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好笑著搖頭:“雪蘭,你這是怎么了,我不是說了嗎,就是你做了管事媽媽,還留在我身邊伺候的啊,我沒讓你離開,你還哭什么?”
她眼中幽光閃閃,輕笑盈盈:“你既然一心要留在我身邊,我自然懂你的忠心,放心好了,我從來都不會虧欠忠心為我的人。”自然也不會放過,背叛我的人。
雪蘭聽了這話,心里一時不知道是何感想,總覺得錦好的話中有話,可是卻有想不出到底藏了什么話,不由得抬起腦袋淚眼模糊的看著坐著的錦好,一身鵝黃色的紗衣配著月白色的長裙,頭上未戴什么首飾,臉上也是素凈一片,只在烏發上晷了支滴溜圓的東珠簪子,配兩朵嫩黃色的小絨花,嬌俏動人,如絲如幻。
明明還是自個兒熟悉的主子,可是這一刻,雪蘭卻覺得那么的陌生,就好像錦好渾身上下都被一層迷霧包圍著,就仿佛自個兒從來都沒有認清眼前的女子。
錦好溫婉的淡淡一笑,語氣越發的柔和:“我也不瞞你,前兩日管繡房的王媽媽特意托了顧嬤嬤,求到我面前……”
正說著話,云燕輕手輕腳的進來,瞧著跪在地上,哭得快斷了氣的雪蘭,眸光似冷似憫:真是個笨的,一心就想著那潑天的富貴,也不想想,不說侯爺對夫人的心,就是以她的身份,頂多只能是個通房丫頭,還能越過了夫人不成?
這些年,她們跟著小姐進京,早已不是山谷鎮那個懵懂不知的小丫頭了,那些被爺們收過房,卻未能如意的女子們,到底會有什么下場,看的還少嗎?
就是主子仁慈,愿意給一大筆嫁妝,將其嫁出去,又有幾個嫁到好人家的,不是府里的長隨小廝,就是府外的莊稼漢子,或是一些市井之流
。
而若是主子比較冷漠,手段狠絕的,根本都是給攆出去,大多命運叵測。
哪里比得上清清白白的嫁人,出去做個正頭夫人來得好,有夫人照看著,還能有什么苦日子,也不知道,這么明白的道理,雪蘭怎么就看不清了。
雪蘭鐵了心,要做侯爺的身邊人,說到底,還不是仗著與夫人這么多年的情分,仗著夫人年幼和善。
若是今兒個,換個人家,雪蘭可敢這樣行事。
都說真心換真心,夫人的這番真心可算是付之東流了,就是這么多年,養條狗,也該有幾分情了,曉得維護主子了,這不知道這雪蘭怎么就連條狗都不如,非要在夫人的心上捅上一刀。
云燕想到雪蘭的用心,心中那點對她的憐憫頓時一掃而空,照著計劃,上前說道:“夫人,王媽媽求見,說是有喜事,想要求夫人恩典。”
雪蘭臉色哭泣聲一頓,隨即嚎嚎大哭了起來:“夫人,我不離開你,我不離開你……”
錦好的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蹙,看向雪蘭的目光,又更是冷了幾分:若是個知趣的,這時候怎么著都該松口了,全了主仆二人的情分,她卻還癡纏著,看來雪蘭是鐵了心,也撕破主仆二人的臉面。
錦好微微側了側眼神:“這么一早上登門,看來是真的有什么喜事?最近這府里實在少了點喜氣,就讓王媽媽進來,咱們都聽聽這喜事。”頓了頓,對雪蘭輕柔細雨,卻意有所指道:“你也莫哭了,這一大早的,哭哭啼啼,總是不好。”
雪蘭聽著錦好話里的深意,心下一顫,那哭聲就小了不少:她這么一大早跑到夫人的面前哀嚎,實在是失了本分,若是碰到個忌諱,嚴厲的主子,就是打死了都不冤枉
。
沒一會兒,管繡房的管事王媽媽就進來,雖然衣裳不算多鮮亮,可是手上卻戴著個成色極好的鐲子。
進門之后,眼睛就落在了跪在地上抽噎著的雪蘭身上,細細打量了一番,越看那眼中的笑意越多,像是極為滿意的樣子。
顧嬤嬤眼底也閃出笑意來:“你瞧你,什么時候這么心急了?就這么等不得棗子紅啊,一大早的,就上趕著過來求夫人。”
王媽媽笑了起來:“老姐姐,你這話說得,兒大不由娘,我這不是被催的沒法子,只好厚著臉皮來求夫人的恩典嗎?”
說著,就立刻跪了下去,正兒八經的給錦好叩頭請安。
離兒看著王媽媽,不由得羨慕起來,這位王媽媽可是長公主從宮中帶出來的人,雖說比不得羅秀姑姑有體面,可是卻也是長公主眼前的紅人,管著府里的繡坊,雖說針頭線腦,沒什么油水,可是她嫁的漢子,卻管著長公主名下幾個出產最好的莊子,而她的兩個兒子,更是了得,大兒子管著長公主名下,在京城最繁華的地帶的一個鋪子,成了正經的掌柜子。
而小兒子,也是了不得,小時候,就被長公主挑選出來,認字讀書,早早就訓練看賬,所以年紀輕輕,就已經管著一個鋪子,瞧長公主那器重的樣子,下面的人都在傳,說是長公主將其當成大掌柜子培養。
像這樣的出色人物,就是尋常的小姐都嫁得,夫人居然給雪蘭找到這么好的親事。
翠兒和離兒心里都熱騰了起來,若是她們盡心的伺候,夫人日后定然也不會虧待她們的。
錦好示意顧嬤嬤將王媽媽扶起來,可是王媽媽卻擺了擺手:“老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兒個來,打得是什么主意,豈能站著說話?雖說夫人一番好意,可是我也不能太過放肆了。 ”
王媽媽瞧著一旁容貌秀美,身段苗條的雪蘭,越看越覺得滿意,難怪自家的兒子見過幾次,就放在了心上,長的可真討人疼。
而,她也細細打聽了,這雪蘭姑娘行事最為柔和,與人為善,在府里的人緣最好不過,這樣的女子若是做了她家的媳婦,最好不過。
顧嬤嬤見王媽媽說得真摯,也就笑著順了她的心意,讓她繼續跪在地上
。
錦好也沒有非要讓王媽媽起身,笑著打趣道:“王媽媽倒是快人快語,你就直說了吧,今兒個一早上登我這門,到底是為了什么喜事?”
王媽媽久在內宅,自然知曉看人眼色行事,見錦好面色和緩,心下就知道這位少夫人心里是愿意的。
她心中有了底,這臉上的笑容就更是燦爛,大聲的說道:“都說少夫人最會調教人,瞧著這身邊的人,個個都水靈靈的,叫人看著就稀罕的很。這不,老奴家里的那個小子,自從見過了夫人身邊的雪蘭姑娘,就惦記上了,老奴只好厚著臉皮,替這小子求娶夫人身邊的雪蘭姑娘回去做個媳婦,也算是全了這小子的一片癡心。”
離兒聽了,立刻歡天喜地的笑著,給雪蘭道喜。
翠兒也是一臉的羨慕的道喜,做奴婢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做正頭娘子,那可算是天大的福氣了,就是不知道雪蘭能不能珍惜這份福氣。
錦好也笑吟吟的看著雪蘭,這王媽媽的家底,她都打探清楚了,是個好人家,雪蘭若是能懸崖勒馬,嫁到這樣門風清白的人家,也算是全了她們兩世主仆的情分,她也對得起雪蘭了。
若是還不知足,一條道走到黑,那就莫要怪她無情了。
該做的,她這個主子都做了,真的不開竅,就是雪蘭自個兒的事情了。雪蘭這事,若是發生在其他丫頭身上,早就打發出去了。
雪蘭臉色的血色已經全部褪去,白得跟冬天的雪花一樣,一臉祈求的神色,看著錦好。
錦好心底最后的一絲柔軟也沒有了,垂下眼簾,幽光微閃,似是沒瞧見雪蘭眼底的乞求之色。
王媽媽一直覺得自家的兒子,那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才有貌,還有本事,這府里不知道多少丫頭將目光盯在自家兒子的身上,所以從未想過會有丫頭,瞧不上自家的兒子,故而一門心思的想著好事,興高采烈之下,根本就沒注意到雪蘭的異色。
“夫人,老奴知道雪蘭姑娘是您身邊的精心調教過的,伺候您這么多年,情分不一樣,您定然舍不得
。我那小子,雖說無才無貌,可是自小卻得了長公主的眼緣,讀書認字,也算是個有幾分本事的,性子再好不過,自個兒管著長公主名下的幾分產業,卻從未跟人紅過臉,在家里,也是再孝順不過。您放心,他這樣子,就知道是個會心疼媳婦的,不會委屈雪蘭姑娘半分,又是個會賺銀子的,得長公主的福,再府外置下了院子,雖說不算大,可總算在京城里有了落腳的地方。日后雪蘭姑娘嫁過去,就自個兒當家作主,我這個婆母即使不和她住在一起,也會好好疼她,就是老大家的,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定然會讓著她幾分……”
這話聽得離兒和翠兒差點羨慕的眼珠子都掉了下來:天下怎么會有這樣的好事?但門獨院過日子不說,還不用伺候公婆,一出嫁,就自個兒當家作主,雪蘭她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這輩子燒了多少高香,居然能有這樣的福分?
可是,雪蘭卻忽然見叫了起來:“夫人……奴婢不要嫁人,奴婢不嫁……奴婢不要離開夫人……”
說得眉飛色舞的王媽媽,被雪蘭的這話打斷,頓時臉色大變,而一直微笑著聽王媽媽說話的錦好,臉色也變了一下。
雪蘭卻似沒有瞧見二人的臉色變化,膝行到錦好的面前,抱著錦好的腿,哭喊著:“夫人,奴婢不要嫁人,奴婢……奴婢……離不開夫人……”
這算什么事情?雪蘭這么哭著喊著,難道夫人是要推她進火坑不成?
眾人的心里對雪蘭都有些不待見了,你說這親事打著燈籠也找不到,人又知根知底,你這樣哭著嚎著,算什么意思?
頓時,屋子里變得安靜無比,除了雪蘭的哭喊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離兒心里不解,雪蘭姐姐這是怎么了,就是害羞,也不能當著王媽媽的面前拒絕,背后在夫人面前表個態不就行了。
應該是舍不得夫人吧?她也聽說了,雪蘭和云燕兩位姐姐一直陪著夫人,這情分是不同的。
這么一想,心下就有些激動,伸手去拉雪蘭,低聲道:“雪蘭姐姐,知道你是舍不得夫人,可是也別這樣當著王媽媽的面嚷出來,這對你日后不好。你快別這樣,夫人是知道你心的,雖說是嫁出去了,可是夫人不也說了,日后還留你在身邊伺候。”
雪蘭卻半點不領情,一把就甩開了離兒的手,依舊抱著錦好的腿,哭著喊著,不要嫁人,舍不得錦好,離不開錦好
。
離兒心下雖然有些不快,覺得往日里好脾氣的雪蘭今兒個,實在是有些過了,梯子都給她抬到面前了,還不知道下,有心再勸,卻被翠兒上前,拉了開去。
而王媽媽瞧著雪蘭這輕快的樣子,鼻子都氣歪了,就是舍不得主子,也不能當著她的面這般嘶嚎著吧,難不成嫁到他們家去,就是推她入火坑啊!
自家的小兒子是對她有好感,而自個兒也是存了先私心,前些日子,聽顧嬤嬤放風,要給夫人身邊的丫頭挑個親事,她尋思再三,這才出面說這事情。
她是長公主帶來的人,現在又在威遠侯府當差,別看長公主搬出了威遠侯府,可是她心里跟明鏡似的,長公主的產業日后只怕都要落到侯爺的手上,而侯爺對這位夫人,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個小意殷勤的勁兒,不用說,這些產業,日后掌管的人,除了夫人再沒有二人。
所以,她就想著,既然兒子喜歡夫人身邊的雪蘭,她就趁著這個機會,給他娶個夫人身邊的,日后就是長公主的產業落在了夫人的手里,一家人也能繼續體體面面的過日子。
她可是打探過了,夫人對身邊伺候的兩個大丫頭,那情分跟姐妹似的,平常都是嬌養著,就是尋常人家的正經小姐都沒她們來的嬌貴。
聽說,雪蘭的家人,夫人都給脫了籍,若是自個兒的兒子,娶了雪蘭,依照夫人疼這個丫頭的勁兒,只怕也會幫著自個兒的兒子脫籍。
若是真到了那境地,日后自家的福分就不是一點兩點的了,小兩口生了孩子,那就能走正經的仕途,有侯爺這棵大樹罩著,再有夫人和雪蘭的情分,日后弄個官做做,自然不在話下,這家里也算是出了個官老爺,祖墳冒煙了。
可即便是如此,自家的兒子也不是非雪蘭不可,更不是娶不到媳婦的。
先不說這府里的丫頭,有多少明里暗里獻殷勤,就是外頭的商戶人家,還有人請了媒婆上門。
雪蘭這眼睛都快長到頭頂上了,她也不想想,她除了是夫人身邊的丫頭,這點體面外,還有什么?
真是不知道天到底會,居然這般下自個兒的這張老臉,這是看不起她的兒子啊
。
啊呸!她的兒子,那是雞窩里飛出來的金鳳凰,日后定然會有大出息的,她一個丫頭,居然還嫌棄。
現在的王媽媽,再看雪蘭,那是一萬個不滿意。
什么東西,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胡話,看來是個腦子不清楚,虧得先前眾人還說她知進退,看來都被她蒙蔽了。
王媽媽心里想著,就是雪蘭改口,肯嫁給她兒子,她也不會要這樣的媳婦了。
娶妻娶賢,若是娶了這么個不著調,輕狂的媳婦回去,豈不是生生要敗了他家的興旺的日子。
王媽媽到底顧著錦好的面子,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這才勉強壓住心頭的火氣,沒有跳起來,咒罵雪蘭的有眼無珠。
錦好的臉色一直很平靜,只是這份平靜落在雪蘭的眼里,就有些忐忑不安了,她是伺候雪蘭多年的,自己主子的脾氣還是知曉的,這么平靜,總覺得有幾分不對。
許久之后,錦好才淡淡的開口:“好了,既然不愿意嫁,就不嫁。奴才的婚事,雖然是主子嘴里的一句話,可是牛不低頭,我總不能強壓著吧。”聲音清冷,語氣猶如寒冰,大夏天的,卻讓雪蘭打了個寒顫。
雪蘭心下有些不安,但是聽了錦好的話,心思又活了過來,只是到底不敢再開口說話,只是抱著錦好的腿,瑟瑟的抽噎著。
錦好輕輕的踢了雪蘭一下,示意她松開自個兒的腿,雪蘭不敢違背,忙收回自個兒的手,卻見錦好彎腰,抽著帕子,在腿上擦了幾下,好似再擦什么臟東西一樣。
她怔怔的看著錦好,像是不明白錦好的動作一般,又見云燕上前,接過錦好手中的帕子,又擦了幾下,這才收手。
錦好神色淡淡的看著呆怔著的雪蘭,幽幽的開口:“咱們主仆一場,我居然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不知道,你既然不想嫁人,那你是打算自梳,還是做世俗的居士。”
雪蘭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她根本就從未想過做自梳婦,更沒有想過做世俗的居士,她也沒有不想嫁人,只是她不想嫁給下人
。
那王媽媽再有體面,她的兒子再有本事,說到底還不是下人。她這么多年下來,為奴為婢的,沒有半點的自在,眼看著就要熬出頭,做人上人了,難不成要將這到手的榮華富貴放棄了。
夫人和侯爺感情再好,可是夫人生不出孩子,總要找個人生下侯爺的子嗣,難不成還要讓侯爺絕了后不成。
而云燕的性情,她也是知曉的,只怕就是夫人提出來,她也不會樂意,到時候,唯一合適的人選,就只有她了。
就算是日后她生了侯爺的子嗣,她也不會占為己有,而是交給夫人教養,那樣就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了,而她也不會求太多,只要能時常看看,也就滿足了。
這樣的事情,與夫人,與自個兒,都相得益彰,兩全其美,也省的日后冒出個不知根知底的,仗著自個兒為侯爺生了子嗣,而欺凌無子的夫人。
雪蘭這么一想,就覺得自個兒的想法再好不過,心里不由得生出幾分勇氣,想要將心里的掏心窩子的話,跟錦好說說。
可是瞧著身邊鐵青著臉的王媽媽,卻又有些說不出口了,再說,若是自個兒的那些話,傳到長公主的耳朵里,也不知道長公主會怎么看她?會不會同意侯爺收自個兒進房?
雪蘭眨了眨眼睛,伸手抹了把眼淚,答道:“夫人,奴婢只是現在不想嫁人,不想離開夫人,至于什么自梳婦,還是俗世的居士,還沒想過。”
現在不想嫁人?
是不是因為今兒個這人不是她心里的那個人?所以才拒絕。
是不是日后讓她嫁給那個人,她就想嫁人了?
錦好臉色越發的淡然,眼神閃動,靜靜的看著雪蘭,那樣子,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雪蘭瞧著錦好的表情有些不對,心下的不安更重了起來,可是那些翻身作主子的想法,早就讓她失去了理智,這會兒,根本就無法敏銳的理清思路。
這一刻,充斥著她的腦海的就是,她不能功虧一簣,不能嫁給奴才
。
錦好這一次打量雪蘭,打量的很仔細,每一絲表情都沒有放過,可是讓她失望的是,到此刻,她沒有在雪蘭的表情中找到一絲后悔。
她不想再看這張陪了她這么多年的臉,轉頭對著王媽媽說道:“我這丫頭,自小就跟著我,忠心一片,就只想著能伺候我,倒是辜負了王媽媽的一番盛情。”
王媽媽早在心中將雪蘭祖宗八代問候了個遍,可是面上卻擠出笑容:“都說夫人和雪蘭姑娘親厚,現在瞧了,果真是如此,雪蘭姑娘是個好姑娘,是我家小子沒福氣。”
錦好聽了就笑了起來:“誰說你家小子沒福氣,說不得有更好的姑娘等著她呢,王媽媽,你放心好了,你家小子是個有本事的,他的親事莫說是我了,就是母親也都放在了心上,前些日子,還聽母親提起,過兩日,我走一趟公主府,到時候幫你家小子再求個恩典,讓母親幫著物色個貼心的人。”頓了頓:“不光母親記掛,就是侯爺也說過,你兒子是個難干的,這親事要慎重點,萬不能馬虎,娶個不成調的,這樣吧,這事情等侯爺回來,我和侯爺再上上心,一起去母親那邊合計合計,挑個合適的,你看如何?”
今日也算是利用了王媽媽,總得打個巴掌給個甜棗,不能冷了她的心。
王媽媽聽了錦好的話,頓時大喜過望,能得三個主子費心,這親事說出去,那是何等的榮光,這媳婦的人選自然不會差,而且夫人這話,算是將她兒子歸在了自個兒的手下,有夫人罩著,日后自然有大前程。
哪里還有半點的不快,喜笑顏開,忙著給錦好叩頭謝恩,錦好趁熱打鐵,又賞了她一根玉簪,王媽媽樂的屁顛屁顛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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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屋里也就只有流著淚的雪蘭,面色冷硬的顧嬤嬤,還有低著頭,努力降低自個兒存在的翠兒,還有似懂非懂的離兒,再加上,端坐著,面色淡然,神色安靜,眸光冷然的錦好。
錦好看著跪在地上,默默流淚的雪蘭,總有種荒謬的感覺,這種感覺非常的不舒服,讓她想起如鯁在喉四個字。
“好了,現在王媽媽走了,你跟我說說,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奴婢……奴婢……”雪蘭結結巴巴,雖然她想的很多,也覺得很圓滿,可是真要她說出來,卻不知道為什么總是無法開口
。
“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什么話就給我說出來。”錦好厲聲,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厭惡:“你若是說不出來,我這個做主子的只有幫著你決定了,你——自梳吧!”
“不……”聽到自梳二字,雪蘭反對的話,脫口而出。
“你不想自梳,難道是想做俗世的居士?”錦好挑眉,語氣森然。
雪蘭就算是再拎不清,此刻也察覺出錦好的態度不對了,忙慌張的搖頭,可憐兮兮的看著錦好,只是往日里脾氣好,最溫和不過的錦好,此刻卻冷寒著一張臉,一副凜然的樣子。
“你又不自梳,又不做俗世的居士,又不肯嫁人,那你想做什么?”顧嬤嬤臉色難看,聲音嘲諷:“難不成,雪蘭你是想絞了發做姑子?”
“不……我沒想做姑子……”雪蘭慌慌忙忙的搖頭,看著錦好:“夫人……夫人……我也沒想不嫁人……”
“你沒想不嫁人?”錦好輕輕的說著,似是怕驚醒了什么:“既然你還想嫁人,那么剛剛為何拒絕王媽媽的求娶,王家的那小子,可是難得一見的,這樣的人你都看不上,那你想嫁什么樣的人?”
“奴婢……奴婢……”雪蘭心思一橫:“奴婢想留在夫人身邊,伺候夫人……和……和侯爺……”
心思存了這么久,想的再心安理得,一再的告知自己,是忠心一片,可是真說出來的時候,就是雪蘭自個兒都有些羞愧,語氣就有些顫抖。
顧嬤嬤聽了這話,頓時就跳了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居然還有臉當著夫人的面,說出這樣的丟死人的話,你這等齷蹉的心思,怎么就敢生出來?”
“顧嬤嬤,你……怎么如此說話?”雪蘭就不明白,為何顧嬤嬤會這樣罵她,什么叫齷蹉的心思?
依照慣例,她們這些跳出來做陪嫁的丫頭,為的不就是幫著夫人伺候侯爺,幫著夫人固寵,若是夫人生不出子嗣,就由她們這些丫頭,幫著生,日后再過繼到夫人的名下,若是有什么狐媚的女子得了侯爺的青睞,她們自然要幫著夫人除去。
誰家大宅門里的陪嫁丫頭,不是這樣的,不然干什么要選的那么仔細?
這些道道,她娘劉婆子跟她說得清清楚楚,怎么顧嬤嬤這樣的老人,卻不明白
。
雪蘭咬著唇,低低的說道:“顧嬤嬤,我是真的想要伺候夫人,幫著夫人分憂解難的。”
分走她的丈夫,原來雪蘭的分憂解難是這樣算的,她倒是受教了。
失望到了極頂,也就沒什么傷心難過了,
錦好聽了這番話,倒是笑了起來,很是平靜的問道:“你想留在我身邊伺候我和侯爺,可是侯爺早就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這點,你跟在身邊伺候,也該聽我提過的啊!”
“可是……可是……夫人你傷了身子啊!”雪蘭忍不住脫口而出。
顧嬤嬤暴喝:“住嘴!”
錦好倒是眼神明滅,安撫住顧嬤嬤,對著雪蘭道:“我傷了身子,和你有什么關系?”
雪蘭囁嚅著,卻到底說出了口:“我可以……可以幫夫人……生兒子。”
錦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我要你幫我生什么兒子,又不是我的骨血,算什么兒子?”
雪蘭被錦好的話梗著了,沉默了一下,急忙表明心聲:“夫人您放心,奴婢不會和夫人爭的,等到孩子一出生,奴婢就將孩子交給夫人撫養,奴婢不會有什么貪念,絕不會與夫人爭什么,只要能看看孩子就心滿意足了。”
顧嬤嬤聽了這話,又冷笑了起來:“這還叫不爭?我這么多年,還真沒看出來,原來你還是這么個有心計的,你生了孩子,還要讓夫人替你養著,庶子就成了嫡子,日后這偌大的家業不說,就是侯爺的爵位也要傳了下去,你說什么不爭,卻還偏偏說看看孩子,你這算盤打得也太精了吧,生了孩子,交給夫人,自個兒還要在孩子面前晃晃,這夫人對孩子再好,也不必過親娘親。你是榮華富貴要,孩子也不放手,這心是不是太大了點?我看你,根本是扯著虎旗拉大桿,自個兒眼紅這侯府的富貴,一心想做人上人,卻還借口為夫人分憂解難,真是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我呸!”
雪蘭的心思,被顧嬤嬤這么毫不客氣的揭穿,就好像被撕碎了衣裳,赤身裸體的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一時張開了嘴巴,卻不知道說啥,只是拼命的流淚
。
半響,她一個勁的搖頭,眼淚不停的流著:“夫人,我沒有……我從沒有這么想……我只是想幫著夫人分憂解難的啊!”
“你這樣的分憂解難,還真的讓我害怕。”錦好冷冷的說道:“你要分走我的丈夫,還要生下兒子,養在我的名下,你口口聲聲說什么要幫我分憂解難,那我信你。”
錦好直視著雪蘭的眼睛:“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真的想要為我分憂解難?”
雪蘭似是看到了希望,忙點頭:“奴婢是真的想要為夫人分憂解難,此心日月可鑒,絕無虛假。”
錦好眼中冰冷一片,神色卻清淡一片:“既然如此,那你就幫我去廟里祈福求子吧,你也知道我身子傷了,可是卻不想幫別人養兒子,更不想搶了別人的孩子,稻草從肚子里走一遭,還會當個寶呢,何況是別人生下來的孩子。我最近都在尋思著,應該找個人去廟里長久祈福,原本還猶豫,是讓你去,還是云燕去,不過現在不用猶豫了,你這般忠心耿耿,自然你去比較好。”
“夫人,夫人……奴婢……”
雪蘭使勁的搖頭,她怎么能去,她求的是在侯爺身邊伺候,到了廟里,怎么能替侯爺生下兒子,再說了,這次去了之后,誰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說不得,再也回不來了。
“怎么?剛剛還說為我分憂解難呢,現在正用上你分憂解難,你卻吞吞吐吐,一副不樂意的樣子,難不成你說得話,都是假的?”錦好的神色嘲諷,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氣息,這樣的錦好,雪蘭是懼怕,是陌生的。
“雪蘭,走吧!”顧嬤嬤冷笑著,拖著雪蘭要離開:“夫人的子嗣日后就拜托你了。”
放肆的東西,居然敢仗著過去的情分,想要逼迫夫人,也不想想,龍有逆鱗,夫人是侯爺的逆鱗,而侯爺何嘗又不是夫人的逆鱗?
雪蘭終于從震驚中醒過神來,死死的賴著身子,苦苦的哀求,掙扎著,哭喊著:“夫人,夫人……奴婢不要去廟里……奴婢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