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七日,英國《泰晤士報》刊登了名記者莫理循的一篇評論——遠(yuǎn)東第一名將葉之魁的婚禮。
莫理循算是一個比較有良知的英國文人,后世他曾利用《泰晤士報》的影響,發(fā)起了一場遏止俄國在華影響的運動,促成了‘日俄戰(zhàn)爭’,以至于當(dāng)時的國際輿論界把‘日俄戰(zhàn)爭’稱之為‘莫理循的戰(zhàn)爭’;‘義和團(tuán)運動’他也客觀公正的報道,認(rèn)為事情的起因是西方傳教士不尊重中國人的感情;袁世凱與日本秘密簽訂的‘二十一條’,也是他泄露給外部世界,而且他還力促中國參加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使中英雙方取得雙贏。
可以說,當(dāng)時中國有多少《泰晤士報》讀者,就有多少人知道這個“中國的莫理循”,這是莫理循首次為一名中國人發(fā)表專評。
文章稱,遠(yuǎn)東第一名將葉之魁似乎對自己的婚禮不怎么在意,十分低調(diào),就在婚禮前兩天,這位葉將軍還是在軍營中度過的,不過與這位葉將軍的期盼恰恰相反,他的婚禮已經(jīng)引起了大清國上上下下的注意,記者本人由于中德條約的事情,與大清國的卑斯麥李鴻章同赴天津,收到葉將軍的婚宴邀請函。
記者親歷這種熱鬧的氣氛,天津大街小巷中,談?wù)摰米疃嗟木褪沁@位葉將軍即將到來的婚禮,上至官吏商賈,下至販夫走卒,都發(fā)出真心的祝福。
直至記者發(fā)稿時,已得知湖廣總督張之洞,兩廣總督劉坤一,臺灣巡撫劉銘傳,山東巡撫聶士成等發(fā)來的祝賀電報,葉之魁伯父江蘇巡撫葉志超因公不能親至,軍機(jī)大臣李鴻章將親自主持婚禮,屆時,榮祿等直隸地區(qū)大小官員十之**都會參加。
這位葉將軍的婚禮不僅吸引了本國名流的注意,各國領(lǐng)事也想上來來參上一腳,據(jù)悉,天津租界各領(lǐng)事對葉之魁沒有發(fā)來請?zhí)硎静粷M,紛紛要求他補發(fā),但根據(jù)記者目前得知的消息,他們恐怕注定要失望了,這位葉將軍不久前說過,如果各國領(lǐng)事先回國辭去公職,以私人身份前來參加婚禮,他將不甚歡迎,但如果想以官方身份出席,葉將軍直言不會接待,這位葉將軍認(rèn)為租界的存在是中國的恥辱,各國領(lǐng)事的出席只會讓他感到受到侮辱。
此次有些爭議的還有葉之魁邀請了天津一些義和團(tuán)農(nóng)民領(lǐng)袖參加婚禮,各使館都已經(jīng)分別向葉提出抗議,表示不能接受這些雙手染滿鮮血的屠夫。不過截止今日,葉將軍還沒有站出來給出一個說法,不知他此舉有何深意,是否會引起國際糾紛也不得而知,不過我相信這位遠(yuǎn)東第一名將不是輕易服軟之人,對此事的發(fā)展我將繼續(xù)給予關(guān)注。
最后,大清皇帝和太后都賜下了大批禮物,為這場已經(jīng)引人注意的婚禮再次錦上添花,增加了不少話題,介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不知這位葉將軍回到家之后會先拆開哪一份禮物。
莫理循的報道雖然有夸大之嫌,但基本上也是事實,葉之魁絲毫不理會外界的目光,亦步亦趨的整理著自己的軍務(wù),今日他的行程還有一個:招兵處。之后他才能返回天津準(zhǔn)備婚禮。
吳佩孚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在不遠(yuǎn)的武毅軍招兵處來回不停走動。
吳佩孚今年二十一歲,六歲入私塾,勤學(xué)苦讀,十四歲父故,,家境貧寒,十六歲當(dāng)過學(xué)兵,原本打算考秀才,奈何前些年他染上了鴉片癮,人開始墮落,整日吞云吐霧,不過因為家境不濟(jì),僅是煙館‘普通座’上的常客。
前不久他煙癮大發(fā),奈何普通座已經(jīng)客滿,于是他忍耐不住跑到當(dāng)?shù)刂兰澪淌系摹畍ip’包廂中,原本想借雅座一個小角落先過過癮,卻不想被翁氏一腳踢出門去。
吳佩孚為了出這口惡氣,一氣之下找到本地由十個落第生組成的‘十虎’集團(tuán)中,煽動這些文痞大鬧翁府,事后遭到官府緝拿,為避此禍,吳佩孚逃亡到京師,刻苦攻讀相命,為他人卜卦為生。
吳佩孚堂兄吳亮孚知道此事后,搖頭嘆息道:“表弟,你不能再這么混日子了,哥贊助你幾兩銀子,天津蘆臺武毅軍正在招兵,你還是去做你的老本行吧。”
吳佩孚眼淚汪汪,有個表哥的感覺,真好,他連夜趕往天津,吳亮孚終于舒了一口氣,這個世界終于清靜了,再沒有人天天來曾飯了。
吳佩孚來到武毅軍招兵處,高呼報名,奈何武毅軍不是什么人都收的,招兵處的士卒一看這小家伙竟然是個老煙槍,便直接出言拒絕了,讓他先回家戒了煙再來。
好在武毅軍比較仁慈,對前來奔投的,本地不合格人士一頓飯之后直接打發(fā)回家,外地?zé)o業(yè)游民一頓飯之后還無償贈送五兩銀子做路費。
吳佩孚無奈,只好拿著這五兩銀子去了趟煙館過了把癮,半個月之后他又前來報名,再拿走五兩銀子,然后,加上今日這次已經(jīng)是第五次了。
今日又是領(lǐng)餉日,吳佩孚偷偷摸摸躲在報名隊伍中,企圖蒙混過關(guān),只是他露臉的頻率實在高了點,招兵處的士兵這回認(rèn)出他來了。
“你,就是你,別東張西望,說的就是你!不是來過了嗎?”
吳佩孚正低著頭,忽然聽到喊叫聲,做賊心虛的他急忙躲進(jìn)人群當(dāng)中,然后偷偷抹了把汗,松下一口氣。
咦,怎么眼前出現(xiàn)一雙軍鞋,吳佩孚抬頭一看,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正站在這里,自己前面還有一個軍士正對他怒目而視,這幫狗日的,竟然趁著自己抹汗的瞬間閃到了一旁,一個個帶著憐憫的眼神看好戲,好你個狗日的,以后別找老子看面相,都是一幫忘恩負(fù)義的家伙。
吳佩孚涎著臉讒笑著打招呼道:“老鄉(xiāng),俺是來報名參軍的。”
看著這位裝糊涂的老兄,軍士一陣無語,你做人能不能再無恥點?你把武毅軍當(dāng)成了救濟(jì)院?
軍士怒道:“誰是你老鄉(xiāng),俺山東人才沒你這么無恥的,俺記得你來過好幾回了,你說怎么辦吧?”
“別,老鄉(xiāng),不要生氣嘛,都是江湖救急,我保證領(lǐng)了這次就不來了。”吳佩孚一臉認(rèn)真的說道。
旁人大汗,還真是人至賤則無敵,都被識破了,這小子還不跑,還計劃著再干一票!是個人才啊。
軍士也是一陣無力,看著這個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值錢東西的小老鄉(xiāng),要他還路費估計是不可能了,不過如果就這么放了,以后其他人有樣學(xué)樣那還了得。
軍士一陣仔細(xì)打量,吳佩孚長期抽鴉片,渾身上下沒有二兩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風(fēng)吹就倒,無奈,翻了翻白眼,只得說道:“行了,這次就這么算了,你回去吧,下次不要再來搗亂。”
說完,軍士也不再管吳佩孚,徑直走回招兵處,繼續(xù)自己的招兵大業(yè)。
吳佩孚可不愿意了,軍士的眼神太傷自尊了,再說他晚飯還沒有著落呢!
吳佩孚無視旁人鄙視的眼神,上前耍賴,大聲嚷道:“不行,你今個兒要和我說清楚,為什么我每次來報名都不合格?我只求來你武毅軍當(dāng)個伙夫雜役,要求就那么高嗎?我不相信,我要去向葉將軍反應(yīng),說你們歧視人,看不起瘦個子。”
“你這小鬼,”招兵處軍士怒了,泥人也有三分火,可是武毅軍又明文規(guī)定不能欺壓百姓,軍士只好惱火的說道:“你這煙鬼,你等著,我去找了個伙夫兄弟來,看是我武毅軍要求高還是你太次。”
葉之魁正好經(jīng)過,看到前面的招兵處一陣騷亂,不由皺了皺眉,不悅的問身邊的將領(lǐng)道:“怎么回事,我們上前去看看。”
幾人不久便到了吵鬧的地方,招兵處的小兵是最先發(fā)現(xiàn)葉之魁的,慌忙上前見禮,周圍的參軍人員更是一陣歡呼,高喊葉將軍,只有吳佩孚面如土色,他剛才只是嘴硬,隨便說說,葉之魁真來了,他嚇得連忙閃躲,不敢抬頭。
奈何小兵眼尖,指著他向葉之魁說明了情況,葉之魁聽了既好笑又好氣,哭笑不得,這五兩銀子的路費原本是自己提出來的,想不到竟然被‘聰明人’鉆了空子。
吳佩孚是想向后躲,卻被前來參軍的人員有意慢慢擠到了最前面。
葉之魁聽完之后,上前一步,看著這個衣衫襤褸稚氣未脫的年輕人,衣服上面全是補丁,不由一陣心酸,鴉片害人,不知有多少年輕人和他一樣受到毒害,說來說去都是國家社會的錯,這個國家已經(jīng)到了非變不可的時候。
“這位小兄弟,”葉之魁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拿掉上面的一根干草,繼續(xù)說道:“我武毅軍承蒙你看得起,多次相投,不過參軍打仗不是兒戲,我們收的是身強(qiáng)力壯,意志堅韌之輩,武毅軍中,即便是伙夫長夫有時也得上戰(zhàn)場,平常訓(xùn)練也和普通軍士都是一樣的,像小兄弟這樣的身子骨可能承受不住。”
“葉將軍,我……”吳佩孚滿臉羞愧的抬起頭來,不安的看著葉之魁。
葉之魁卻擺手道:“人誰不會有個落難的時候,小兄弟你不要多說,練兵處有練兵處的規(guī)矩,我葉之魁今日就從自己俸祿中拿出五十兩銀子來贈送給小兄弟,希望小兄弟以后能好好做人,戒掉鴉片癮,練好身體,我武毅軍的大門會一直為你敞開。”
吳佩孚想不到葉之魁不但不責(zé)罵他,還資助銀兩給他,不由更是慚愧,眼眶含淚,一把跪下道:“是我無理取鬧,不敢接受將軍的銀兩,還請將軍責(zé)罰。”
葉之魁一邊想扶起他,一邊說道:“小兄弟何出此言,你投奔武毅軍,就是看得起我葉之魁,一碼歸一碼,小兄弟現(xiàn)在有困難,就不要拒絕了。”
不排除葉之魁心中有些作秀的嫌疑,但他也是真心資助,一是吳佩孚這個樣子,看著確實可憐值得人同情,二是他葉之魁家大業(yè)大,區(qū)區(qū)五十兩銀子,對他來說不算什么,但說不定眼前之人靠著他渡過難關(guān)。
那知吳佩孚跪著就是不肯站起來,反而一咬牙,一臉堅毅,下決心說道:“葉將軍,在下也知道自己的請求有些過分,但是我是真心實意想加入武毅軍,希望將軍能給在下一次機(jī)會,我保證加入武毅軍中之后,一定戒掉鴉片,若有再犯或是訓(xùn)練不合格,將軍您隨時將我逐出軍中,小人絕無怨言,要是將軍不答應(yīng),我會一直跪著等您答應(yīng)。”
葉之魁想不到他會如此說,一時講不出拒絕的話來,旁邊的楊度看吳佩孚眼神堅定,人又可憐,不由輕聲勸說道:“葉帥,不如,等他訓(xùn)練跟不上時,再踢出軍中也不遲,相信到時他自己也無話可說。”
吳佩孚感激的看了一眼楊度,又一臉期盼的望著葉之魁。眼神讓他很有負(fù)擔(dān),葉之魁想了下,說道:“既然小兄弟如此堅決,我葉某也不再勸說,不過你先起來,我武毅軍中不興跪拜這一套。”
吳佩孚一臉欣喜,馬上站起來,激動萬分的說道:“多謝葉將軍,多謝葉將軍。”
葉之魁連忙制止道:“你還是先別忙著謝我,武毅軍中的訓(xùn)練比起其他軍中嚴(yán)格萬分,既然你進(jìn)來了,我不希望到時候又親自把你送出去。”
吳佩孚斬釘截鐵,錚錚有聲的說道:“我吳佩孚今日發(fā)誓,一定不會讓葉帥您失望。”
納尼,吳佩孚,等等,葉之魁有些吃驚的問道:“你叫吳佩孚,字子玉?”
吳佩孚又是一陣心虛,葉帥如何知道我,難道是我在山東所犯之事被他知道了?不由吶吶而言道:“葉帥,屬下年少輕狂,多日顛沛流離,嘗盡苦頭,早已重新做人,后悔當(dāng)初所作所為,還望葉帥不要趕走屬下。”
吳佩孚又看到軍營不遠(yuǎn)處掛著的標(biāo)語道:“屬下已經(jīng)生是武毅軍的人,死是武毅軍的鬼。”
葉之魁想不到后世的四不將軍(不納妾,不積公金,不留洋,不走租界),“中國最強(qiáng)者”竟然哭著喊著要當(dāng)自己小弟,不由一陣無語,這不是意淫里面最老套的情節(jié)嗎?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釋然了,一個華盛頓的身后倒著的不知是多少無名的華盛頓,一個吳佩孚身后倒下的也不知是多少默默無名的吳佩孚,以他葉之魁今日今時的地位,能造就無數(shù)個吳佩孚,也能毀掉不知多少名吳佩孚,風(fēng)云際會,大浪淘沙,原本有多少能成為名人的歷史人物因為這種或那種原因而折損,因此也沒用什么好驚奇的。
明白過來的葉之魁拍拍吳佩孚的肩膀道:“不用擔(dān)心,我既然已經(jīng)同意了,就絕無改口的可能,不過雖然你有些文才,還是得從小兵做起。”
在武毅軍中,是條龍你得先盤著,是條虎你得先臥著,吳佩孚的小兵生涯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