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要不歇一歇?”
已經(jīng)走了快兩刻鐘了,繞著園子都轉(zhuǎn)了兩圈,江嬤嬤看著還沒有跡象停下的人,輕輕拉住林喻喬的胳膊,猶疑著開口。
林喻喬心情仍是不好,走路也沒有幫助緩解,反而腿有些抽筋,見身體被江嬤嬤拉住了,也就喘了口氣停住。
“哼,就讓她嫉妒死好了,我就不說。”
“您現(xiàn)在正是該保養(yǎng)身子的時候,可多要為了孩子想想啊。”
江嬤嬤為她擦掉額間的汗,耐心的勸道。
林喻喬之所以氣不順,是因為中午時太子妃突然讓人把她叫到正院鬧出來的。
原先自從確認懷孕時,她就被太子妃特意給了方便,不用再去請安了。現(xiàn)在突然又被叫過去,林喻喬也很懵懂。
她一進屋,就看著里面已經(jīng)坐了一屋子的人,甚至太子妃身后還站了兩個陌生的姑娘。
太子妃相當有氣勢的坐在正中,頓時讓她有種被三堂會審的感覺。
行完禮后,太子妃熱情的親自起身,挽著林喻喬的右臂將她扶到座位上。
“妹妹身子重了,咱們都是自家人,怎么還用得著那么多禮。”
聽著太子妃的話,林喻喬覺得牙都酸了。
既然不用這么多禮,怎么還非得等她都蹲下身了再叫停。
在心里腹誹著太子妃的虛偽,林喻喬假笑著回應(yīng),“都知道娘娘是個寬厚的,您不計較,妾也得守規(guī)矩不是。”
等她坐好后,就看著太子妃。這番特意讓她過去,還把所有人都召集齊了,必然是有話要講的。
在眾人一片沉默中,太子妃顯示接過丫鬟捧過去的茶盞,抿了幾口,手指微翹的合上碗蓋,輕輕放在塌桌上,這才開口。
“妹妹久不出門,怕是沒見過殿下新納的通房,我想著妹妹身子重了也要勤走動著,就叫她們過來讓你瞧瞧。”
太子妃說完話,就示意身后的貞兒和吉兒過去給林喻喬見禮。
隨意往周圍瞥了一眼,林喻喬看到百里氏眼底遮不住的幸災(zāi)樂禍,她頓時明白過來,太子妃這是特意給她難看來了。
自從被封為太子后,劉恒就很少來后院。前一陣子是真的很忙,后來搬到東宮了,劉恒就偶爾開始留宿后院,但是只歇在林喻喬那里。
由于之前林喻喬的產(chǎn)前恐懼癥發(fā)作,幾乎每天都淚汪汪的自己腦補難產(chǎn)的畫面,作到讓劉恒忍不住也天天跟著擔心。
后來李氏常來看她,她心理狀況好些了,肚子又膨脹起來,隔著肚子能看到孩子的動作,讓他還是擔著心。因此,劉恒是基本上一有時間就過去看她,晚上也順便留宿她院里。
這不僅讓太子妃十分不快,其他人也跟著在心底埋怨。
林氏這是獨霸后院的節(jié)奏啊,關(guān)鍵你身體正常也行,反正咱們比長相比青春都比不過你。但是你現(xiàn)在大著肚子,也沒法伺候太子,還是這么霸著人,讓她們連湯都喝不到,這像話嗎。
所以大家在知道太子妃的意思后,都積極應(yīng)和,團結(jié)一致的過去捧場,順帶看熱鬧。
“起來吧,規(guī)矩倒是好的。娘娘也不早說,妾也沒帶什么見面禮給她們。”
看著貞兒和吉兒都躬著身子在她身前行禮,垂首的動作整齊優(yōu)美,露出細膩白凈的頸部肌膚,林喻喬嘴角有點抽搐,叫起后,就半笑不笑的看向太子妃。
“這個也不急,后面有時間再補上。現(xiàn)在人見著了就好。”
太子妃見著林喻喬臉色不佳,心情好轉(zhuǎn)起來,笑的越發(fā)雍容大度。
明知道這倆人就是給她添堵的,還要給她們見面禮,這口氣梗在林喻喬喉嚨口,咽不下吐不出來的,讓她膈應(yīng)的很。
“娘娘就是多禮,妾見不見的有什么關(guān)系,討了殿下喜歡才是正經(jīng)事。”
給什么見面禮,她連個瓜子殼都不想給!
林喻喬挑剔的看著圓臉穿著藕荷色織錦衫子的姑娘,覺得她笑起來一股奸相。那個瓜子臉水蛇腰的,看起來就是心機重的。
就這么些貨色,她都看不上,劉恒能看上才怪!
“妾就說林娘娘必然會吃味兒,瞧這話說的,誰不知道殿下只往您院里走,其他人哪有機會討殿下喜歡。”
百里氏覺得林喻喬嘴里“討殿下喜歡”特別刺耳,誰不知道她討殿下喜歡,還非要炫耀出來,因此,她第一個出來開腔幫襯太子妃。
反正林氏那里她交好了也沒討著便宜,她也不稀罕再去與她拉關(guān)系了。
林喻喬瞅了百里氏一眼,這么快就忍不住了,之前不是還要和她做親密姐妹么。
“我有什么好吃味的,橫豎兩個通房而已,不過是個玩意兒。再說了,殿下愛去哪個院里,我也管不著啊,總不能硬把人往外推吧。”
站回太子妃身后的貞兒聽著林喻喬直接的把自己稱為“玩意兒”,頓時臉色一陣晦暗。就算通房身份低微,也不帶這么明晃晃的說在人臉上啊。
吉兒也是心中郁郁,但是臉上沒什么表情,像是沒聽到一樣。
太子妃也覺得林喻喬這話難聽,像是打了她的臉一樣。就算是通房,也是她院里出來的人,林氏就敢這么瞧不起,可見她真是心大了。
“妹妹真是直腸子,怎么好那么說呢,什么玩意兒不玩意的,都是伺候殿下的人,妹妹好歹可尊重些。”
在太子妃心里,其實林氏和吉兒貞兒也差不多,不過是身份高貴些的妾罷了,因此,話里也帶了幾分出來。
而且太子妃心里也一樣泛酸,以前太子每個月大部分時間都在她院里的,如今她竟然連個面都不怎么能見著他了。
“娘娘也說了,妾是個直腸子,現(xiàn)在懷著身子,說話也不過腦子了,娘娘可別見怪。”
林喻喬干巴巴的說完,作勢要起來賠罪,可是動作慢吞吞的,只等著太子妃攔住她。
其實太子妃是真想讓她把這個禮行完的,但是她一向在人前都端著賢惠的名聲,有這么多人都在看著,她也不好做太過。
“妹妹別多禮了,我哪有怪罪的意思。”
客氣完,太子妃話鋒一轉(zhuǎn),語重心長的向著林喻喬道,“妹妹現(xiàn)在身子是重了,再伺候殿下也不方便,正該大度些才是。殿下平時在外面也是累著,妹妹何不勸勸他多去其他妹妹那里走一走呢,也好讓殿下松快松快。”
呸,她懷著孕更累好么,怎么不讓她也松快松快。
林喻喬被太子妃的話徹底點燃了怒火,在心里暗罵,面上繼續(xù)干巴巴的笑,低著頭,就是不說話。
就算太子妃費心納了兩個通房又怎么樣,劉恒早就答應(yīng)她不碰別人了,她做再多也沒用。
“咱們女子歷來講究貞順賢惠,不能小氣善妒,這樣身前身后的才能有個好名聲。”
她不說話,太子妃繼續(xù)勸著,把話說的冠冕堂皇,一套一套的。
其他人都是看熱鬧來的,只有百里氏忍不住想刷存在感,附和道,“就是說嘛,娘娘您也要大度些。”
被這么說在臉上,林喻喬也再也忍不了,深呼一口氣,抬起頭。
“回娘娘,不是妾不大度,妾也勸過殿下的,如今身子重了,其他姐妹們都盯著妾這里,讓他多去別處走動走動,別的讓妾太過招人眼。可是殿下就是不放心啊,說不來看看,就心里難安,妾實在也沒有別的辦法。總不能明知道殿下不想見別人,還要硬把他推過去吧。”
這話太狠了,在場的所有人聽見后,都臉色難看,恨不得過去撕了她。
說完后,林喻喬還裝模作樣的嘆了一口氣,那作態(tài)簡直要把太子妃眼睛氣紅。太子妃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些發(fā)抖。
她這是什么意思?她們其他人在太子心里就什么都不是么,連見都不想見。
當然劉恒沒說過這話,林喻喬純粹自己編的,但是效果太好了,這話一說太子妃也沉默了。就是副作用也很明顯,把場中的仇恨值也拉到了最高。
“娘娘既然這么要求了,那妾見著殿下,就再勸勸他吧。不過您也知道,殿下一向不是重女色的,在他心里子嗣比勞什子的通房可重要多了。”
把姿態(tài)放到最高,林喻喬柔柔一笑,眉眼靈動,因為懷孕而微豐的臉上更顯韻致。
“你是個好的,我自然知道,大度些總沒有錯。”
太子妃干巴巴的回應(yīng),再多看林氏一眼她都難受。
在一陣難堪的沉默后,太子妃就讓人都散了,各自回去。
雖然沒落下風,可是林喻喬就是心氣不順,同時又有點恐懼。這后院公敵可不好當,太子妃用賢惠大度的理由壓著她,更是讓她有點進退不得。
劉恒能抵得住這樣的攻勢么,她也還是有些懷疑。隨即,她趕緊提醒自己,不能胡思亂想,這時候她必須要自己先穩(wěn)住。
只是這郁氣一直持續(xù)了一下午,連運動都沒有消耗掉。
回去屋里的林喻喬休息過后,就拿出針線來,準備用其他的東西轉(zhuǎn)移注意力。
“在繡什么?”
她繡一陣歇一陣,一直到劉恒晚上來了,才繡好一個大致輪廓。
拿著她的勞動成果,劉恒只看到白乎乎的一片,看了一會兒,也沒弄清楚是什么圖案。
“是奶糕。”
順勢往后仰,倚在劉恒懷里,林喻喬指著圖案給他介紹。
做手工成功的將她的精神都集中在手上,時間久了不愉快也就暫時忘在腦后了。
她也想開了,她越過的舒心高興,就是對太子妃最大的報復(fù)。
而劉恒也算見多識廣了,什么樣的針線都看過,繡花繡草繡鴛鴦繡山河的都不新鮮,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繡點心的。
因此,劉恒也坐過去,將手里她的半成品針線擱在桌上,忍不住被她奇怪的創(chuàng)意逗的發(fā)笑起來。
“奶糕是我養(yǎng)的貓,我以前小時候養(yǎng)過貓。”
誰會真的繡塊奶糕啊,難道他看不出來這是貓么!
被劉恒笑的莫名其妙,林喻喬認真地解釋道。
哦,原來是貓么?怪不得他依稀感覺到圖案有耳朵。只是,她的繡工實在太差。
劉恒記起自己之前看過的,據(jù)說是她為了以后的孩子縫制的衣服,他就再一次同情起他未出世的孩子來,接下來,他還要繼續(xù)努力,一定要勸她打消這個念頭。
也幸好她沒有賢惠的替他做衣服,不然,他絕對會更惆悵。
“你看,這是奶糕,后來她有點生病了,我娘就叫人挪出去了。再也沒回來過。”
翻出一直保留的,江嬤嬤她們繡的奶糕圖案的荷包,林喻喬現(xiàn)給劉恒看。
看著栩栩如生的雪白皮毛,碧眼的小貓,劉恒撫著她的肚子,“是想起以前養(yǎng)的貓兒了?”
林喻喬點頭,也摸著荷包上的奶糕。
“再不能看到奶糕了,那是我唯一養(yǎng)過的貓。不過以后有了孩子,就可以養(yǎng)孩子和我玩了,也一樣。”
也,也一樣?
劉恒又有想扶額的沖動了,養(yǎng)孩子能和養(yǎng)只貓一樣么。
“別亂說話!讓孩子聽了要不高興了。”
現(xiàn)在他的孩子已經(jīng)能聽到大人說的話了,知道他來了,偶爾還會隔著肚皮回應(yīng)。第一次這么親密的見證著一個小生命的成長,劉恒覺得好神奇,也對孩子更加的有感情。
故而在聽到林喻喬拿貓和孩子做比較,他心里就有些不樂。
有什么不一樣?
雖然也見過侄子侄女們嬰幼兒期,但是林喻喬也沒怎么有印象。只記得是很小,緊閉著眼睛,裹著紅彤彤的襁褓。
在懷孕以后,她腦海里一直自帶畫面,都是電視廣告里那種,白乎乎,胖嘟嘟,一逗弄就咯咯笑著留口水的可愛寶寶,她覺得論可愛度來說,其實和奶糕也差不多嘛。
“子平,你現(xiàn)在重視孩子超過重視我了呢!”
林喻喬看著劉恒溫柔的摸著她的肚子,在被踢了一腳后,反而越發(fā)高興,就嘟起嘴,抱怨道。
這人現(xiàn)在連自己孩子的醋都要吃么。
“和孩子爭寵,羞不羞?你還不長大,我以后要有兩個孩子了么?”
劉恒將人換了個姿勢抱坐在膝上,想著這個可能,有些好笑。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叫你爹啊!”
林喻喬迅速順著桿子接上,瞪大眼睛自下往上看著他,眨了眨眼,頗有深意的道。
“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什么話都敢說!”
懷里的人自己光腦補著就笑的停不住,還不懷好意的瞅著他。
劉恒心里十分無力,他一向克己慎獨,不管是床事還是□□,都是極規(guī)矩的,哪怕在口舌上,都受不了她隨心所欲的亂扯。
將林喻喬抱下去站好,啪啪兩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你也是要做人娘親的人了,自己更要立身為正,這樣以后才能教好孩子。”
“我知道了,以后努力不亂說話。”
挨完打,林喻喬乖乖認錯。
看著他表情放松下來,就吐著舌頭又撲進他懷里,臉在他脖子見蹭來蹭去。
有時候時間久了,她覺得自己的萌點都被劉恒帶的異常了。
竟然會覺得他這種克制保守的老夫子屬性,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說教,都萌的她不要不要的。
“你啊!”
被蹭的頸間有些癢,劉恒心里也像被小貓的尾巴拂過。
他重新將人抱住,手擱在她的肚子上,耐心的等著孩子偶爾抬抬手,或者踢一腳的和他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