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獨秀握緊了拳頭,越是這種時候,越是不能緊張,更不能輕舉妄動,想要救回這些隊友們,只能將源頭掐滅才行,單是將這些氣泡破壞,未必能夠救回自己的隊友。
目光掃向那尊金光閃閃的雕像,只一眼,江獨秀便有了主意,他微微的瞇了瞇眼睛,力量在手心匯聚,腳步猛的往前一邁,抬手便沖著雕像轟了過去。
下一秒那雕像果然一個閃身便避過了他的攻擊,如同他所猜想的那樣,并不只是一個擺設。
“狡猾的人類!”
帶著類似鼻音的聲音在江獨秀的耳邊炸響,帶著鄙視諷刺,和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而后,一個長相陰柔的少年出現在了江獨秀的面前,只見他只手一伸,剛剛還飄浮在破廟里的氣泡全數變小,被收攏到了他的手掌間。
“若你自廢修為,不再管這方閑事,我便放你的人,不然,便是我今天身死也要拉著你們一起走!”
說話間,少年手指上的指甲突然伸長,尖銳的端直接掐在氣泡上,那模樣,仿佛隨時都可以輕意的將汽泡刺破一樣。
江獨秀的面色卻半點未動,更沒有按著少年的話去做,因為他看的很明白,這少年很忌憚他,如果他的修為真的自廢,那才是真的別想逃過一劫,反之,只要他的武力尚在,這少年便不敢真的把人質怎么樣,因為他很是明白如果沒有了人質牽制自己,那么少年他也將沒命。
雙方對峙,誰也不讓誰,看上去似乎江獨秀落了下風,但其實不然,沒一會的功夫,那少年的額頭上便忍不住滑下一滴汗來。
“為什么……為什么……”
身為神獸的夢貘在悲傷,在絕望。
狂風呼嘯是它憤怒絕望的咆哮,山體的震動是它不甘的掙扎,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大片大片的烏云,暴雨頃刻間便落了下來,如同盆潑一樣。
正是感應到了江獨秀不肯放過它的決心,而它身為神獸,唯一的能力也只能在夢里施展,偶上了一身兇煞之氣的敵人,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但是它不甘心,它在向江獨秀質問,質問——為什么非要我去死?明明我一出生便一直在幫助所有的生靈!
我幫他們驅逐惡夢,承吉避兇。
他們要生活,我便將在夢里教會他們如何捕撈。
他們要糧食,我將如何使土地肥沃的方法在夢里告訴他們。
他們要住的地方,我將山川石頭,花草樹木都在夢中指給他們。
他們要什么,我便給他們什么,為何卻要毀了我?
為什么啊?我想活下去,我想存在,他們雖然讓我痛過,也讓我變得傷痕累累,但我不在乎啊,我承載你們的生死榮辱歡聲笑語,承載一切生靈的輪回榮枯,我是如此欣喜而期待的對待他們。
即便偶爾我會打個盹,一個噴嚏會不小心毀掉很多生靈,但我一直對你們予取予求。
為什么他們卻讓我變成這個樣子?為什么你們又要突然出現想要來殺掉我?
夢貘意志很薄弱,似乎馬上便會崩潰一般,絲絲縷縷的黑氣從地底鉆出,順著他的腳踝一路向上,緊緊的纏繞在他的身上,他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一遍又一遍的質問著江獨秀,情緒激動的時候,指甲甚至都控制不住力道,將氣泡戳出一個坑來。
夢貘發出最后的哀鳴……
為什么你們的能力這么強,卻要幫助這些狡猾而又忘恩負義的人類?
為什么你們不肯挽救我?
為什么我要面對這樣的命運,為什么一定要讓我成魔?
為什么你們不能阻止這一切?
求求你,救救我。
我不想死掉,我不想被毀滅,我更不想入魔!
江獨秀清清的注視著瘋狂的少年,卻無法回答他的質問,甚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的神魂變的混沌最終入魔。
不是他不肯求,也不是他放過夢貘,而是他能力有限,有人拿夢貘轉嫁因果,而夢貘也確實吸收了這一片生靈的生機,再加之后來它在心神失守的情況下,曾經做下惡事,因此早就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了。
這事間萬物,自有天定,江獨秀不過是一個修為剛剛跨入門檻的修士而已,他在人類里興許還算的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但是當他面對整個天道,那也不過螻蟻兒罷了!
越來越多的黑色魔氣從地底涌出,纏繞在少年的身上,而他的眼睛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紅色,如同血液一樣,幾乎看不到瞳孔。
原本雖然瘋狂但還保存著一絲理智的少年,似乎隨時都會成魔的樣子,江獨秀再不能耽擱,那怕心中對少年也曾抱有同情也一樣不得不出手。
“破邪——”
斬龍刀出,斬盡天下諸邪,魔也罷,仙也好,懼逃不過斬龍刀一刀之威,它曾斬過真龍,飲過龍血,龍尚且能夠滅之,更何況現在一個剛剛半魔只能靠著夢境折騰一下的神獸。
江獨秀這一刀太過果斷,太快,太狠,夢貘舉手去檔的時候,已經晚了。
江獨秀這一刀直接將他劈成了兩伴,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將自己的陪葬品捏碎,神魂便被推擠出了破敗的身體,夢貘發出凄厲的尖叫,這是神識攻擊,江獨秀的腦海里仿佛有刀子在攪一般的疼痛,可是他卻硬撐了下來,再次揮刀——
“不——”
不甘心的夢貘拼命的向地下遁去,眼看即將逃脫,可是最后還是被刀子追了上來,雖然因為距離的原因,沒能一刀將他斬落,但是那一刀依然傷了他的神魂,神魂受傷與肉體受傷不一樣,痛苦的感覺仿佛被放大了百倍不止,他再沒能堅持下去,被身后一股吸力瞬間拽到了一個黑漆漆陰寒冰冷的窄小空間內,如同一只喪家之犬一般臥倒在地,別說反抗了,他甚至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似乎都沒有!
被禁固了,不需要別人告訴他,他便可以辨別出自己現在的情況,絕望襲上心頭,夢貘不甘的閉上了眼睛,等著接下來可能的折磨或者死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能夠硬撐著神魂被刺傷的危險也要揮出這一刀的江獨秀同樣的不好過,在確認它已經被封進了斬龍刀里以后,他硬撐著沒有倒下去,伸手將夢貘尸體旁的數個氣泡吸到了手中,準備走人,可就在這個時候,說時遲那是快,一道黑景突然竄出,放出一個錐子一般的東西沖著他便攻了過來,江獨秀沒有防備下躲的有些狼狽,便是再小心,也被對方蹭了胳膊一下,便只是這一下,他便再沒能堅持住,腳下一輕,便倒在了地上,這個時候,他明白那東西上毒已經晚了,失去意識前,他只來得及將扔出一個結界來將他與那些困住了隊友的泡泡們全部籠罩在其中,至于這結界能在敵人的手下撐多久,是否能夠等得來援手,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而在江獨秀不有關系的是,在他毅然跳進地底裂縫的時候,整個山體便被濃霧籠罩了起來,阻檔了所有人的視線,而后,夢貘雖然身死,但是外面的濃霧雖然落弱了許多,但是卻不曾退去,只不過免強變的可以視物而已,只要超過一米,便什么也看不清了,所以就算是江獨秀他們在山上消失個幾天幾夜,只要這霧不退,山下的人便不可能知道上面的情況,也不會有人敢上山來尋他們。
所以援手什么的……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那些剩余的隊員上來了,也就未必是這個突然蹦出來的魔物的對手。
遠在幾十里外的海城,沈無憂正與元清對著一批剛收上來的古玩進行鑒定,突然心頭莫名一慌,讓她下意識的撫住胸口,眼睛露出一絲迷茫來。
修士講究因果,但凡有不好的事情,天道都會降下預警,所以沈無憂實在是無法放任那種不好的預感置之不理,她不知道是自己接下來會遇上事情,還是周邊的親們們會出事,第一時間就打給了婆婆,得知她與阿公好好的在家里曬太陽,兩人都沒有問題,接下來也不打算出去后,才稍微松了一口氣,但是接下來又突然想起了最近異常忙碌的江獨秀,會不會是他出了事情那?這個念頭剛一出現,便被沈無憂給掐了下去,因為江獨秀太強了,她還從來不曾看到他失手過,所以心里下意識的覺的他不可能出事,但是凡事都有萬一不是,打個電話也不費什么事情,總比什么也不問的強。
于是沈無憂最后還是沒有抗住自己的擔憂,將電話撥了出去,遺憾的是,直到電話里面傳出機器似的女音,江獨秀也沒有接聽。
是在忙嗎?還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為什么,越是這樣想,心中越是慌,沈無憂還從來不曾這樣過,她下意識的又撥打了一遍,然后還是沒有人接,接著她便將電話打到了管理局,這才知道江獨秀去了西效山里,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早晨的時候還曾經聯系過,表示那邊一切都順利,至于沈無憂為什么打不通,管理局那邊的人給出了一個還算是靠譜的答案——山里信號不好啊!
沈無憂半信半疑,接下來開始每兩分鐘就給江獨秀打一個電話,心里想著,就算是信號再不好,多打上幾個,總會有一回能接通吧,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電話依然沒有被人接起。
沈無憂這次再不敢抱繞幸的心思了,猛的起身,便準備向元清告辭,打算親自去江獨秀出差的地方看一下,要不然她這不放心。
元清早就在沈無憂臉色一變開始躲到一旁打電話的時候,便覺無憂的表情有些不對勁,所以坐在一旁安靜的不敢打擾,現在見她一臉焦急的站起來,心中便忍不住開口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沈無憂不確定以前,不好跟元清說什么,于是只能搖了搖頭,緩合了一下面部表情讓自己看起來盡量好一點,控制了一下情緒,這才搖了搖頭,開口道,“沒出什么事情,我能出什么事情啊,只是剛剛突然想起一件忘掉的事情,現在急著去處理一下而已……”說著,沈無憂為了消除元清的疑心,又坐了回去將自己剛剛選出來的幾件古玩推到了元清的面前道,“這幾件可是我好不容易相中的,我今天可都得帶走,來吧,小伙伴,你給出個價……記得要給我優惠哦。”
元清認真的觀查了沈無憂一會,見她臉色正常,而且還有時間想自己相中的古玩,心想也許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便再沒懷疑沈無憂,更沒有追問,認真的報了個合適的價格后,便將沈無憂推過來的古玩全數幫著她裝了起來。
沈無憂快速的將錢劃給了元清,而后又耐心的坐了幾分鐘等著元清將東西包好后,這才耐著性子與元清告別,直到進了停車場,再也看不到元清的身影后,沈無憂這才終于不再繃著表情,速度的鉆進了自己的車子里,幾秒種后,嗖——的將車子開出了停車場,半路一點彎也沒打的直奔白家屯鄉。
一路上,她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江獨秀告訴她關于白家屯,關于夢貘的事情,一點細節也沒有放過,記得當時,江獨秀曾經說過有人在那里布奪靈陣,欲取整個山腳下所有人的性命,后來被江獨秀發現了端異,最后沒能成功,被管理局的人拆了陣,并打算在那里再擺一個聚靈陣以供那邊的山上生靈與百姓們休養生息。
按理來說,除了那邊的村民比較無知,彪悍以外,似乎一切都挺順利的,并沒有遇上太大的難題,就連生機被奪的源頭夢貘廟里似乎都已經破舊的不成樣子了,夢貘連個神像都沒能保住,估計早就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所以江獨秀并不認為這事是夢貘辦的,只以為是有人借了夢貘的道場,想要栽贓嫁禍。
沈無憂初聽這件事情的時候,與江獨秀想的一樣,在她的認知里面,夢貘是神獸,是善良的,跟人類也很親近,所以下意識的不想把它往壞處想,還曾因為它的廟破敗成那樣心中惋惜,但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不一樣了的原因,莫名的再次回想江獨秀于她說的事情,總覺的這次的事情里,出場次數一次也沒有的夢貘消失的太過干凈了……
心底存了疑,便更加的心急了,耐合這邊的路況實在是不好,她便是想開快車也不怎么方便,棄車飛著去,不現實啊,因為她不知道路,而車上有導航,于是沈無憂便只能忍耐著車子的龜速,如此,就算是她中間一再加大油門,也足足開了近一個小時,這才終于到了目的地。
白家屯這么偏僻,村里的環境自然也不怎么好,就只有主道路修了公路,饒是如此,也早就被車輛碾壓的坑坑洼洼的了,沈無憂問了幾個人,這才知道了江獨秀他們的下落,結果這個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白跑了,因為警察局并不在村子里面,而是在鎮上,結果她又繞到剛剛的十字路口那里,找準了方向后,又走上了兩里地這才終于找到正地方。
然后,當她看到破破爛爛,已經被砸的面目全飛的建筑物的時候,真不敢相信這里就是警局,然后當她拉了一位路人尋問了一番后,這才終于對這邊的鄉民脾性有了一個直關的認知,也終于知道上次江獨秀為什么會回去的那么晚了,管理局那都好,就是對待一些不講理的普通人的時候,條條框框的約束太多了。
不過村民鬧就鬧吧,以他們的身后,還傷不到江獨秀他們,沈無憂稍微松了一口氣,趕緊的進了警局去尋人,結果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宋斌,沈無憂沒想到,這同學還挺有本事的,這剛到管理局沒一兩天,居然就被帶出來做任務了,當下便很高興的與對方打起了招呼,宋斌在這里見到沈無憂也開心的不得了,對于她對自已的幫助那更是感激不盡,幾乎是沈無憂問什么都告訴了她。
沈無憂這才知道,江獨秀一大早便帶人上山了,之所以宋斌這一隊古武者留在了警察局里,是為了幫著這些警察鎮壓民眾,免的他們再鬧事,或者往山上闖打擾到了他們工作。
“山上,你們局長就沒有說過,大約什么時候回來嗎?”
剛剛放松的心情再次提了起來,也不知道怎么了,沈無憂一聽山上,便覺的心神不寧了起來,如果一開始她還抱著饒幸的心思的話,覺的自己可能是感知錯了的話,那么現在她決不會再這么想。
宋斌剛進管理局不久,并不太了解這次的事情,上面雖然帶他們來了,但是卻并沒有跟他們說的太詳細,所以他完全不知道江獨秀他們上山是否會有危險,自然也就沒有擔心過,所以也就沒追著問江局什么時候回會來,沈無憂現在問起了,他才尷尬的搖了搖頭,覺的自己處理事情似乎有些過于簡單了,后悔當初怎么就沒多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