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喜娘出門之後,盛惠頤便頭遮紅蓋頭,心中忐忑不安,卻瑰姿豔逸,儀靜體閒的坐在洞房內的牀沿上,但是卻緊張得連放在桌上的飯菜也不動一口。
天色已黑,一連好幾個時辰都過去了,葉之魁還不見人影,盛惠頤又開始擔憂起他來,葉大哥不會是喝醉了,忘記來了吧。
而另外一個洞房裡。
“夫人,你慢點吃?!毖诀咴谂赃吙粗鴮⒆约鹤彀腿脻M滿的小玲瓏,不由有些擔憂。
小玲瓏的紅蓋頭早就被她扔在了牀上,紅撲撲的小臉上沾著一些糕點,撩了撩耳邊的碎髮,正在用力吞嚥著。
“水!”
旁邊的丫鬟無奈只好又遞過一杯清茶。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丫鬟眼明手快一把將紅頭蓋罩到小玲瓏頭上,急說道:“夫人,快坐牀上去。”
小玲瓏連忙抓了一把糕點,這才若無其事的端坐在牀上,不過從不停抖動的紅蓋頭中,還是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在裡面大吃特吃。
倒不是小玲瓏是餓鬼投胎,只是每個女孩子緊張的時候,表現得都不盡相同,盛惠頤是吃不下飯菜,小玲瓏是用吃的來舒緩。
腳步遠去,丫鬟從打開窗戶一看,原來是一個下人經過,不由暗自鬆了一口氣。
“夫人,你別再吃了,你看你肚子都吃的漲起來了?!毖诀哒嫘膭裾f道。
“是嗎?那快拿個痰盂過來,我把剛纔吃的先吐出來?!?
丫鬟一陣冷汗。
道:“然後再吃!”
丫鬟無言以對。
葉之魁已經喝得四分醉意,三分假裝,在王小生的攙扶中,一大羣屬下的吆喝聲下,朝洞房走去。
成親三日無大小,葉之魁看著這羣沒大沒小,準備前去鬧洞房的傢伙,心裡暗自著急。
走到中途,葉之魁眼睛一轉,捂著肚子,哎呀一聲叫道:“我看我方纔是喝多了,小生,快扶我去茅房,你們先在這裡等一下。”
衆人聞言止住腳步,看葉之魁的樣子像是真有那麼一回事,連說無妨,便各自說說笑笑了起來。
王小生剛扶著葉之魁拐過一個彎,卻見這位葉帥頃刻之間手也不抖了,腳步也變穩健了。
“葉帥,你”
葉之魁眨了眨眼睛,賊笑著說道:“小生,我葉之魁平日待你如何?”
王小生忠肝義膽的回道:“葉帥待我只有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好!”
“那就行!”葉之魁拍了拍王小生的肩膀道:“你待會偷偷溜走,不要回去,記得不要出賣我。”
王小生把胸口拍得直響,一口回道:“沒問題,葉帥直管去洞房?!?
“好孩子。”葉之魁讚了一聲,七繞八繞,消失在王小生的眼前。
只是他轉身時沒有看到王小生眼睛當中隱藏的那絲笑意。
“奇怪,葉帥怎麼還沒有回來!”吳大山出口問道。
見仁時吾有些擔憂的說道:“葉帥莫不是不小心摔茅房裡面去了,我看葉帥今日也喝多了?!?
楊度跟在葉之魁身後也有一段日子了,深深瞭解這位葉帥,不以爲然的回道:“葉帥精著呢!你沒發現他每次敬酒用的都是王小生手中端著的酒罈,我趁他們不注意,偷偷嚐了一口,他姥姥的,裡面哪裡是酒,分明就是水啊?!?
素來文雅的楊度也不得不罵了一句。
溫白山拂了一下鬍子,含笑說道:“你這個小鬼頭,要是葉帥知道自己把戲被你拆穿了,還不剝了你的皮,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葉帥肯定是偷偷溜去洞房了。”
吳大山一頓腳,叫嚷道:“馬拉戈巴子,不行,今日不能就這麼放了葉帥,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言敦源、李純、鮑貴卿、何宗蓮等中下級軍官唯恐天下不亂,轟然應和。
他們這些留下來的人年齡都不大,又是喜熱鬧之輩,怎會罷休。像王士珍,包不同,楊慕時、姚良纔等人要不就是年紀過大,沒了那份心思,要不就是軍務繁忙,婚宴過後急著趕回蘆臺。
王小生回來的時候,正是這幫人吵吵鬧鬧,要前去鬧洞房之時。
王小生見此情形,連忙上前攔住。
吳大山雙目一瞪,出言恐嚇道:“小鬼,你一個人敢攔住我們這一羣人?”
王小生連連搖頭,奸笑著回道:“各位大人莫急嘛,葉帥同時娶兩位夫人,你們知道他去了那邊?”
衆人連聲追問,王小生得意洋洋的說道:“我方纔偷偷瞧了一眼,葉帥恐怕是先去盛夫人那邊了,你們這麼高聲吆喝而去,葉帥一定有所察覺,要我說,我們偷偷摸摸過去,當葉帥正要開門時,再一擁而入,豈不妙哉?”
“好你個小鬼,平日沒白疼你,鬼點子比我吳大山還多,就依你之言。”
衆人以溫白山、吳大山爲首,靜悄悄的前行,碰到下人,也不準他們出聲相報。
葉之魁一邊走,一邊哼著小曲,待會進屋,鎖上門,關好窗,看你這幫狗日的怎麼來鬧洞房。
想到等下的洞房花燭夜,葉之魁心中就一片火熱,醉臥美人膝,醒掌天下權,伊藤,你這個老傢伙,這兩句話倒是說得不錯。
京師日本大使館的伊藤博文不由打了一個噴嚏,是誰在惦記我?無辜的伊藤從睡夢中驚醒。
“泰森君,人家還要嘛。”伊藤博文身邊的雪子在夢中呢喃道。
伊藤博文掀起被子一看鼻涕蟲般大小軟趴趴的傢伙,一陣懊惱,自從葉之魁拜訪以來,他已經完全不行了,雪子似乎慾求不滿……
葉之魁左右一看,上前敲門。
“來了!”小綠打開房門,見是葉之魁,一臉欣喜。
“姑爺……”。
黑暗中卻忽然衝出一大幫子人,一擁而上,拖住要進門的葉之魁。
“葉帥!你太狡猾了?!?
“葉帥,做人不能太無恥?!?
衆人七嘴八舌開始譴責起葉之魁來。
葉之魁被拉得七葷八素,見王小生正躲在溫白山後邊,遇人不淑,識人不明啊,不由拉長聲音說反話道:“小生,你好樣的!”
王小生怯怯的伸出腦袋,回道:“葉帥,你就犧牲你一個,幸福我們大家吧。”
吳大山朝裡面嚷道:“新娘子,想要我們放葉帥進來,還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坐在牀沿上的盛惠頤原本見葉之魁進來,又欣喜又慌亂,這回衆人前來鬧洞房了,她反而是心中安定了下來。
盛惠頤聞言大大方方的說道:“各位將軍,不知你要如何爲難小女子呢?”
人羣裡的言敦源眼睛一轉,淺淺一笑,上前道:“如果新娘子能七步成詩,令我們滿意了,自會放葉帥進來?!?
言敦源是是孔聖人七十二弟子中 “ 十大賢人 ” 之一言子(言偃)之81世孫,香門第之家,自是想了一個比較文雅的點子。
其餘諸人聞言,也是眼睛一亮,欣然同意,他們也不敢太過,不然小心眼的葉帥往後說不定會給他們穿小鞋。這個法子好,既不粗魯也有難度,要是盛惠頤答不出來,他們再想其他懲罰不遲。
“那好,小女子洗耳恭聽!”盛惠頤站起身子,一口應答道,倒是葉之魁有些擔心,你說作詩這事,他也幫不上忙。
“好,我們也不爲難你,就請新娘子以葉帥身上任意幾個部位爲題,七步之內想詩詞三首?!毖远卦床痪o不慢的說道,他還是有所保留,不敢要求盛惠頤自己作詩三首,可用前人的詩句。
你妹噢,這還不難,片刻之間誰能想不出來,葉之魁殺了言敦源的心思都有。
言敦源說完之後,大家都是爭相看著盛惠頤,就等著她出錯,好提出懲罰條件。
盛惠頤踱起步子,剛走完一步,便嬌聲說道:“小女子第一首詩說的是夫君的頭髮,……看日和仙藥,符救病人……,應得丹砂力,春來黑髮新?!?
衆人看著葉之魁頭上的幾絲白髮,不由拍手轟然叫好,並無異議。
盛惠頤唸完,毫不停留,接著說道:“夫君的眉毛:臂健開弓有準,身輕上馬如飛。 彎彎兩道臥蟲眉,……”
吳大山等伸長了脖子,看見盛惠頤又作了一首,佩服的同時又十分鬱悶,都暗自期盼她最後一首不做不出來。
盛惠頤連走兩步,沒有讓葉之魁失望,卻讓衆人失望,又說道:“最後一首是說夫君的身高:行年二十執金吾,身長七尺頗有須。玉門關城迥且孤,黃沙萬里白草枯。”
楊度輕聲說道:“這是唐代詩人岑參的《玉門關蓋將軍歌》。想不到盛家小姐熟讀詩,看來此番我們輸了?!?
盛惠頤三首詩下來,吳大山連忙追問言敦源如何。
言敦源雖心有不甘,還得點頭道:“新娘子過關了?!?
其他衆人聞言都是埋怨起言敦源來,說他出了個餿主意。
葉之魁見此,暗暗一笑,嘴上叫囂道:“好了,各位,夜已深,關已過,你們也該回去了。”
溫白山笑著說道:“葉帥已經亟不可待了,我們還是退下吧,葉帥,百年修得同牀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屬下等祝你新婚愉快?!?
大夥無奈,只得慢慢散去,黑夜中,猶自聽見責怪言敦源的聲音。
葉之魁暗舒一口氣,走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