”
漢朝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說法,所以頭發絕不會剪掉,如今曹昂用這招從他老爹那里學來的‘割發代首’,也算是給足了劉備面子,就連關羽,張飛也是不由疑惑,莫非此事真如史渙所說?
劉備心中實則是明明白白,但面上亦是拘禮道:“將軍真是令人欽佩!”看著表面上心悅誠服的劉備,曹昂心中冷笑道:不就是頭發嗎,小爺不在乎!只要能整治你,剪個‘卡齒’我也舍得!如此,幾日后,曹昂割法之事傳遍軍中,一時間,竟傳為軍中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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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城呂府——“溫侯,末將死罪!”但見渾身是血的張遼跪在地上,面有淚痕血跡斑斑,且顯然已是體力不支,搖搖欲墜,但依舊堅持著不讓自己倒下去。
“張將軍...”與張遼同為八健將的郝萌看著傷痕累累的張遼,心有不忍,剛要上去攙扶,突聽上首一個聲音淡然言道:“別扶他”,其嗓音雄渾且略帶沙啞。
說話之人,年約四旬,身材高大挺拔,鼻直口闊、相貌粗獷卻無寸須,寬廣的額頭高高凸起,他那雙好似獵豹一般的深黑眼珠,冷厲而深沉,合起之時,射出的森森精光令人不寒而栗,鼻翼右側一顆米粒大小的朱砂痣,令人過目難忘。
“溫侯...”郝萌轉頭欲言,卻見呂布一抬手擋住他的話頭,雄渾的聲音再次響起:“張遼,你受傷了?”張遼聞言道:“是”
“很重?”張遼聞言抬首道:“如此小傷,能奈我何!”呂布嘴角上挑漠然一笑:“既如此,那又為何要哭?”張遼聞言躊躇,不知當如何作答。
卻見呂布突然起身,接著將自己腰間的佩劍拔出,扔在張遼面前:“現在給你兩條路,要么,就照你剛才自己說的,拿著劍出去領你的死罪...要么,自己站起來,堂堂正正的向本將稟報小沛戰事!”
廳內半晌無言,少時,忽見張遼猛然起身,神態堅毅與適才判若兩人:“末將張遼,有事稟報!”呂布面容不改,額首道:“講”
只聽張遼將在小沛以及鉅野的戰事盡皆稟報完畢后,便見呂布的星眸中閃現過一縷難以覺察的光芒,靜了一會,方才沉言道:“世上多有冥頑不靈之輩,好似是草原上的羊,匯集了一大群,就妄想與狼爭鋒,可是羊再多,它們依舊還是羊,狼的傷勢再重,他終究還、是、狼!”
接著呂布猛然起身,一雙厲目定定的看著張遼道:“張文遠,你說,當初本將訓練親騎之時,為何要以‘狼騎’命名?”張遼一字一句道:“并州狼騎乃是溫侯麾下精騎,堅韌不拔,只要一息尚存,便誓與敵亡!故以狼名之”
呂布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但是,本將手下的頭狼適才居然流淚了?豈不可笑。”只見張遼跨步抱拳道:“末將知錯!”
呂布輕輕點了點頭,抬首冷然道:“記住,淚水是婦人之物,不要讓我看見第二次。明日整軍出征,將曹賊給我們的恥辱,一翻十的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