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商略收回身上的火焰,蘇淺醍就撲上去抓住了自己盯了許久的東西。
“咦?剛才的那個呢?”
蘇淺醍翻弄著商略的右手,奇道:“剛才我明明看見啦?”
商略看著面前的人捧著自己的手掌,埋首鉆研,像個孩子發現了驚奇的玩具一樣翻來翻去。
“你是說這個嗎?”
“哦哦!”
蘇淺醍感到手中驟然一熱,商略的右手外多了一層獸爪,像是幻影一樣,他可以感覺到自己握的仍然是正常的人手,但是目光中,自己的手似乎是穿過了一層獸爪而放在商略的手中。
獸爪的顏色不十分真實,而在獸爪里面的手亦有些模糊,隱約有青焱繚繞。
“你這是……你是老虎嗎?”
可看見掌中的獸爪白毛為底,有幾道寬細相仿的黑紋均勻分布,掌厚實且大。雖然這樣摸不到實體,感受到的溫度也只是略高,并沒有他剛才在場外感受到的那種連空氣都要燒起來的炙灼感,但是親眼見識了綠森在商略手下的慘狀,蘇淺醍猜測這是一種可以自由交替的狀態,在商略需要的情況下,進行獸爪與人手之前的替換。
蘇淺醍的直覺挺準,商略頷首道:“差不多吧,我母親是妖虎族的。”
“那你爸呢?”
“他是人類。”
“哇……原來你是雜交的啊!”
聽說雜種狗通常比純種的更聰明也更容易存活,商略這種以同類和鬼物為食的開掛技能說不定就是由此而來。他從上次籬術的種種話語中可以猜到商略的這種屬性在妖族中也必然不常見,想到籬術……那娃的血統一定很純正。
雖然蘇淺醍的這句話令商略想到了一些關于“雜種”的回憶,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蘇淺醍說這句話并沒有辱罵他的惡意,更多是一種就事論事,語氣中也是滿滿的驚奇。
只是商略十分不習慣這種別人在了解真相后既不厭惡也不恐懼,反而一副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很有趣嗎?說到底自己其實也就是個混血嘛……只不過混的跨度有點大,導致了一些變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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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噬妖鬼說起來既是個優點,也是累贅,因為必須依賴吸收其他生命體的能量給他的存活大大提高了難度,但相對的,他的進步也比其他族人快非常多。其實不是一定要妖鬼,只是這兩種找起來最方便,能量也相對充沛一些,人類倒是最簡單的食物,只可惜味道又不好,能量也不高,一向被他唾棄。
“在我們的世界里,這并不是十分稀奇的事。只是同人類交/配生育很容易導致下一代的突變,很大的可能不是變得更強就是變得特別弱。不好意思,本人恰好是前一種。”商略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讓對方意識到,這一切都是蘇淺醍自己的見識短淺,且有眼不識金鑲玉。
蘇淺醍胡亂點了頭,顯然沒有放在心上。他才發現,原來在他們說話間,那間金碧輝煌的大屋子已經變回了他一開始進入的印著壁畫的小屋。
“對了我還想問你呢,這些壁畫是怎么回事?這不是洋人的教堂嗎,卻畫著和尚呢?!”
“綠森并不是被神父困住的,這間教堂應該解放后就荒置了,因為還剩余一盆圣水可用做困住綠森的能源而被利用,封印在了這間房中。況且綠森并不屬于那種西方惡魔,而是東印度流傳過來的一種魔神,又叫摩羅。”
商略走到第一幅壁畫前,“你也看過了,那第三面墻上畫的,便是綠森本體。至于這兩幅,則是釋迦摩尼,當年綠森在他參悟之時用洪水、火災、雷電干擾他,還讓自己的女兒色/誘釋迦,但都失敗了。”
這里說的綠森,自然是當年真正的大魔神了,而不是他們今天對付的一縷殘念,不僅打不過商略,關鍵是沒有眼力見兒啊,怎么會假扮成商略來騙他呢。
蘇淺醍一邊聽商略科普,一邊隨著他走出了小木門,這一次和來時走了十來分鐘完全不同,出了房間,不過幾米狹窄的小道,沿著一小段階梯,便是他們進來時的那扇小門。
看來從他進入這條廊道開始,便踏入了綠森的障眼法中。
兩人出了石庴教堂。
不知是不是因為剛在炎熱的環境中呆過,來到屋外,蘇淺醍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午夜時分,寂靜與一地的梧桐葉,還有微醺的路燈,蘇淺醍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滿腔清涼,心情意外的很輕松,并不像剛剛經歷了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
這些以前他只會嗤之以鼻的事情,在逐漸見識得更多以后,便發現似乎并不是那么難以接受,不知是不是男人骨子里都有些渴望刺激的基因在作祟,當他面對綠森貪婪的面孔時,心中涌起的并不是恐懼,反而是一種他說不清的悸動,甚至……他隱隱感覺到,這種心情,是自己熟悉且期望的。
“吶~誘餌當完了,你吃飽了是不是也該給我喂點食啊?”
看到蘇淺醍飛揚的眉眼,商略滯了一瞬,笑了,“你倒是想得開。”
“只要你說話算話,我就會一直想得開。”
蘇淺醍是一點虧都不肯吃的人,商略早就知道了。今天的合作可謂愉快,吃飽喝足的某人心情大好。
“就像我說的,一般人引不出綠森,可是你不一樣,你的靈魂……很特別,你擔心自己的身上有些問題,怕以后有危害,其實,倒不必這么想,因為你所具有的‘特殊能力’對你自身應該算是無害的。”
“那是像‘特異功能’這種的?”
“你要這么理解也可以,但是并不完全一樣。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么多年來你沒覺察到自己的不同,是因為有人封印了‘真實的你’。直到你被鏡神的法術所困,身體受到了刺激,才撼動了當年的封印。”
這也是為什么蘇淺醍會看到鏡神誕生的畫面,商略看到的更多,鏡神并不是鬼,該算是種器靈,以愿為藉,難分正邪,全看當初許愿人的心境,怨念極大時,便可能比厲鬼更甚。
他們遇到的鏡神是戰國時期一個小國的將軍夫人的陪嫁物,但是不幸的是,新婚當天他們國被別國設計攻破,新娘子在新房中還未等來她的良人,就被燒死了,死前大概感傷之情和不甘之意甚深,所以引出了鏡神。”
“什么?!”蘇淺醍大驚,摸著自己的身體,“有人對我下了封印?”
“……”商略略微有些困惑,他剛才那番話表達出的重點是這個嗎?
這人倒不在意自己是個怪胎,反而對有人在他不知明的情況下對他的身體動了手腳而耿耿于懷。
“是誰干的?”
“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會知道?”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后會知道的意思。”
商略這么說,蘇淺醍就知道他的臭毛病又來了,知道再問對方也不會多說,他無語地移開了視線。
商略深深的看了蘇淺醍一眼,他本以為蘇淺醍出自蘇家,之前不過是在裝模作樣罷了,可是慢慢地看蘇淺醍的反應,才覺得對方是真的被蒙在鼓中。
蘇淺醍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對綠森摩羅來說,是不錯的……食物嗎?”
“不錯。現在的你,身體里隱藏著能力,卻全無自保之力,在綠森眼中就是一塊煮好的肥肉,只需要吞進肚子即可,在石厝教堂里關了幾十年,沒有外來能量吸收,你說你對他有沒有吸引力?”
這么說的話,在商略眼中自己豈不也是塊肥肉。
蘇淺醍緊緊盯著商略,覺得自己從第一次見面就一直反感商略說不定就是自己的身體在本能的警告自己這個男人的危險。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封印,只是使你變成一個普通人,若不是我在你進教堂之前暫時壓制住封印,綠森也不會發現你。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早被些野鬼、小妖分食了。”
蘇淺醍立刻想到進門前,商略莫名抓住自己手的舉動,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覺得這樣就說得通了。
本意其實帶了些炫耀的商略見他反應平平,不禁感到無趣。
兩人沿著一片荒涼的舊路,離開了這一片老城區。
******
三個月后。
蘇淺醍走進警局,抖落雨傘上的雨珠后將雨傘靠在墻角,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有人經過他身旁,放下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蘇淺醍抬頭,陸小刀手上捧著他自己的馬克杯,見他看他,咧著嘴傻樂。“今天好冷,小心感冒。”
蘇淺醍微笑。
對面坐著的何勇豪吃味,陰陽怪氣地逗陸小刀:“刀啊~你蘇哥是你前輩,感情豪哥就不是啦?怎么都不見你對豪哥這么好捏?小蘇你老實交代,你給小刀吃了什么讓他這么死心塌地的。”
蘇淺醍面無表情地喝著咖啡,霧氣模糊了他的容顏,“前輩也是分有用無用的,能帶他長進的叫前輩,教不了好的那叫前車之鑒。小刀又不傻,自然懂得區分。”
而一直無心插畫的安棠也不像往日那樣擠兌何勇豪,反而表情流露煩躁。“這什么鬼天氣,雨季早就過了還下個沒完沒了的!”
已經入冬了,南方的冬天本就凍,不下雨溫度還高一些,一下雨就又冷又濕,而令安棠這么沉不住氣的原因,主要是一件困擾了他們數日的案子。
剛巧陸小刀紅著臉去又倒了兩杯咖啡,給何勇豪、安棠一人送了一杯,算是安撫了何勇豪受傷的心靈,而安棠抱著杯子暖手,不改愁顏。
何勇豪伸著脖子看她桌上的文件,“那碎尸案還沒進展啊?”
“別提了!這么多天,連死者身份都定不下來。”安棠揉著太陽穴,她昨晚熬了一夜,可是案子上的進展仍舊寥寥。
這是一起連環碎尸案,目前為止已經有三人遇害了,分別發現與三個不同的地點,都很偏僻,且尸體用利器分割成了碎塊,最詭異的地方在于,在警方進行尸體拼湊還原時發現,他們的內臟統統不見了,一點都沒剩下。是倒賣器官的人販子嗎?可這也賣的太干凈了吧?胸腔與腹部里面完全是空的,不禁讓人起疑。況且只是內臟消失,腦子與□□都還在,這也說不通。
“嘖~又不是做人雜湯,這犯人真變態。”
另外仨人無語看蘇淺醍,說出這種話的人也好變態啊。
陸小刀又問:“怎么會找不到身份呢?”
“沒有證件,沒有任何身份證明,也沒有失蹤人口報案,光靠人像復原,現在到處刊登啟示,但是都沒人報案,想做個DNA都沒有對象。”
“是什么人既沒有身份證明,又沒有人際交往、社會圈子、工作需要呢?”蘇淺醍沉吟。
——“乞丐!”
一個聲音從天而降,劉海平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
“組長?”
“已經從東街口和南門兜的乞丐那兒證實,最近這個受害人是在那附近行乞的流浪漢,至于前兩個還在調查,不過基本可以確定,他們的身份應該都是乞丐,所以才會既沒有證件,失蹤了也沒人管。”
那三人聽了眼前一亮,可不是嗎!這些條件乞丐都符合,果然還是組長有經驗啊。
接收到其他人尤其是陸小刀崇敬的目光,劉海平卻不像往常洋洋得意,反而叉著腰皺眉,“另外,還有一個消息告訴你們,又發現了一具碎尸,同樣沒有內臟。”
小劇場:
“哥,我請你吃飯吧。”
“哥,上次那個犯人好聰明的,……”
“哥,我按你說的,果然案子是……”
“哥,你最近怎么樣啦,我怪想你的。”
……
被多次打擾二人世界欲求不滿的某野獸忍無可忍道:“你們那個小警察怎么回事啊?!一天到晚屁顛屁顛地跟你后頭叫哥是幾個意思?還有完沒完啦?”
窩在沙發里翻報紙的人淡定道:“人緣好,沒辦法。”
“好個屁!別讓我知道他對你有什么念頭,不然老子一口吞了他!”
“你不是嫌人類不好吃嗎?”
“可是誰要敢動我嘴里的肉,老子讓他自己扒好皮洗干凈呈上來!”
說著果斷撲倒吃掉他的長期儲備糧!
所以說,野獸惹不得,更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