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旬家過年的時候, 會一家人聚到家里,其樂融融地走個形式,所以他對過年并沒有太多期待。
午飯很快吃完, 柏一又進了廚房, 一下午都沒出來, 奶奶在房間里整理雜物, 時不時會傳出抱怨爺爺喜歡亂收藏東西的聲音。
爺爺悠哉悠哉地躺在躺椅上戴著老花鏡, 專心地看書。
Marx雖然不是人,但好歹是個勞動力,所以被柏一叫去廚房打下手。
方旬呢, 雖然不用做事,但也忙得不行, 一會兒到房間里看看奶奶收拾的進度, 再屁顛屁顛兒地跑到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好吃的東西, 柏一一看到他進去,就會拿手邊的肉喂他, 肉里沒放鹽,不過都是熟的,方旬吃得一本滿足。
吃完再去爺爺身邊蹭蹭,被爺爺抱到腿上窩著一起曬太陽。
鈴鐺的聲音在這條路線上響了好幾遍。
過年的忙碌與他無關,住在深山老林里, 自然也感受不到過年轟轟烈烈的氛圍, 歲月一如往日靜好, 太陽也和往日一樣耀眼卻溫和。
安逸會給人造成時間過得很快的錯覺, 方旬覺得他就是看了奶奶兩次, 去吃了好幾口各種肉,在爺爺腿上瞇了幾眼, 柏一就走出廚房說要吃晚飯了。
方旬跳到地上,只是聞到香味他都饞得想流口水了,他翹著尾巴小跑著往廚房里鉆。
“先出去。”柏一說。
方旬的腳步在門口頓住,一只前腳還懸在空中要落不落。退出去吧,有些不甘心,進去吧,有點慫。最后他還是收回前爪,耷拉著腦袋走回了院子里。
三人一起往餐桌上端食物的時候,他頭都沒抬,爪子一下一下地劃著地,鈴鐺小聲地響著,聲音也不如前幾天那般清脆。
平時他們吃飯他吃貓糧就算了,過年還要吃貓糧,香味勾得他體內的吃貨細菌蠢蠢欲動,導致他現在覺得非常委屈。
來來回回好幾趟,爺爺奶奶討論端著菜爭誰手里的菜看起來最有食欲,討論哪道菜里面放了奶奶最討厭的姜,順帶著夸贊乖孫子手藝棒。
柏一在掛院門口的燈籠,大紅色的燈籠,里面的固定著小小的燈泡,掛的比較高,開關一開,整個院子都被照得帶著喜慶的氛圍。
一切都很和諧。
除了蹲在圓桌下顧影憂憐的方旬,他過一會兒抬頭瞧瞧有沒有人注意到這里這只可憐的小橘貓,可惜,沒有,直到所有的菜端完,都沒人施舍給他哪怕眼角的余光。
還沒開始過年呢,心里就這么郁悶了,明天可該怎么辦?!方旬生氣地一爪子拍到地上。
“嘖。”
沉浸在自己營造的憤怒氛圍里的他沒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這一聲“嘖”。
身體被抱離地面的時候,他還下意識地掙扎了一番,后來意識到身后是他的鏟屎官,掙扎地更起勁兒。
“爪子是不是又臟了?”柏一一手把貓環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在捏過肉墊揉,把上面土都揉掉。
方旬本來很委屈,這樣一聽更委屈了,指甲伸出來亂撓,就是不讓柏一抓住,鈴鐺響個不停。
柏一干脆也不捏了,手伸在小貓眼前動來動去,逗它玩,“想不想吃飯了?”
方旬一聽,頓了一秒繼續撓。不就是貓糧嘛,誰稀罕吃!
“大魚大肉也不吃?”
明知道他不喜歡吃魚。繼續撓。
“牛肉?”
就這一種?撓。
“雞肉?”
罐頭??撓。
“豬肉、羊肉、甜點、酸奶、你之前吃光的那種零食……肚子是不是不餓?”
方旬爪子虛晃一下,收了起來,放在胸前,一副乖里乖氣的樣子。
“吃貨。”柏一看著面前毛茸茸的貓頭,笑了一聲,伸手撓撓貓下巴。
向美食主義屈服的方旬:“……”
走到餐桌旁,爺爺奶奶都坐在原來的位子上,一張圓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盤子,很多菜方旬都沒見過。
他被放到一張高高的凳子上,凳子幾乎和餐桌平齊,他的左邊是爺爺,奶奶坐在斜對面,柏一出去又馬上回來,坐到他右邊。
方旬目光追著柏一直到他坐下。
他往餐桌上看了看,其他的菜該不認識還是不認識,只不過面前的盤子好像有些眼熟,復古花紋繞著盤邊,是他從吃貓糧開始就用的餐具。
里面放了一小堆肉,剛好都是他認識的,排骨的肉被烹制成金黃色,表面的湯汁在燈光下閃著亮亮的光,旁邊挨著一只雞翅膀和一只雞爪,身下都是肉塊,方旬看不出是什么肉,只感覺他們都在往他面前蹦,越來越近。
“別急。”
肉又遠了,只因下巴被人托著抬了起來,方旬抬頭一看,爺爺奶奶都看著他一臉慈愛的笑。
“……”又丟臉了。
“小饞貓。”奶奶笑著說。
方旬趕緊對著奶奶乖巧地喵一聲。
“好,那我們開始許愿吧,閉上眼睛,平穩呼吸,靜心。”奶奶率先雙手對握放在胸前,閉上了眼,方旬悄咪咪地環視一周,發現就連柏一都照做了,他也趕緊閉上眼。
方旬許完愿就睜開眼,等他們三個,幾分鐘后,奶奶最后一個睜開眼,“開吃!”
三人先后拿起筷子,伸向離自己最近的盤子,方旬把頭埋到盤子里,叼起排骨就開始啃,肉質很鮮美,湯汁也很濃稠,就是沒有鹽味,他現在已經可以面不改色地大口朵頤了。
年夜飯方旬吃得一本滿足,他拖著沉甸甸的肚子不想動,就蹲在凳子上看柏一收拾,奶奶去了里間,出來的時候手里拿了一個袋子,方旬低頭舔毛沒在意,接著身體就被提起來放到了爺爺書房的小桌上。
他懵逼地看向奶奶。
“小貓第一次來家里,奶奶給你做了兩件衣服,我看網上那些貓穿衣服都很好看,我就找了個樣式買了毛線給你織了一件,看看合不合身。”奶奶從袋子里掏出一件藍白色的毛織品,給方旬穿。
方旬看到那個顏色就想到了奶奶前兩天每天坐在院子里織東西的樣子,嘴里有時候還嘀嘀咕咕地,嘴邊帶著笑,原來是在給自己做禮物。
衣服是連帽,很寬松,很淺很淺的藍色配白色顯得十分溫和,方旬努力配合,奶奶還是廢了好大勁兒才把衣服穿到他身上。
“你剛來的時候給你量的尺寸,還給做大了點,沒想到小貓又長個兒了哦。”奶奶整理著衣服,停了一會兒,又說:“不過沒事,能吃是福,我在網上看到以前的橘貓也都很胖的,小貓別沮喪,啊。”
方旬大概能懂在奶奶面前不喜歡說話的柏一是什么心情了,奶奶完全是插刀教教主,還是沒意識到自己在插刀的那種。
除了心塞什么都做不了。
穿上之后,奶奶拿出手機,方旬能認出來,完全是因為上面熟悉的商標,還有熟悉的外表構造,和21世紀的手機沒有多大區別。
攝像頭對著他,奶奶笑咪咪地在屏幕上一按一按,各個角度都照了一遍才滿意。
方旬肚子還是沉甸甸的,奶奶放下手機的時候,他以為終于解脫了,沒想到奶奶一把抱起他向院子,爺爺在一旁點篝火,奶奶走過去,得意地說:“老頭子,快看,咱家小貓可不可愛?”
爺爺抽空瞅了一眼,“可愛,這衣服你給買的?眼光不錯。”
奶奶臉上笑意更濃,抱著方旬走到廚房,“一一,小貓可愛不可愛?”
方旬有些緊張。
柏一背對著他們,聽到聲音轉過頭,看了一會兒,吐出兩個字:“可愛。”又背過身子。
“是吧!這衣服怎么樣?”
“好看。”柏一頭也沒回,直接說。
奶奶美滋滋地抱著貓出去坐到火堆旁,和旁邊的爺爺炫耀自己的好手藝,方旬慶幸自己不是人,這些需要用心應付的場景他都不必參與。
失落常有,今年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