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府北院。
才用過早餐的賈赦和邢夫人在堂屋中有一句沒一句說著家常,說了一陣,邢夫人隨後提到鳳姐院中的變化,這個話題,自這些天來,倆人已前前後後說了好幾回了,但同別個一樣,他們也猜測不到其中的緣由。
在這上頭略略交談幾句,賈赦不時沉吟著,邢夫人卻是有些剎不住話頭。
“……老爺,雖不知這回咱們這個好媳婦算盤裡打得是什麼主意,但妾身這幾日瞧著,倒不似以往的假賢惠,倒是真捨得騰屋讓牀的,這是再沒有的事兒,噯喲,難得的很!”邢夫人一面抿著茶水,一面冷笑說著,尤其說到“難得的很”這一句,不禁撇了撇嘴。
她同鳳姐這一對婆媳,關(guān)係一向不怎麼好,鳳姐仗著孃家,看不起她這位填房的婆婆,她對這位長媳自然也是頗有怨氣。
此時她這般說著,語氣尖酸刻薄,多有嘲諷之意,但一屋子的人,賈赦也好,丫鬟們也好,平日裡聽?wèi)T了她用這種語氣提及鳳姐,倒是毫不奇怪。
幾個丫鬟抿嘴笑著,相互望望,賈赦眉頭微皺,擺擺手道,“如此便好,不用提那些不相干的,她肯這麼做,倒也省得咱們爲(wèi)此操心。”
“老爺說的是。”見賈赦不願再聽,邢夫人便也不再多言,但到底心裡不受用,又吃了一回茶,便起身去了臥室。
賈赦隨即也起身前往外書房,邁出屋子時,視線在一衆(zhòng)丫鬟身上掃過,在秋桐身上略略停留,收了回來,這個丫鬟,胸隆臀豐,是個益生養(yǎng)的身子,他本待在稍後的日子賜給長子賈璉爲(wèi)妾,但如今長媳既有了這一出,他也不好再賜下了。
如此……過陣子自個收了罷?
念及於此,賈赦撫撫花白鬍子,不覺又掉頭打量了秋桐一眼,瞅著她圓熟的身子,一股邪火霎時冒了上來。
……
鳳姐臥室內(nèi)。
賈璉和鳳姐正在用早餐,平兒在炕牀下服侍倆人用餐。
“娘子,這碗山藥豬肚湯是我吩咐廚房特地給你做的,眼下這個季節(jié),最是滋補不過,你多嚐嚐。”賈璉這陣子來同平兒數(shù)次通房,不似往常那樣,明明就在跟前,卻是可望而不可即,心情自是大好,對自家娘子突然之間的轉(zhuǎn)變,也是感激,因而總變著法子討她歡喜,比如這碗山藥豬肚湯,確實是他親自吩咐廚房燉下的。
“你也多嚐嚐罷,該好生補補的是你。”
鳳姐不動聲色地瞟了賈璉一眼,淡淡地說道。
賈璉聽著這話,分明話中有話,不由同炕牀下的平兒對視一眼,倆人神色皆有些不自在,比起賈璉來,平兒更多了幾分緊張不安。
鳳姐的醋性,倆人自是比別個更爲(wèi)清楚,只是此番是鳳姐自個開口,讓他們通房,這一陣纏綿下來,始終不聞不問的,他們也漸漸失了戒心,不料今日對方竟陡然不滿,雖說語氣淡淡的,卻似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娘子……”賈璉擱下筷子,吞吞吐吐地道,“……我並不解此意……”
“哼!”
鳳姐冷哼一聲,啪地一下,也將筷子擱下了,“二爺,你解得也好,不解也罷,越性挑明瞭說,雖說我將平兒給了你,好歹日子長得很,也不必像饞嘴貓兒似的,成天的吃食!我這些天,不聞不問的,且由著你們,只是看看你們眼中可還有沒有我這個主母……”
“奶奶……”平兒眼圈一紅,委屈地叫道。
鳳姐視線投過去,狠狠瞪了她一眼,平兒不敢再說,低下頭來,揉搓著裙帶。
“……既然你們沒個顧忌,只好我來立個規(guī)矩……二爺,我這個當(dāng)主母的,在這上頭立個規(guī)矩,並不算跋扈罷?”
“不算……不算。”
“那好,那我就說了,從今往後,你們五日通一次房,不可再多,若是再饞嘴貓兒似的,我可是不依的。”
“好,好。”賈璉聽了,忙笑著應(yīng)下了。
平兒自然不吭聲,只是紅著臉兒站在那裡。
倆人同時都鬆了一口氣。
照時下大戶人家的習(xí)俗,貴妾以外,其他妾室或是通房,依規(guī)矩,通常十天半個月通房一回,當(dāng)然,沒有人會完全照著規(guī)矩行事,但規(guī)矩放在那裡,當(dāng)真理論起來,妻室總是佔了上風(fēng),眼下鳳姐搬出規(guī)矩來,要求他們五日通房一回,其實並不算嚴苛,並且立了這規(guī)矩,對他們而言,反而踏實。
說起來,賈璉原以爲(wèi)鳳姐又要拘束他們倆個,回到之前不能動不能碰的情形,打算等她說罷,便同她翻臉,誰知竟是這麼個結(jié)果,因此倒是有些喜出望外。
平兒同他的心思也沒分別,此時不由泛起一絲驚喜。
鳳姐將倆人的情形瞧在眼中,未免有些醋意,但隨即壓了下去,伸出素手,重重點了點賈璉額頭,“你瞅瞅你自個的面色,青青白白的,還不快喝了這湯,滋補滋補呢!”
賈璉見她話又繞了回來,擠兌他和平兒倆個,不由地苦笑,只得依言喝了兩口。
平兒聽了這話,卻是羞得耳根都紅透了。
鳳姐這時才換上了一副笑臉,有說有笑地同賈璉繼續(xù)用餐,絕口不提此事。
過了一陣,倆人吃罷,平兒讓外頭的丫鬟進來,收拾炕桌,並親自端來臉盆,服侍倆人洗漱。
幾個進來的丫鬟望望他們?nèi)耍斂⌒悖髂该鼷悺⑵絻簨赏瘢舜苏f著笑著,倒真是融融樂樂的一家子,比較起以往的情景,不可同日而語。
撤去菜餚,上了茶水,吃了兩鍾茶,賈璉便往院外去了,二門外有些採辦的事兒,他要到庫房那邊辦理,屋裡剩下鳳姐和平兒倆個。
主僕倆隨意說著話兒,如此說了一陣,鳳姐向平兒道,“這個月十五,我打算去廟裡燒香拜觀音,你也隨我一同去罷。”平兒便點頭應(yīng)了。
鳳姐不再多言,擺擺手讓平兒去了。
獨自坐在炕牀上,她微微出神,十五到廟裡燒香拜觀音,自然是爲(wèi)了祈子,她讓平兒同賈璉通房,爲(wèi)了是防止賈赦賜下丫鬟,而她自個放權(quán)靜養(yǎng),完全是爲(wèi)了子嗣,當(dāng)然,如今她也稍稍看開了,五年過去,也未必要爭這個嫡長子了,若是平兒誕下兒子來,做爲(wèi)主母,自然也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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