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好的一干表現,那傷心欲絕,肝腸寸斷的模樣,著實狠狠地打擊了同在莫老夫人懷里的莫錦冉。
她有些傻了眼,委實不太明白,錦好這小呆丫的功力怎么一日千里了。
說實話,在莫府,比哭和裝可憐這兩項技藝中,莫錦冉從未有過敗績,一枝獨秀,大有獨孤求敗的落寞。
此刻卻有了一種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灘上的惶恐。
今日偶逢錦好大展身手,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威脅。
不說莫錦冉心里的緊張,憋屈,嚴重的威脅感。
而莫老夫人瞧著眼前錦好那濕漉漉的秋水明眸,也一時語塞,有些狼狽的避開了她的眼神。
錦好卻不會這般輕易放過這個偏心的老太太,前世是這樣,揣著聰明裝糊涂,這一世又是這般,只是她才不會再給她裝糊涂的機會。
她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伸手,可憐兮兮的拉著莫老夫人的衣擺:“祖母真的不肯原諒孫女么?還請祖母莫要生氣,好好的責罰錦好吧!”
莫老夫人心頭顫了顫,眼神一閃,臉色發紅,有些難堪。
握拳咳嗽了一聲,壓下心頭的不滿,給了身邊伺候的丫頭夏荷一個眼色。
夏荷立刻憐惜的拉起錦好,低語道:“五小姐這話說的。老太太怎么會責怪五小姐?老太太往日里沒少念叨五小姐的好,你這話不是傷老太太的心嗎?”
錦好自然明白此刻的自己,哪里斗得過莫老夫人這只老狐貍,見好就收的道理,她自然是明白的。
于是,順著夏荷的力道,緩緩的起身,囁嚅著,卻是能被眾人聽見的低語:“嘴笨,又惹祖母生氣了……”
語氣是至情至深的懊惱,仿佛一個想要極力表現,卻搞砸了的孩子。
莫老夫人心頭一軟,瞧著看似天真懵懂,卻又句句含針的錦好。
細細看了她的表情,卻看不出絲毫痕跡來。
莫老夫人心頭疑惑了,難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這孩子也真的是這么隨口一說?
其實莫老夫人做事一向算不得太離譜,雖然有所偏心,但是還能把握分寸,不過是老人家的通病。
嘴甜的,會哭的孩子有人疼,姚氏嘴笨,性格孤僻,又獨得二老爺的歡心,卻不太會討她莫老夫人歡心罷了。
反觀王氏,出身商賈之家,最是會嘴里生花,巧舌如簧,討人喜歡,再加上錦冉那丫頭,一雙眼睛,活脫脫跟長子一樣。
每當看到莫錦冉這雙眼睛,老太太就似乎看到了她最驕傲的兒子,心不由得就偏了一些。
正因為這點,所以對上莫錦冉,莫老夫人幾乎是有求必應,何況這次又關系到莫家的長子嫡孫,這才如此痛快的松口。
只是卻沒有想到,往日里傻傻乎乎的丫頭,今兒個居然一針見血,將這層遮羞布給掀了開來,姚氏沒被敲打到,倒是敲到了自己的頭上來。
耕讀之家,詩書傳世,哪有光明正大讓二老爺宿在大房的道理。
這倒是顯得她是非不分,不識大體,禮儀全無了。
她在心里長長嘆了一聲,倒是她疏忽了,若是這事傳了出去,這莫家豈不是又要被人指指點點一番了。
這大房的,往日里看著也是個明理的,怎么今日這般不懂事?
居然指使著錦冉這丫頭,依著她疼愛長孫的心思,挖著這么大的坑給她跳。
錦冉這丫頭年紀小,不經事,怎么她也不經事了?
莫老夫人自我心理建設一番,覺得自己不過是被人一時忽悠了,情有可原。
于是,又變身為那個慈祥的老太太,摸了摸錦好的后腦勺:“哪個說祖母生你的氣了,你那些話,都是外邊那些刁民滿口胡咧咧,惡語中傷罷了!”
隨即語氣一頓,板著臉看錦好:“你是大家的小姐,日后可千萬別在聽那些刁民的胡言亂語,更不許鸚鵡學舌,知道沒有?”
錦好自然知道此時要賣乖,立刻抬起紅的如兔子一般的眼睛,乖巧的說道:“孫女謹記祖母之命?!?
莫老夫人點了點頭,隨即沉著臉,看向王氏:“錦俊這些日子要準備秋試,你那院子可不能吵鬧,二老爺回來,人情往來定然不少,怕是會耽擱這孩子用功,我想了想,二老爺還是回自己的院子住的好。”
自己的院子,那自然就是二房的院子了。
姚氏心頭一喜,而王氏一張臉卻白了起來。
“祖母!”錦冉一時沒忍住,出聲叫了起來。
她可不能讓父親回到二房的去,母親說了,父親這次任職,是可以帶家眷的,她可不想便宜了錦好那個膽小懦弱的死丫頭。
一樣是父親的女兒,為什么她就要像個見不得人的耗子,躲著避著,而這個死丫頭卻搖身一變,成了官家的千金。
日后卻要處處壓她一頭。
不,她決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
她要去,她要做知縣的千金,享受高高在上的味道。
錦冉這一聲高喝,讓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她的身上,這老太太定下的事情,哪有一個小輩說話的余地,這不是當眾下老太太的臉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