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今兒個去李家武館,見了佟湘玉,她有些心急了,想問問小姐,她什么時候才能見老爺。”雪蘭一邊拿著綾羅給錦好絞發,一邊說著話。
錦好剛剛洗過澡,正忙著抹著玫瑰花露的手一頓,隨即想了想:“佟湘玉容貌恢復了怎么樣了?”
雪蘭不屑的砸吧著嘴巴:“天生就是個妖精,怎么會不好?”隨即埋怨的看了錦好一眼:“小姐,您綾羅綢緞的供著,山珍海味的養著,那血燕不要錢似的送過去,就是頭豬也養出花容月貌來了。”
即使雪蘭萬般不屑佟湘玉,可是也不得不說,佟湘玉到底是麗質天生,尤物轉世,原本被折騰的那么不成樣子,可是經過這么多天的調養,完全將原本的光芒四射的艷麗給養了回來。
而且,不得不說,佟湘玉這個狐貍精,是異常清楚自己的魅力的,渾身的打扮都凸顯出自己的優勢,遮掩自己的缺點,又加上自家小姐隨她折騰,這下子,反而比山谷鎮的時候,更加的美麗起來了,就是她這個萬般厭惡她的人,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錦好聽了雪蘭的話“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搖曳的宮燈,明滅的光影,將錦好的臉色半明半暗,譏諷的笑容中,透著絲絲的冷漠,她的聲音,有著前所未有的嘲諷:“再花容月貌的豬,那也只是豬,而豬,總有一天是要宰著來吃的。”
隨即,繼續手中的動作,將玫瑰花露抹在自個兒的手臂上,語氣依舊嘲諷異常:“既然她急了,咱們明兒個就去看看,總不能讓咱們花容月貌的豬給急的上火,毀了那份美味,讓人嚼起來無味,豈不是彰顯不出我這個做女兒的孝心?”
翌日。
錦好找了借口,跟黃氏通告了一聲,出了莫府,去了李家武館。
“佟姨娘,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錦好看著眼前身著淡藍色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紅梅,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將一頭青絲綰成如意髻,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雖然簡潔,卻顯得異常嫵媚風情的佟湘玉,果然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瞧佟湘玉這等模樣,和上次瞧見時的根本是天壤之別,面色紅潤,肌膚水嫩,誰能想到這樣的絕色佳人,之前那般枯萎凄慘的模樣呢。
錦好嘴角淡淡的彎起——果然是花容月貌的……豬。
“說起來,這些還都虧了五小姐的相助,不然,我也不知道我自個兒還能有這般的姿色。”佟湘玉笑得妖嬈柔媚,修長的手指摩挲這自個兒的下巴,萬般滿意的感受著手下的柔滑,她這樣的人,容貌對她來說,就是第二生命,也是最大的依仗,現在她的容貌回來了,她自然得意。
雖說現在她還靠著莫錦好,但是當她重新得到老爺寵愛的時候,到那時候,哼……
錦好將佟湘玉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坐在鐵梨木劵口玫瑰靠背椅,輕輕地抿了一口清茶,淡淡道:“明兒個父親會去城外求醫,你想不想見見父親?”
佟湘玉激動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雙眼亮晶晶的看著莫錦好:“你是說,我明天終于可以看見老爺了?”
沒想到,她這么心心念念的事情,居然這么快就能實現了。
“不過是讓你見他一見,我可沒有說讓你跟他回去,所以你也不必這么高興。”錦好輕輕的瞟了佟湘玉一眼,語氣淡漠而輕蔑:“我只是讓你在他面前晃上一眼,你記住,這中間你不許跟他說一句話,不許看他一眼,只要在他面前晃上一晃,立刻馬上離開,你聽清楚了沒有?”
她可不想她精心養出來的花容月貌的豬,因為愚笨而打亂她的計劃,雖說無關緊要,可是失敗了,也很掃興的。
佟湘玉乖乖的點頭應了下來,嘴角卻不以為然的撇了撇:有機會見到老爺,她不趁機跟著回去,難不成還留在這里守空房啊,難道還要一輩子聽著這臭丫頭擺布不成。
她想到自個兒的花容月貌,以她現在的樣子,再加上她在床上的手段,絕對能迷得老爺神魂顛倒,將她當成手心中的寶,至于王氏那個賤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因為想到日后的前程,佟湘玉的眉梢眼睛都染上了笑意,眸光如同珠玉生暈,瀲滟動人。
錦好冷冷的看著她,聲音沉冷如冰:“我希望你是真的將我的話聽進去了,不要以為我是在說玩笑話,你應該清楚自個兒的身份,若是沒有我的幫助,莫家是絕對容不下你的,而我能將你捧上來,也自然能讓你再跌回去。當然,你若是想要回去過著之前的生活,我是半點也不介意。”錦好緩緩的站了起來,冷冷的看著她:“我早就說過了,這事也不是非你不可。”
聽到錦好的話,佟湘玉的臉色大變,激動的心情也隨著錦好的話,而被打得半點不剩:她怎么忘了,現在的莫錦好早已不再是之前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了,就是莫老太爺也要看她的臉色過日子。
是她自個兒高興的過頭了,沒想清楚,若是惹到了這個小祖宗,她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錦好細細的看了她的神色,知道這一次,佟湘玉終于將她的話聽進去了,隨即嘴角勾出一抹淡笑,又開口道:“你放心,若是你乖乖兒聽話,我保證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回到莫府去,而且還能讓你專寵于父親。”
“嗯,我明白該怎么做了。”佟湘玉收斂神情,慢慢兒的點頭。
“既然你明白了,那就好。”錦好不想在佟湘玉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今兒個你收拾一下,明兒個就去長生客棧住著。”
佟湘玉一一應了下來,錦好就起身告辭,待要跨出門口之時,才又停下腳步道:“明兒個,老爺出城門的時候,你就坐著馬車,假裝進城的模樣,撩開馬車簾子,等到老爺瞧清楚你的樣子,你就立刻放下簾子,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佟湘玉看著錦好,輕輕的應了下來,錦好淡然一笑,上了馬車,往朱宅而去,心中卻在盤算著,若是王氏知曉佟湘玉回來,會急成什么模樣?
佟湘玉的手段,對上王氏的狠毒……嗯,不知道哪一個會更勝一籌?不過,王氏因為心中還有憂慮著莫錦冉,這一心二用,已經就落后了半分。
王氏現在還不能死,錦好沒打算現在就收拾了她,就像沒打算現在收拾佟湘玉一樣,并不是不能,而是還不想。
對付一個人最好的法子,不是一劍將她刺死,也不是一顆毒藥將她毒死。
而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不惜任何手段,花費無數心計奪得的東西從手指之間一點一點的溜走,即使痛得心肺都疼了起來,卻沒有任何的法子去挽留,奪走她所在乎的東西,讓她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所在乎的人萬劫不復,從此心肝肚肺日夜疼痛。
直到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活生生的憔悴的無法見人,直到眾叛親離,人所共棄,直到一無所有,直到連她自己想起來的時候,都恨不得甩上自己百八十個巴掌,讓王氏和佟湘玉活著,讓她們以為幸福,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之時,再狠狠地跌落在地面上,這才是對她們最好的報復。
云燕向錦好遞了杯香茶,按照她昨日的吩咐,除去馬車里八角手爐,車簾子被影三從外面掩好,正準備往里面移上一移,卻伸手摸到軟軟的靠墊,伸手一抓,便將那繡著精致花樣的靠墊拿了起來墊在腰后,倚靠再說上面,那柔軟中透著的疏淡清香,讓錦好明白,那靠墊應該是才放上來的。
錦好自然不會白目的以為,這是莫府的下人給準備的,影三是金翰林堅持要求下才跟著到莫府的,住在外宅,當初帶過來的時候,莫老太爺還有些不樂意,不過今時今日的錦好自然不會將他那點不樂意看在眼里。
對于這靠墊的來歷,錦好心中清楚,錦好也有些驚訝,不知道那人怎么就注意到馬車了,而且還體貼的給準備了靠墊,隨即坦然,他對她的事情向來上心,會注意到這些細節也算不得什么。
云燕壓低聲音道:“小姐,奴婢瞧著佟姨娘似乎有些不一樣了,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還是壞。”
錦好低低的嘆息一聲:“一個人經歷了的事情多了,若是沒有改變,那才不對呢,不過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放心好了,她就是再怎么改變,也翻不出你家小姐我的五指山,因為不管她再怎么改變,骨子里的那些東西還是改變不了的。”
她的身子在柔軟的靠墊上輕輕摩挲了幾下,繼續說道:“她也算個聰明人,對我的性子也算有些了解,當日見到我愿意花費心力將她帶到京城來,就猜到我的打算,知曉我是想將她送回到老爺的身邊,讓她和王氏斗個夠本,不過,她到底不了解你家小姐我,若是只是找個美人和王氏斗斗,我隨便花點銀子去青樓里買個清官回來就是了,我找她來,可是還有妙用的。”
雪蘭看著錦好,輕笑了起來:“小姐倒是一片孝心,不過婢子倒是擔心,老爺這些日子的心思一直都放在求醫上,怕是對美人兒不會上心。”
錦好的嘴角翹成一個彎彎的弧度,眼里閃過一道嘲諷的笑意,語重心長道:“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我怕你對老爺的期望太高了點。”
云燕想了想,才不得已點頭,贊同:“或許吧。”沉默了一下,又開口問道:“小姐就這么相信佟姨娘,她能害小姐一次,就能害小姐第二次,奴婢剛剛瞧她那樣子,可不像是個會安分的主,若是……她得了寵,怕是會反過頭來再害小姐。”
錦好笑了起來:“只怕她等不到害我了,我給她這個機會,只怕王氏也不會給她機會。”她的語氣忽然平淡了下來,隱隱透著一股子冷意:“你放心好了,我安排了這么久,就是要將莫家的這些破事解決了,斷然不會讓她有可趁之機。”
云燕對這一點倒是頗為贊同:“也是,小姐眼看著就要嫁進威遠侯府了,也不知道那里面的水有多深,若是背后再有著這么些幺蛾子在,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事情出來,早些解決了也好。”
雪蘭倒是嘀咕道:“也是小姐的心腸太好了,這些個人,哪一個沒害過小姐,就是一顆毒藥給毒死了,也不是冤枉。”
錦好眉頭輕皺,慢慢的搖頭:“你跟著我這么久,還不明白我的性子,篤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雖遠必誅。我會帶佟湘玉上京,本就沒安什么好心,至于你說得一顆毒藥毒死了……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我何必為了這么幾個人,而毀了自個兒的人生,手上占上鮮血,讓她們自相殘殺,豈不是更好?”
雪蘭若有所悟,似懂非懂:“小姐是想讓她們自己狗咬狗,咱們坐收漁翁之利。”
錦好拍了拍她的手:“孺子可教也。”隨即輕輕的嗤笑起來:“佟湘玉以為自己靠著一張人皮,就能得到老爺的寵愛,在莫家的內宅呼風喚雨,卻忘了這里是京城,不是山谷鎮。她以為利用我搭上老爺,再一腳將我踹開,我不過是她的墊腳石,卻不知道,現在的莫府,早已是我的天下,我讓她生,她就生,我要她死,她就只有死路一條,連她心心念念的老爺也救不了她,真是愚笨。我將她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不說,不過是懶得開口罷了。”
雪蘭聽了這話,神色微僵,就是云燕收拾茶盞的手,也微微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的收拾起來,倒是錦好卻像是沒有看到二人的異樣,繼續說道:“笨人總想著全世界的人和她一樣笨,卻不知道自個兒那點小算盤,根本就逃不開別人的眼睛,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好了。”
車內的氣氛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之中,錦好的手指輕輕地瞧著小案幾,清脆的聲音,卻像是敲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錦好的聲音伴隨著清脆的敲擊聲想起:“這世間的人,最是可笑,她以為自己和和氣氣的,笑臉相迎,就能讓人相信是真心篤定,恨不得將一顆心掏出來給她。”錦好淡淡的掃過雪蘭略有僵硬的身子,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好是壞,我心中自有一桿秤,真心為我之人,我從不會忘記,但是誰若是以為自己的那點小算盤能從我的眼中瞞過去,怕也是不能。”
說完這番話,又輕笑道:“你們兩個說說,祖父現在對我百依百順,拳拳之心,甚至為了我的安全,將祖母等人軟禁起來,那便是真心疼愛我這個孫女嗎?”
云燕不曾開口,雪蘭的眼神卻有一絲茫然,她張著雙眼,看著錦好,喃喃地說道:“難道老太爺……老太爺不疼小姐?”
錦好笑著搖頭,道:“祖父既然當年能夠漠視母親將我和寶兒帶出莫家,哪里有什么疼愛我的情義,回京之后,更是沒有主動接我回莫府,即使接了過來,也打著算計利用的意思,他之前既然沒有疼愛我的心,難道這時候就會忽然對我疼愛了起來。說來說去,不過是看著我要攀了高枝,看著我能為莫家帶來榮華富貴,能為他帶來利益罷了。”
雪蘭有片刻的詫異,等到她細細將這些話慢慢兒的咀嚼了一遍,神色就有些黯然,片刻之后才道:“聽得小姐這么一說,好像還真的如此,看來是奴婢相差了。”
云燕聽到雪蘭的回答,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雪蘭到底不是個糊涂的。
錦好也幾不可見的松了一口氣,這些日子,莫老太爺身邊的東伯派了人時常與劉婆子接觸,雖然她信雪蘭,可是對劉婆子卻不是那么相信,現在聽得雪蘭這般說話,才算是放心了下來,否則若是從劉婆子從雪蘭這里討到了什么消息,傳了出去,她雖然不懼,可是要處置劉婆子,總會傷了主仆二人的情分,在錦好的心中,雪蘭早已不是普通的丫頭。
也正好趁此機會敲打一番,也好讓雪蘭提起警覺來,省的到時候彼此的面上都不好看。
“你也不要太過難過。我說得這些,我自個兒心中清楚,祖父的心中也很清楚,大家不說,卻也心照不宣的彼此利用,說起來,也算不得什么,反正我還有娘,有寶兒,有你們,還有……金……很多很多疼愛我的人,所以我的心已經填的很滿,這樣就足夠了。”
她認認真真的看著身邊的兩個丫頭,柔柔的說道:“你們兩個,雖然名義上是我丫頭,可是在我心中,卻早已當你們是家人,若是有什么困難或是煩惱,只要我能幫上的,斷不會推諉。”
想了一下,又輕輕地道:“你們的年紀也到了,也該想想自個兒的事情,等過些日子……咱們換了地方,到時候我會幫你們做主。可是若是你們心中有什么人,也要說出來。總要你們自個兒喜歡才好。”
她微微失神:“母親說過,女人這輩子活的異常艱難,若是有幸遇上那么一個人,他對你好,不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什么,也不管你的美丑,外貌,不管你的身份地位,他看到的就是你純粹的好,他就想一心一意對你好,這樣的人若是遇見了,說什么也不能放手,哪怕與天下人做對,哪怕被世人不容,哪怕舍棄了性命,也要緊緊的抓住。”
錦好的這番話,是姚麗娟婚后若有所感而發,卻不知道錦好今兒個怎么會忽然想了起來,就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張絕美飄逸的面孔臉來。
錦好微微的發愣,但隨即心中卻有著一股子甜蜜從心頭流過:卻原來,她早已找到這個人,看來,未知的明天,也不像她所擔憂的那么難以讓人釋懷。
錦好沉靜在自己的思緒中,卻沒有注意到,云燕因為她的話,臉色一白,腦袋就撞在了車壁上。
“怎么了?”錦好忙回過神來。
“沒事,不小心撞到了。”云燕捂著腦袋,輕輕的搖頭,錦好的眼神若有所悟,也不再追究下去。
錦好的馬車到了朱宅的時候,姚麗娟等人一早就得了消息,顯然早就守在門前,焦急的伸長脖子,一見到錦好的身影,忙一擁上前,迎了上來,將錦好團團圍住。
邱如意嘟噥著嘴巴:“怎么到現在才過來,我們都快望眼欲穿了,這才將你給等到了。來來來,咱們快進去,母親天還沒亮,就起來了,忙著折騰你喜歡吃的點心,現在還在蒸籠上蒸著呢。父親也是,今兒個知道你要回來,特意告了假,就等你了。”
說著,眼眶子就有些紅了起來:“好好的一家人,卻偏偏弄得難以相見,也不知道這習俗是哪個定的,真討厭死了。”
她原本就是性子急的,這番的語速也快了,就跟倒豆子似的,錦好聽了不由得渾身暖洋洋的,笑了起來。
伸手掐了她的臉頰一把:“都是個大姑娘了,還這般動不動就紅眼睛,咱們的三小姐,可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傳揚出去,豈不是要讓人笑話。”
邱如意哪里肯弱了巾幗的名頭,忙眨了眨眼睛,眉頭豎起:“哪個紅眼睛了,哪個紅眼睛了……”
這么一番說笑,倒也將剛剛那番感傷的氣氛沖了開去。
朱丹青用白白胖胖肥嘟嘟的小手,拉了拉錦好:“二姐姐,我想你了……”
錦好頓時一顆心都給花成了春水,看著眼前粉粉嫩嫩,睫毛翹翹,像個洋娃娃般的朱丹青,忍不住蹲下身子,狠狠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捏了兩把,然后才無限滿足道:“四弟,二姐姐也想你了……”
一旁的邱如意非常不屑的給朱丹青一個鄙視的眼色:這個壞小子,又用這招哄人了,真夠壞的……
不過,最令邱如意生氣的,卻不是朱丹青用這招哄人,而是這個壞孩子居然沒用這招哄她。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啊……
姚麗娟注視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幕,眼神就如同春日的江水一般,眉眼之間全都是溫暖。
“喲,走丟的孩子終于想起回家的路了。”告假在家等候的朱三爺,顯然在等候錦好的事情上,不是個有耐心的,見到這幾個孩子,守在大門前表演了一副相見歡,自家的夫人又是含情脈脈的瞧著,顯然她們都將家里這個苦苦等候的一家之主給忘了,不由得酸味十足,說起話來,也帶了刺來。
錦好笑吟吟的抱著朱丹青上前,也不行禮,反而假裝嘆息了一聲:“走丟的孩子,今兒個打算在家里住上一天,還打算晚上和母親,妹子挑燈夜話,也不知道小心眼的父親,會不會不許?”
“你今晚住家里?”朱三爺儒雅的面上閃過一道喜色,隨即冷靜了下來,將頭轉向姚麗娟:“我不太懂這些習俗,應該不影響吧!”
錦好不等姚麗娟說話,自個兒搶先接了過來:“不影響,我特意問了長公主送來的嬤嬤,嬤嬤說,只要將我常穿的衣裳,放一套在床上,就行了。”
聽得錦好說長公主送去的嬤嬤說了無事,姚麗娟到了嘴邊的反對,也咽了下去,畢竟能和女兒相處一個晚上的誘惑對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于是點了點頭。
朱三爺這才放心,對著錦好喝道:“走丟的孩子還不進門,難不成不知道回家的路了。”
朱丹青也跟著發出一聲清脆的歡呼聲,“吧啦”一下,在錦好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我也要長談……我也要長談……”那可愛懵懂的樣子,引得眾人一陣歡呼。
錦好被親的一陣激動,沖著朱丹青的小臉蛋又“吧啦”親了一大口。
邱如意此刻再也忍受不住了,沖了前來,也親了朱丹青一口,誰知道朱丹青也不是個省油的,也跟著回親了過去,蹭的邱如意一臉的口水,看的眾人只覺得好笑,邱如意也不惱,伸手隨意的擦了擦,反而一臉得意的樣子。
姚麗娟實在看不下去,掏出手絹,幫著擦拭起來,轉頭,低低訓著朱丹青:“你瞧,搞的你三姐姐一臉的口水……”
邱如意立刻心疼了:“我就喜歡四弟搞的我一臉口水,母親這是嫉妒……”
錦好瞧著面色紅潤,眉眼舒展的母親,又看了看嬌艷如花般初初綻放的邱如意,再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小粉團,心中對朱三爺升起了濃濃的感動——這個男人,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了這個宅子的主人,他在用他的方式守護著這宅子每一個人的幸福,包括她。
錦好對于那善待自己親人的向來很柔軟,對于這個父親也不由得生出更多的親切之情,她抱著朱丹青,走到朱三爺的身后時,不由得低低說了一句:“父親,我想你了……”
朱三爺背對著她身影一滯,聲音卻顯得異常,錦好聽來,像是帶了哽咽一般。“嗯。”了一聲之后,就目不斜視的靜靜往前走,可是姚麗娟卻發現他眼圈子微紅,不由得對他靜靜一笑,朱三爺看著嬌妻的笑容,心中覺得滿滿的:人生到此,他圓滿了。
卻不知道,再過半年之后,他才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圓滿,現在,其實還缺那么一角。
多么容易滿足的男人啊!錦好在心中感嘆,她不過一句話,就讓這個朝堂上滿腹心機的朱三爺給激動成這個樣子。
一家人歡歡喜喜,錦好下午的時光過得實在充足,先是瞧著邱如意耍了一通劍,再陪著朱丹青放了半天的風箏,期間還不時的回答姚麗娟丟出來的問題,比如吃得好不好,在莫家住的習慣不習慣……
錦好一一作答,倒也不欺不瞞,不過對于莫老夫人攪合出來的麻煩事情,卻是一句都不曾提起,朱三爺也不回小書房了,就一壺清茶,一本書,坐在不遠處的亭子里,不過說是看書,那眼睛卻是未曾落在書上,反而盯著錦好他們娘幾個,眉眼彎彎的樣子。
晚飯自然豐盛,清蒸江團,鱸魚拼了個水晶膾,蘸料就要一碟芥辣醋醬,一碟白梅金齏,那腐皮包子、八寶粽、水晶蝦餃、蜂蜜木樨糕,吃得錦好胃口打開,看的姚麗娟是喜笑顏開,不是的勸著多吃點。
晚飯后的時間,自然歸朱三爺所有,之前,父女兩個時常在這段時間說話,大家習以為常,倒也沒人來吵他們,知曉這兩個定然說正經話,就是麥芽糖朱丹青都乖巧的聽話,不曾打擾,姚麗娟還親自沏了壺上好的陽羨雪芽送了過來。
“還應付的過來嗎?要不,我派兩個人給你。”朱三爺抿了一口清茶,道:“我的女兒可容不得誰欺辱了。”
朱家人的護短在朝廷上,都是出了名的,朱三爺自然也不例外,否則當年的常歡也不會那般刁蠻任性。
“沒誰欺辱我。”錦好吹了吹漂浮在茶杯中的茶葉:“我最近正忙著欺辱別人,你別插手,壞了我的好事。”
朱三爺聽了輕輕笑了幾聲,方才道:“好,我聽你的,不過,你要記得,這里是你的家,而我是你的父親。”
錦好點頭,放下茶盞:“今兒個回來,就是來提醒你這事的。”聲音不自覺的嚴肅了起來:“那日,我想讓你和母親去莫家給我送嫁。”
姚麗娟的兩世的期盼,就是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親眼看著她穿上嫁衣上花轎,可是因為她和離再嫁,她又得從莫府出嫁,所以這件事就變得異常困難起來,先不說尷尬不尷尬,就是朱三爺上莫府給她送嫁,就是件挺挑釁人的事情——下莫府的臉子。
不過,莫府的臉面在錦好的心中,從來就比不得姚麗娟重要。
“莫老太爺肯?”朱三爺不認為這事莫老太爺會同意。
“誰管他肯不肯?”錦好漫不經心,半點都沒將莫老太爺的首肯放在心上:“我只問你肯不肯?”
“原本就是要去的,你說不說都一個樣。”朱三爺語氣篤定,氣勢驚人,長久的官威一時間顯示出來:“我倒是看看,誰敢攔了我們夫妻不成?”
自家的夫人,這些日子茶不思飯不想的,一張臉愁得都有些瘦了,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就是想給自己的女兒送嫁嗎?多大的事情,這天朝上下,就是皇帝的寢宮,他還時常出沒呢,就不信莫家一個區區的大門,還能阻了他不成。
二人對此,定下了約定,說了幾句閑話,莫錦好就起身準備找姚麗娟等人長談去了,地點——姚麗娟和朱三爺的臥室。
于是,連皇上寢宮時常出沒的朱三爺,乖乖地讓人收拾了書房邊的廂房,將自個兒的臥室讓出來給自家的娘三個。
錦好舒舒服服泡了一個澡,進了姚麗娟的內室時,那一對母女外加一個麥芽糖的小男孩,早就收拾好了,躺在床上,說著閑話,見錦好進來,朱丹青昂起毛茸茸的小腦袋從邱如意和姚麗娟的中間冒出來,抱怨道:“二姐姐,你怎么才來?三姐解的故事都快講完了。”
錦好笑著爬上床,依靠著邱如意躺下:“你二姐姐講了什么故事啊?”
“孔融讓梨!”
“噗”,錦好一個沒控制住,笑了起來,被邱如意白了一眼,忙慌咳嗽,遮掩著道:“這倒是個好故事,四弟你聽了可要記在心上,兄友弟恭,最是要得。”
朱丹青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家三姐姐的“良苦用心”,重重的點頭:“下次三姐姐再搶的點心,我一定會讓給她的。”
“哈哈……”這次連姚麗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邱如意又羞又惱:“哪個搶你的點心了……我那是為你好,你正長個子,千萬不能發胖了,到時候長不高,就沒有小姑娘喜歡跟你玩了,你姐姐我一片良苦用心,你知道不?”
她不說還好,這么一說,姚麗娟和錦好笑得更是大聲,最后臉皮厚的如邱如意,也不得不用被子將自己給埋了。
錦好伸手扯下她的被子,邊笑,邊道:“你三姐姐那是故意逗你,四弟,你日后千萬莫要再欺負你三姐姐了。”
也不知道這孩子像誰,看起來是個無害的,可是實際上卻是人精,別看年紀小,心里卻清清楚楚,時常逗得這位性情直爽的三妹妹,恨不得挖個坑將自個兒埋了。
嗯,這是不是另類的姐弟情義。
一家四口,說說笑笑,朱丹青到底年紀小,鬧了一會兒,就打了哈欠,姚麗娟喚了奶娘進來,將他抱了回去。
大戶人家,可不興將哥兒整夜睡在女人床上。
接下來就是女人的談話時光,女人的話題,通常沒什么營養,不外乎東家長,西家短,雖然錦好尋常時候,對這些話題不感興趣,可是娘三個擠在一張床上的時候,卻也生出了幾許興致,尤其是這話題關系到今兒個唯一缺席的自家兄長——邱如虎。
“怎么,大哥還不肯成親?”錦好打了個哈欠問。
“前些日子,母親讓我找大哥問問,可是還沒容我說話,大哥就將我趕了出來。”說起這件事,邱如意心里就極為不爽,現在逮著機會,就給邱如虎穿小鞋:“二姐姐,我瞧大哥的樣子,怕是在外頭有什么相好的了。”
“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孩子,什么相好的?也不知道害羞。”姚麗娟伸出指頭在邱如意的頭上輕敲了一下:“也不怕被人笑話。”
“誰敢?我揍扁她。”邱如意頓時匪氣十足。
錦好忍不住又輕笑了起來:“母親,咱們三妹妹是底氣足,不怕人家嫌棄,反正李家已經認定了這個兒媳婦。”
邱如意頓時不依:“母親,你聽聽,你聽聽……二姐姐也是未出閣的女孩子,怎么她就能張口兒媳婦的,我就不能。”
姚麗娟也輕笑道:“要是你今年也出閣,我就準你和你二姐姐一樣張口閉口兒媳婦。”
邱如意頓時歇火了:“李大哥說了,等我及笄之后迎我過門,今年肯定是嫁不出去了。”到底還殘留幾分江湖之氣,說起婚嫁的大事,居然臉不紅,心不跳,又惹得姚麗娟輕訓了一句:“瞧你個臉皮厚的。”
邱如意往姚麗娟的懷里一縮:“在母親和二姐姐的面前,要臉皮干嘛。”理直氣壯,半點也不覺得自個兒做錯了什么。
錦好瞧著她憨憨的樣子,眼底溢出了笑意:這個妹妹果然養得熟透了。
人啊,果真是感情的動物,只要你用了真心,就能換到真心。
三人說笑了幾句,就言歸正傳,錦好出聲問著邱如意:“你從哪里……看出大哥有……有意中人了。”到底換了個文雅些的說詞。
“那日我進去的時候,發現大哥鬼鬼祟祟偷藏著什么,后來我假裝離開,發現大哥掏出來一個香囊,還對著那個香囊長吁短嘆,掉書袋子。”
邱如意想了一下,才斷斷續續道:“好像是什么……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什么思君不見君的……反正酸掉人大牙了。”
錦好和姚麗娟一聽,敢情邱如虎真有了意中人,不過為啥不肯明說呢,雖然商人的地位不是太高,可是憑借著朱三爺的身份,這天朝應該也不會有多少人家會不長眼睛的拒絕了。
難不成是有了婚約的小姐?
不對,邱如虎辦事牢靠,若是人家小姐有了婚約,為著對方著想,他也不會隨身藏著人家小姐的香囊。
既然不是身份過高,也不是有了婚約,那么只有一個可能——對方的身份太低。
錦好與姚麗娟又對望了一眼——看來,要好好的查查這事了,到底是什么樣的姑娘,迷得邱如虎這般小心翼翼,酸氣十足,連思君不見君都出來了。
二人都沒將身份地位放在眼里,只要邱如虎喜歡,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這個話題就此揭過,又絮絮叨叨說了些家里,外邊的情況,不過錦好和姚麗娟倒是聽的多,說得少,三人中,邱如意倒是個話簍子,知道的也多,一直說道半夜,眼皮子抬不起來才消停。
錦好混混沌沌的睡去,鼻間充斥著家人的氣息,卻格外的踏實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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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打算狗血一下:新歡舊愛聚首,莫二老爺pk朱三爺,哈哈……
親們,能猜出邱如虎的意中人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