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交談來得突然結束的也很突然。
白馨就像是在跟成樂閑聊,并沒有詢問他具體意見的意思。
這讓成樂有些憋屈,本來他還打算說:‘你問問宋新虎,別自己決定,宋新虎也是人,他不是你的玩具’。
可看到白馨什么都明白的表情這些話根本就說不出口,白馨不光不傻還很精明做出這些決定絕對是看出來了什么,百分之百是像她說的那樣用這種方式作個告別,堵住自己的路也堵住宋新虎的路。
她不準備給自己留后退的余地,也不準備給宋新虎追求她的可能。一場春_夢只能是一場春_夢,不會有繼續發展的可能,她要是愿意跟宋新虎試試也不會這么決絕,將自己定位在不知檢點勾_引男人的賤女人上。
時間推移晚上的正式拍攝很快開始。
前面幾場沒有成樂的戲他正坐在場邊觀摩,親眼看到白馨用一種讓人震驚的方式,毫無保留的進行著自己的表演。
現在正在拍的都是她的獨角戲,劇情是商場上爾虞我詐表面光鮮的背后,私生活里孤獨寂寞帶著一絲狼狽的癲狂。她現在飾演出來的阿國具有一種神經質的氣場張揚嘲弄苦中作樂時,看的一眾酒吧內的客人、劇組內的工作人員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完全忘了她叫白馨、她一個是演員、她在表演,只記得這個在酒吧中發泄的女人叫做阿國。
攝像機鏡頭中,她說哭就哭、說笑就笑,大口吞酒,流著眼淚,表情怪異又迷醉。
燈光中高高揚起的白皙脖頸像只優雅的天鵝,喉嚨聳動間一杯又一杯的酒水被她灌下。杯子放到吧臺上胳膊肘的撞擊中杯子落到地上摔成粉碎,明明沒有任何一句臺詞卻讓人心頭一震猛然一突,讓所有看到這一場表演的人感覺一種窒息的麻木感襲上心頭。
第三場、第四場……
白馨如有神助,只用了半個小時就拍完了原計劃兩個小時拍完的戲份。
這讓審查過成品宣布通過的郭進有些擔心,非常害怕現在的狀態給白馨帶來不好的影響。他能看出來白馨這是將自己帶進了角色,用自己的親身體會演繹著這個人物,明明想要發布命令讓她休息,卻礙于劇組的拍攝計劃、礙于白馨的堅持無法出口。
什么叫做演員?
沒有經歷又怎么可能演?
尤其是許多復雜的戲份沒有長時間的積累沉淀,豐富的人生經歷別想演出彩,畫虎不成反類犬只會讓人笑話,畫虎畫皮難畫骨也只能說明一個演員的不專業,只有充分的磨礪、開闊的眼界、豐富的人生,才能將一個演員推向高峰。
白馨的情傷是疤、是痛、也是助力,沒有這些她在演這些戲時根本不可能這么自如。他想勸卻無從勸起所有準備說的理由都不成立,入戲太深傷人傷心能比她現在的情況還慘嗎?說出來只會惹白馨笑話。
時間又過去半個小時,酒吧里的戲份拍完劇組轉場來到酒吧外。
圍觀的人群更多嘈雜的環境讓人煩躁,成樂卻出奇的安靜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好。
他知道自己這是被白馨刺激到了,被她剛才揮灑自如的演技刺激到了。
認真算起來這還是他入行以來第一次被一個演員激起好勝心決定全力以赴,以前不是本色出演就是實力不濟遇到對手時有心無力,這次總算所有條件都齊備了他可以火力全開了。
人生經歷他不缺,眼界視野他同樣不少。
前世的種種雖然跟娛樂圈不沾邊,可也讓他見多識廣給了他豐富的積累。以前的表演中從沒機會用這次剛好試試,看看他除了本色表演之外究竟能走多遠。
“……演員準備,燈光注意,五分鐘后開拍?!?
場記得到郭進的命令發出訊號做開拍準備,成樂在反復走位確定過鏡頭角度后來到自己的起始點時,卻發現白馨正在酒吧門口不顧宋新虎的阻攔撕扯著腿上的紗布,像是打算將腿上的東西拆掉。
這讓被他命令照顧好白馨的宋新虎怎么可能同意?
繃著臉直接抓住白馨的胳膊將她按在墻上大眼一睜兇神惡煞,頭一次被他這么對待的白馨明顯嚇了一跳帶著些許醉意的臉上有些愕然,立即忘記了自己的堅持忘記了想要將戲拍好去掉腿上紗布石膏的打算。
見她消停了,宋新虎將她放開,叫來造型師指了指她骨折的左腿,造型師很快去而復返將一條類似禮服披肩的同色系配飾交給白馨方便她遮擋傷處。
白馨根本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再次確認拍攝準備的場記最后一次發出命令宣布馬上開拍,搞得白馨只能在宋新虎的攙扶下走到起始位,將披肩一抖擋在了左腿膝蓋處。
目送宋新虎離開,她自己都沒發覺自己竟然笑了。
她還從沒被哪個男人在沒追到手前兇過瞪過感覺頗為新奇,只能說宋新虎跟以前所有追求她的男人都不一樣,對她有好感是真的、可能喜歡她也是真的、但依舊自我,活得瀟灑很有性格從不對女人委曲求全,做人做事都很有原則。
“《日子》第七九七場,第一條——”
“!”
兩三分鐘后再次確認了一遍拍攝準備,場記打板拍攝正式開始。
攝像機鏡頭先在刻意留出來的街景處拍攝了幾秒行人的畫面鏡頭一轉,對準了酒吧門口剛從酒吧里出來的一個女人,一個一身黑色連衣裙身材姣好皮膚白皙臉色微紅帶著一身醉意的女人。
鏡頭中的她明顯剛出來沒多久,先是扶著人行道上的樹要走,緊接卻著側過身體彎下腰扶住樹干發出陣陣干嘔的聲音。
同一時刻鏡頭中一輛綠色的出租車也開到她幾米外的位置停下車燈一閃,晃得剛直起身體打算走的女人身體一晃有些眼花,一個趔趄撞到了從她身邊經過的行人身上。
這原本沒什么,巧就巧在被她撞了的人也是臉色泛紅醉眼蒙眬喝了不少酒的樣子,兩個醉鬼碰到一起能有什么好事更別提其中一方還特別煩躁,剛好撞到槍口上的倒霉鬼徹變成了出氣筒,一場撕逼罵戰瞬間展開并在剛進入時就步入了高_潮。
“你……你沒長眼睛?。」室馔疑砩献?!”
喝了一通悶酒的女人異常敏感,冷笑著掃了一眼被她撞倒在地想要罵她的男人提前開腔。
“大叔!你也一把年紀了不早點回家陪老婆在酒吧街混什么混?是不是每次都裝成喝醉了往我這種女人身上撞?怎么著?看你的樣子還想罵人?你罵啊!罵?。∽尳稚系娜硕荚u評理!你根本就是——唔唔唔!唔唔唔——”
女人正說得起勁身后黑影忽然一閃,一個男人出現在她身后一把將她抱住,順便還捂住了她沒事兒找事的嘴。
這場變故來的太快,讓周圍三三兩兩圍觀的行人以為發生了意外,下一秒卻看到被人抱在懷里的女人掙扎中用力在捂住她嘴的男人手上咬了一口,男人放開她后她更是得理不饒人的撞進對方懷里在男人身上一通猛打。
男人也不還手,直直站著任由女人在他胸前發泄著憤怒,直到女人自己停下來才將她摟住抱起帶進了幾米外的出租車里。
期間他隱忍的眼神恍惚的表情不知道能引申出來多少意思,讓注意到他表情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非常有故事的人。
他將人抱起,女人躺在他的懷里,四目相對下彼此都有些欲言又止。
她早就知道他的跟蹤,他也早就知道她已經知道,上次見面后之所以沒有挑破這個秘密,只是兩人在沿襲從前的默契。
她曾經很懂他,現在卻不再懂。
他曾經以為懂她,現在卻明白從來都不懂。
過去、現在,眼淚、歡笑,種種經歷如夢似幻。
要不是依然抱著這個人,看著熟悉的人,他們幾乎以為曾經的單純快樂只是一場夢,夢醒了自己一個人時卻依然孤獨掙扎著不明白到底在追尋什么,漫無目的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尋求。
“cut!”
隨著攝像機鏡頭中的出租車開遠,一直在監視器前關注著劇情發展的郭進叫停示意通過。
他很驚訝,依然沉浸在成樂跟白馨營造出來的那種感覺中。
按照劇本表演的話,成樂抱住白馨后他倆還有一段扭打和幾句臺詞,但剛才的那條劇情中竟然通通都沒有用上。
成樂有這個天賦他不否認,但他才多大啊,竟然已經能通過細微的眼神演戲了?
白馨有這種表現不奇怪,可成樂都能做到卻讓他不得不震驚,雖然剛才那條他已經很滿意了但更想看看他們的極限在哪兒,他們之間已經起了化學反應相輔相成了不妨再添一把火,說不定就能進入另一個境界。
“白馨、成樂!磨蹭什么呢還不過來?”
出聲叫人,拍起戲進入狀態的郭進可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做客氣。
“剛才那條拍的不錯但還不夠完美,男主角看女主角的表情眼神感覺是對了但還不夠深刻,入木三分繼續再往深里挖一下,不要這么淺。”
將成樂跟白馨叫到身邊,郭進翻開劇本指著監視器里回放的鏡頭開始現場指導,成樂跟白馨聽得時而思考時而點頭,沒用多久就明白了郭進的意思。
簡單來說他倆剛才的表演雖然夠了,但也只是合格遠遠沒有達到精彩的程度。這段劇情雖然不屬于情感爆發、不屬于激烈的人物沖突,可一旦演好還是能看出演員演技上的差距的。
演技演技,不僅僅是表演、更重要的還有控制。
能放不能收不行,太簡單沒有層次不行,只有充分理解、鉆研琢磨,加上演員自己的人生感悟對角色的理解詮釋出的人物才能出彩,要不然為什么超一線的演員就那么幾個,這可不僅僅是演技高低方面的差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