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下著蒙蒙的細雨,像是多情仙子晶瑩的淚珠落到凡間。
嬴政大步流星,來到了村子后面。
同樣的,這里有個茅草屋,孤零零的立著,在那一排排整齊的屋舍的對比下顯得格外凄涼。
“咿呀!”
“咿呀!”
在茅草屋前,有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一個人玩著泥巴,大大的眼睛里帶著純潔的笑意。
“你們……哪來?”
他看到了嬴政幾人來到這里,把手上的泥巴放回了地上,一對明眸眨來眨去。
“你……”
嬴政心中一動,整個人愣在那里,盯著男孩的眼睛。
那雙眼睛,他永遠不會忘記。
那是和楚晴兒一樣的眼睛,一樣的充滿笑意,一樣的讓他心中一暖。
他走上前去,久違的真誠一笑,輕聲說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啊?”
說罷,他見男孩可愛的很,實在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漆黑的眸子充滿了愛意。
那男孩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努起,道:“扶蘇。”
“扶蘇?”
嬴政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眸子又問了一遍。
“嗯嗯。”
小家伙很開心,用力的點了點頭。
“扶蘇……”
“扶蘇……”
“扶蘇……”
嬴政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這個名字,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當年,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有一次楚晴兒為他唱歌,他還清楚的記得唱的內容: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
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喬松,隰有游龍。
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那時,他便疑惑,為什么楚晴兒所唱的歌中會有“扶蘇”這兩個字。
后來,他才知道,這是源自鄭國的一首當地民謠,而扶蘇則是一種樹木,象征著美好之意。
楚晴兒很喜歡唱這首歌,經常在溫柔的月光下為他吟唱。
那時候,他笑著說道:“那好,以后不管你生男生女,都叫扶蘇。”
記憶中,那好像是楚晴兒第一次反駁他,她嘟著嘴說道:“男孩叫扶蘇好聽,女孩就不好聽了。”
嬴政撫過她的發絲,隨口說道:“那女的就叫花花。”
“咯咯。”
楚晴兒羞澀的笑著,最終決定還是叫扶蘇的好。
“扶蘇?”
嬴政蹲下身子,和小男孩隔得很近,試探性的喊了一句。
“嗯!”
小家伙話不多,只是點了點頭。
唯有那雙清澈的眸子,寫滿了好奇。
“真的是你嗎……”
嬴政鼻子一酸,看向扶蘇的目光充滿了溫柔。
楚晴兒離開他是在三年前,如果那個時候懷孕,十月懷胎,看這孩子的年紀剛剛好。
這是他的孩子,是他的扶蘇啊。
嬴政一想到那個陰暗的小屋子就感到心痛,這幾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是怎么過來的?
當真是苦了她了。
“叔叔……不哭。”
也許是小家伙年紀太小,又或者是他性格原因,說話斷斷續續的,不是很流暢。
扶蘇伸出小手,輕輕的為嬴政擦去眼角淚水。忽然,他那明澈的眼中也落下了一滴晶瑩的淚水。
“我……”
小家伙不明所以,感到差異,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落下眼淚。
“蘇兒不哭,不哭。”
嬴政看在眼里,只有心痛,連忙把他抱在了身上。
久久不愿放開。
“蘇兒,我在你身上聞到你娘親的味道了。”
嬴政把扶蘇抱著,另一只手不斷的擦著眼角的淚水,不想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
良久,他才松開扶蘇,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又看。
“玩。”
扶蘇眸子清澈,不染一絲雜質,神情略微有些膽怯,嘴里吐出了這么一個字。
嬴政笑了笑,輕聲問道:“是讓父親陪你玩嗎?”
“嗯。”
小家伙點了點頭,而后想到了什么,明亮眸子里帶著疑惑。
顯然,他對“父親”這個詞陌生而好奇。
“你還小,以后就會知道的。”
“來,父親陪你玩耍。”
嬴政沒有立即解釋,凡事要慢慢來,扶蘇年紀還小,又沒有見過他,一時半會解釋起來有些困難。
“玩……泥巴。”
扶蘇還是那樣,話不多,粉嫩的小手把放在地上的黃土泥巴拿了起來,從中間斷開,分給了嬴政一半。
“好,陪你玩。”
嬴政心情很好,第一次陪孩子玩,可不能讓孩子掃興。
雖是一塊不起眼的泥巴,但能做出的花樣很多,在九十年代的鄉村孩子大多都玩過泥巴,嬴政更不用提了,經驗老道,絕對是“泥巴高手”。
“蘇兒看,這是豬八戒。”
“這是大肚子菩薩。”
“這是金箍棒……”
隨著手中泥巴不斷的變幻著模樣,扶蘇除了好奇還是好奇。
“好玩。”
扶蘇笑起來大大的眼睛立馬成了彎彎的月牙狀,和楚晴兒笑時一模一樣。
“還要。”
嬴政稍微停了一會,扶蘇的眼睛就落寞了起來,嚇得他趕緊又捏了幾個小玩意逗小家伙開心。
“喏,蘇兒乖,給蘇兒了。”
到了最后,嬴政又重新弄了一些泥巴,把“豬八戒”“牛魔王”一一做好,遞給了扶蘇。
“收……收好。”
小家伙異常的開心,放在手里把玩之后通通收好,留著以后再玩。
“蘇兒最乖了,父親問你一些話,你認真回答好不好?”
陪小家伙玩的差不多了,嬴政簡單的拍了拍手,也該問一些事了。
“嗯嗯。”
扶蘇點著頭,很乖巧,顯然,他對嬴政已經充滿了好感。
“蘇兒……”
斷斷續續問了許久,嬴政心中更是充滿了愧疚,覺得都是他不好,沒能及時找到母子倆。
根據扶蘇所說,由于不喜歡說話,村子里的孩子都不跟他玩,他經常一個人玩泥巴,一玩就是一整天。
這對于一個幾歲的孩子來說無疑是件最殘忍的事情。
“蘇兒別哭,以后父親每天都陪你玩耍好不好?”嬴政低頭,替扶蘇擦去小臉蛋上的淚水。
“好。”
雖然還是不能理解“父親”的意思,但扶蘇還是開心的點了點頭。
“大王!”
就在這時,王翦帶著個年過七旬的老婆婆走了過來。
嬴政起初茫然,后來一想,估摸著老婆婆不在家,王翦也沒有打擾他父子團聚,一個人去找老婆婆去了。
“這……”
“進屋說吧。”
在老婆婆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嬴政做了個請的姿勢。
“哎!”
老婆婆點了點頭,朝屋子里走去,同時看了一眼蹲在地上手拿泥巴學著捏一些小玩意的扶蘇,目光同樣充滿了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