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一終於理順了羅偉調(diào)查資料中的關係,這是羅偉沒有調(diào)查出來,他憑藉先知性想通的環(huán)節(jié)。
李正一從靠背躺椅上支起上半身,對旁邊正在接二連三吞雲(yún)吐霧的羅偉說:“還能不能查得更加詳細些?”
羅偉的臉隱在煙霧中若隱若現(xiàn):“查誰?褚正善?”
李正一搖頭說:“不,褚正善先不用管,繼續(xù)查陳國志,如果能查到他在電器廠和冶煉廠期間的破事更好?!?
“你要具體證據(jù)?”
李正一點頭說是。
羅偉使勁吸溜一口,扔掉菸頭說:“李哥,這事兒可就有點難度,我擅長跟蹤,不擅長挖底。當然,不是說不能做,而是不好做,費時費力費錢?!?
李正一說:“要多久?多少錢?”
羅偉搖頭說:“錢不好說,要根據(jù)調(diào)查碰到的情況才能確定。碰到簡單的,幾千萬把塊就能搞定;碰到難啃的骨頭,可能一兩萬都不見什麼效果。至於時間,因爲你要調(diào)查的對象,都是陳年舊賬,地方也遠,要花費的時間比錢還難把握。”
李正一慢慢躺到靠背椅上,心裡思量著要不要停止查下去。這事兒結局明擺著,陳國志和褚正善都沒有好結果,就連褚正清都被自己哥哥牽連,仕途就此止步。只要自己能忍一時之氣,就可以海闊天空,沒必要現(xiàn)在費時費力去查。
當然,最主要的是現(xiàn)在錢不夠,只能暫時先放放。不過調(diào)查可以先放,但其他方法,李正一卻打算先試試。
李正一雖然不想因爲自己的原因鬧出人命,但如果能夠用證據(jù)把兩人送入監(jiān)獄,他一點負擔都沒有,並且樂見其成。
所以李正一的打算是匿名檢舉,直接給市屬領導的要害部門投報檢舉信。陳國志身在國有企業(yè),嚴格來說也屬於體制內(nèi)的人。只要其中某一個部門或者其中某一個領導相信,本著肅清官場違紀違規(guī)的作風一查,以他本就不乾淨的底子,一查一個準。
至於檢舉信的內(nèi)容,可就不太好寫,因爲沒有實際證據(jù),只能憑著猜測把大概事情描述一遍,市領導信不信,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李正一跟羅偉連夜跑到棚戶區(qū)一家小型電腦房熬了一宿,趕製出一份檢舉信,連著複印數(shù)份。然後讓羅偉跑腿,算準日子投遞,讓幾份檢舉信能同時達到幾個要害部門。
羅偉投遞完檢舉信後,李正一沒讓他回去,問羅偉想清楚沒有,是在這邊發(fā)展還是回莫公鄉(xiāng)。這段日子嚐到甜頭的羅偉回去的意願不怎麼強烈,答應李正一說,暫時在這邊混。
其實李正一併不打算讓羅偉回去,如果羅偉說要回去,他也會找其他方法把羅偉暫時捆綁在這邊。
原因有兩方面。
一方面是因爲李正一沒把握投遞的檢舉信到底有多大威力,能不能撬動市領導的神經(jīng)。畢竟檢舉信的內(nèi)容,無外乎各種邏輯性猜測,洋洋灑灑幾千言,說得看似有理,但實際上無憑無據(jù)。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李正一真的掌握著真憑實據(jù),那就不叫檢舉,而是舉報。檢舉只是風聞,舉報那叫揭發(fā)。
另一方面,李正一希望羅偉發(fā)揮跟蹤的特長,讓他去監(jiān)視陳項明和褚飛,如果有什麼危險的舉動,可以提前彙報。
元宵剛過沒多久,李正一的預感再一次靈驗。羅偉這幾日四處跑動打探消息,發(fā)現(xiàn)投遞出去的檢舉信如泥牛入海,毫無動靜。被檢舉的對象依舊生龍活虎地過著燈紅酒綠的生活,絲毫沒有被檢舉的惶恐不安。
同時羅偉發(fā)現(xiàn),陳項明自從上次被疤臉拒絕後,頻頻在老工業(yè)區(qū)接觸一些混社會的老混子,讓李正一頓感事情迫在眉睫。
……
正在被人暗中再次設計的李正一檢舉無果,頓感無奈。他沒再繼續(xù)去投報檢舉信,因爲市領導方面不做反應,再多的檢舉信恐怕也是徒勞。
或許實名投遞檢舉信會有效果,但李正一不敢。
李正一舉起雙手,看著如今有些粗糙卻不失白皙的手掌。這一世,這雙手掌乾乾淨淨,沒有落下一絲血腥。儘管前世並不乾淨,儘管這一世靈魂不再純粹,但李正一不到萬不得已,不想讓這一世的自己也像當初混在國外一樣,不得不染上血腥和黑暗。
李正一就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桌子上已經(jīng)寫好的一封信,裡面的內(nèi)容只要稍加引導,就能引動褚正善潛意識裡的防備意識。
這是李正一最後的手段,如果陳項明敢再僱人行兇,他就敢挑動褚正善的神經(jīng)。
在此之前,李正一鄭重其事地詢問羅偉,問他是否願意跟隨自己,不管未來的道路如何走下去,彼此必須一條心。因爲接下來的事情,一旦啓動,用到羅偉的地方,足以讓兩人形成利益同盟。如果得不到羅偉的投靠,李正一就只能把他排除在外,而不能任由自己的把柄落在他的手裡。
羅偉考慮了兩天,答應了。李正一對羅偉的態(tài)度非常滿意,如果羅偉二話不說就答應,那知道他平日秉性的李正一肯定不會輕易相信他,只會以爲他又在放空話說大話。
李正一熄了燈,站在窗前,久久無語地凝望著漆黑的夜空。
2001年2月11日,農(nóng)曆正月十九。
天氣變得陰沉多雨,這一天,密密的細雨飄灑不停。受天氣影響,李家收購站基本處於停業(yè)狀態(tài),外出收購廢品的散戶寥寥無幾。一直到入夜,只有十來個吃苦耐勞的散戶前來售賣冒雨一天的收穫。
雨天的夜來的特別早,李正一和崔興發(fā)送走最後一位散戶,準備關門時,意外發(fā)現(xiàn)一直潛伏在襄寧市的羅偉冒雨趕到了收購站。
李正一讓崔興發(fā)先上樓,自己把羅偉迎進屋,因爲李父李母住在二樓,怕兩老多心,便把羅偉帶到一樓偏屋,給他倒上一杯熱茶,問他:“這溼冷的陰雨天,你趕回來幹嗎?”
羅偉把傘丟在堂屋,抖乾淨身上沾惹的雨水才進偏屋。他接過李正一倒來的熱茶,暖暖手,然後放桌上,說:“李哥,情況有點急。我怕誤事,因爲沒電話,所以才冒雨趕回來?!?
李正一心裡咯噔一聲,心想陳項明估計又在整幺蛾子,否則不會讓羅偉這麼晚還冒雨回來。心裡想著,臉色不動聲色,示意羅偉先坐,再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