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蘇淺醍一個激靈從沙發深處坐直身子,目光習慣性凌厲,直到他發現那只是徹底醉倒的何勇豪倒地的聲音。
眾人:“……”
何勇豪是北方人,身子高大,強壯,平時看起來不胖,但是倒地的動靜真不小,好幾個人都被他嚇得酒醒了。
看到他狼狽的模樣,無良同事們紛紛大笑起來。蘇淺醍也忍俊不禁,“好了好了,鬧也鬧夠了,差不多回吧。小林小安,你們倆送你豪哥回家。”
教主發話了,底下一干教眾齊道一聲“嗻”!被點名的兩個站出來抗起何勇豪,其他幾個也是互相攙扶東倒西歪地站起身。
“你和籬術也早點回去吧。”
某叔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侄子,總算分了點心思在自家侄子的現狀上,結果就看見籬術臉蛋紅潤,好像發生什么都不知道,就乖巧地坐在沙發上一個勁兒給自己倒酒喝。
商略摸了摸下巴,他覺得根據自己的記憶,籬術那個漿糊腦殼兒,他的眼睛是發不出這么明亮的光的。
蘇淺醍也發現了籬術的不對勁,他走過去,搖了搖籬術,“喂!你還好吧?”
誰想籬術就沖他嘿嘿笑了一番,喝酒倒酒的動作一點兒沒停。雖說籬術平時的笑也很二,但是現在的這種傻笑,是人都能看出他是喝醉了。
籬術從來沒有喝過酒,女同事們喝的又是紅酒,他今天就是體驗生活來了,怎么會錯過這種好機會。只是紅酒初喝起來酸酸澀澀的,一點都不嗆口,他只當飲料喝,毫無節制,于是毫不意外地醉了。
身旁幾個女同事不好意思道:“我們看他喝了都沒什么反應,還以為他酒量很好的,他成年沒啊?”
“成年了成年了!沒事兒,你們也早點回吧,路上小心!”蘇淺醍胡亂搪塞幾句,就把人哄走了。反正籬術是妖精,喝也喝不死,成不成年的他才不管呢。
屋內一下子冷清下來,商略和蘇淺醍站在看起來很淡定的籬術面前,無語地看著他伸手拿一瓶酒卻好幾次抓空,酒瓶就擺在桌子上,可是籬術眼中的酒瓶已經被扭曲了位置,所以看著酒瓶手就是伸不準,他還奇怪地“咦”了一聲。
“帶上你侄子,咱也走吧。”
商略簡直就被籬術的模樣蠢瞎了,這居然跟他有血緣簡直就不能忍,皺了皺筆挺的鼻梁,不甘不愿地將籬術架了起來。
三人離開KTV,沿著馬路走。商略蘇淺醍二人都很默契地絕口不提坐車的事,蘇淺醍是覺得之前屋里味道太大了他悶得慌,順便想要醒醒酒,而商略,大概只是不想提吧。
此時接近午夜,不過大道上車還是不少,籬術根本搞不清狀況,商略提著他也就跟著走,水潤的大眼鏡里滿是迷茫和無辜,一點都不像平時的聒噪,安靜得真的像只貓了。
他們走了十來分鐘后,蘇淺醍突然同商略對視一眼,拐入了公路旁邊靜僻的小支路。
直進到深處,兩人才停下腳步,靜待在原地,似乎在等誰。
他們的意圖如此明顯,身后的人也就不能再裝傻了。
清晰的腳步聲驟然響起,不急不慢地由遠而近,一個人形逐漸從黑暗中現行。那是一個穿著連帽衛衣的年輕人,用帽子兜著腦袋,五官立體,頗為英俊,看起來就是個普通青年。
青年在離他們三米的距離停下腳步,低低的笑聲傳來,“妖虎族的奇葩——商略,果然名不虛傳,這么快就發現了我。在下莫鑲,莫家現任少主。”
商略連點表情都欠奉,對莫鑲的恭維充耳不聞,此人的追蹤術的確不錯,但畢竟年輕,他能夠發現沒什么好值得驕傲的。倒是蘇淺醍,□□凡胎,居然也能有所覺察,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
說起來蘇淺醍倒不是真的發現了那莫鑲,只是一種直覺,他與生俱來的敏銳直覺。
莫鑲見沒人搭理他,不禁臉色有點黑,“在下敬你是前輩,可這規矩不能亂,還請商先生將你手中那小子交給在下!”
蘇淺醍笑問:“你就是那個假和尚?”
此話一出,莫鑲的臉霎時黑如鍋底,咬牙切齒道:“話不能亂!在下從未入過空門,也不曾想過要惹旁人誤會!”
一點沒把對方的威脅放在眼中,蘇淺醍接著笑嘻嘻:“未入空門,作何說話文縐縐的?莫非佛祖不收你,你便入世修行嗎?”
被蘇淺醍一番調笑,還特地模仿自己講話,莫鑲氣得牙根直癢,若不是見對方只是個普通凡人,早就捋袖子收拾他了,心里罵了千八百回,從蘇淺醍商略籬術一路罵到自家師傅——MB死老頭定那么多破規矩不說,還剃光老子的頭,害得我被妖精嘲笑被同道嘲笑,現在就連個凡人都能隨便取笑了!!!
話反正也說破了,莫鑲一脫帽子,露出一個锃光瓦亮的腦袋,也不裝模作樣地咬文嚼字了,雙手一插褲兜,“廢話少說,交不交人吧你到底!”
商略凌空提起籬術晃垃圾一般晃了晃,冷哼一聲:“你要這玩意兒?那給你好了。”
說著一拋,籬術沿一條完美的拋物線,準確落入莫鑲懷中。原本還以為要大打一場的莫鑲萬萬沒想到居然這么容易得手,毫無準備之下接得手忙腳亂。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懷中笑得人畜無害的籬術,又看看冷漠著一張臉的商略,三觀有些不夠用——不是說商略是籬術親叔嗎?傳說都是坑爹吧!這是親叔嗎?!這是后爹吧!!!
蘇淺醍偏過腦袋對商略耳語:“這樣真的好嗎?”
對蘇淺醍的主動靠近,商略心中莫名地很是受用,難得耐心地解釋一件事情,他學著蘇淺醍的樣子對著他耳朵輕語:“籬術不是犯法的那一族中之人,不能直接定罪,他們拿不出證據,最后頂多讓幻貍族來領人,口頭教訓一番。剛好不用看他在這煩我了。”
灼熱的氣息噴在耳頸之間,蘇淺醍覺得耳根有些發癢,邊撓邊無語地看商略,最后一句才是重點吧。
商略還是第一次做這種竊竊私語的事,感覺十分有趣,不厭其煩地又靠近了一些,情不自禁地帶了些笑意:“這家伙是個傻×!他費那么多事抓籬術回去根本是白費功夫,我們借他的手,多省事!”
蘇淺醍炯炯有神,商略同他的腦袋只有一線之隔,那種瘙癢的感覺更明顯了。大哥你說話就說話,湊這么近是擔心我耳背嗎?還有,那種說到“我們”的時候那種淡淡的小得意的口氣是怎么回事啊?!
莫鑲更囧,從他這個角度看,商略那根本就是在親蘇淺醍……所以這是在秀恩愛嗎?扔完小拖油瓶就迫不及待地求親熱?!拿老子當托管所嗎?!
說起來,莫鑲當然不是那么傻的人,他一開始是拿籬術當同黨才追殺他,后來發現他是幻貍族的,又聽了他的那些解釋,心里已失了繼續追究的意思,實在是籬術自己嘴太賤,一見沒說動對方就各種“禿驢偽君子假和尚”的都來了,莫鑲本來就為這頭發的事痛心呢,還被只小妖怪揭了傷疤,他怎么肯罷休,于是就想要教訓籬術一番。
籬術認定莫鑲不肯放過自己,嘴里于是更加不饒人,兩人陷入惡性循環,原本只是普通的追捕行動,生生變成了你死我活的生死追殺。
此時籬術就倒在自己懷里,可莫鑲還真不能把他怎么樣,想到自己一個月來千辛萬苦,不眠不休,還要受面前一人一妖的氣,莫鑲真是頭頂冒煙、嘴里發苦,早知道這小子這么難抓就不跟他置氣。
莫鑲正在暗自生氣,突然覺得懷中一陣騷動,低頭一看,籬術整個人如樹袋熊一樣手腳并用扒著他,毛茸茸的腦袋一陣蹭,口中發出愜意的哼哼聲。
莫鑲頭上一排黑線:喂喂!干什么?!找奶啊你!!
籬術使勁兒朝里鉆,似乎還嫌不舒服,喉嚨里發出小獸的咕嚕聲,竟然嘭的一下變回了原形。
“媽媽媽媽呀!!!!”莫鑲手足無措地瞎撲騰,姿勢別扭地捧著貍貓,面部神經不受控制地顫抖,內心一萬匹神獸跑過來又跑過去,直把他踩成了爛泥。
籬術的原形是一直通體雪白的小貍貓,鼻尖粉紅,瞇著眼的樣子好像在笑,兩只耷拉的耳朵一抖一抖的,憨態可掬,十分討喜。
變回貍貓的籬術愜意地在他最避之不及的人懷里伸了一個懶腰,呼呼大睡起來。
蘇淺醍歪著腦袋看貍貓精從莫鑲臂彎中垂下來的大白尾巴,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商略一見他指著籬術的尾巴思索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熟吧?他當初假扮道士用的那個拂塵,就是他的尾巴變的。”
蘇淺醍一個擊掌,恍然大悟。
想當初籬術為了救他拂塵上被絞斷了幾根銀絲,他還大呼小叫,一副肉痛得不行的樣子,現在才知道他是傷在拂塵,疼在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