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蔣介石?”,杜月笙被他的話逗笑了:“老爺子,您都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年輕人似的,一聽說出事就首先想到打打殺殺呢?”,黃金榮哼了一聲:“咱們是道上的人,不靠真刀真槍,難道去學酸秀才?跟人磨嘴皮子講大道理?”
杜月笙點了點頭:“可是老爺子,你想過沒有?就算咱們僥倖,把蔣介石給殺了。那又能如何呢?那樣咱們就不會有事了嗎?不是的,他死了,立刻就會有繼任者上臺。繼任者是誰?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繼任者的脾氣如何?您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繼任者一定也會把剷除我們青幫作爲頭等大事,您信不信?”
黃金榮嘆一口氣:“這倒是真的,唉,你這麼一說可爲難了。除非咱們拉隊伍造反,自己成了政府,那時候纔沒人來管咱們。”,杜月笙微微一笑:“老爺子說笑了,月笙從沒有這個志向。”
“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黃金榮憋不住了:“都這時候了,你就別跟我賣關子了,怎麼想的你就怎麼說。月笙,我在你這兒應該不是外人啊!”
杜月笙點一點頭:“您當然不是外人,再說了,這個計劃離了您也施展不開。”,說著他清了清嗓子:“諸位,大家都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吧?”,衆(zhòng)人紛紛點頭,杜月笙輕輕吐出一句話:“我呀,想親自去趟南京,好好勸一下蔣介石。跟他說明白,不要動刀動槍的,有這精力不如好好治理一下國家。我還要跟他保證,我杜月笙絕不禍國殃民,他儘可以放心。”
靜默,死一般的靜默。燕神武咕嘟嚥了一口唾沫:“真讓黃老爺子說到點子上了,月笙真就是想學那酸秀才,想用一片真心感動對方,想用三寸不爛之舌打動對方。”,說著他搖了搖頭:“月笙,你傻不傻?你以爲單憑你這三言兩語就能讓他改變主意?人家可是政客,不是沒出過村頭的村婦啊!”
“光靠說話當然不能達到這樣的效果。”,杜月笙緩緩的開口:“所以,我才說要親自去一趟南京總統(tǒng)府。”
“你是美國總統(tǒng)還是英國首相?你親自去一趟他就聽話?”,燕神武氣呼呼的道。
杜月笙看著周圍一圈人疑惑的目光,他哈哈一笑:“如果我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如同神兵天降,半夜出現(xiàn)在他的辦公室或者書房裡面。並且身邊還有兩大殺手,隨時可以取他性命。你們說,他會不會耐心的聽我說話?並且考慮答應我的要求?”
燕神武瞳孔驟然收縮:“說到底你還是要行刺蔣介石!”
杜月笙搖了搖頭:“我說過,蔣介石不能死,我壓根也沒想過行刺他。我只是想跟他做個小遊戲,哈哈,我突然出現(xiàn)在他戒備森嚴的總統(tǒng)府裡面,他的臉色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胡鬧啊——”,黃金榮緩過神來:“月笙,你這是在玩命。太危險了,這樣,還不如拉軍隊造反的成功率高。”
燕神武卻雙眼一亮:“我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咱們不殺虎,而是敲山震虎。哈哈,救趙揮金錘,邯鄲先震驚。千秋二壯士,烜赫大梁城。古人之風範,正是我要學習的!”,杜月笙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一聽這個你準得興奮。”
瑰兒感覺自己幾乎要暈過去了,他以前覺得,燕神武每次執(zhí)行黑手黨分派的任務,都是在玩命。可那些任務,跟杜月笙想要他做的事情比起來,完全不上檔次。這一次,纔是真正的不要命啊。她急忙勸阻:“不行,你們這樣做太危險了——”
燕神武打斷她的話:“你懂什麼?這是一個證明我自己的絕好機會。當初,我?guī)煾冈?jīng)保著康有爲三次殺出慈禧佈下的天羅地網(wǎng)。還有杜心武,譚嗣同死後,他爲了給譚嗣同報仇,隻身潛入皇宮刺殺慈禧。這兩人的英雄壯舉,我每當回想起來,就覺得熱血沸騰。我燕神武堂堂好男兒,難道沒這個膽色嗎?他們能做到的,我爲什麼就做不到?”
陳君容不得不提醒他:“燕天河之所以能做到,那是因爲他本身是大內侍衛(wèi)統(tǒng)領出身,對地形和對方的戰(zhàn)力佈局非常熟悉。杜心武那次,要不是你師父甘冒奇險幫他一把,他也早死在皇宮裡面了。而且,那時候的大內侍衛(wèi),可是用的冷兵器居多。現(xiàn)在的總統(tǒng)府呢?哪有用冷兵器的?”
燕神武嘴裡嗯嗯的答應著,可他眼裡的光芒更火熱了。陳君容無語,看來自己的勸說起了反效果。燕神武不但沒有打消這個念頭,反而更加狂熱了。杜月笙臉上嚴肅起來:“君容,小冬,還有在座的諸位。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除此之外,別的辦法都會讓我們蒙受巨大的損失。”
“這個得從長計議啊。”,黃金榮插上一句話:“好在我們還有點時間,不著急,慢慢再商量一下。”,杜月笙點一點頭:“對,我們是要再商量一下。可是,我們不是商量該不該這麼做,而是商量該怎麼去做。”
他看著黃金榮:“老爺子,現(xiàn)在開始,你得頂上去。我估計明天,最多不超過後天,王亞樵就會找上我的門。到時候,我就要神秘消失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定要緊緊團結柱青幫。只要咱們青幫不亂,就算我失手被擒,最多就是被蔣介石冷嘲熱諷臭罵一頓,再狠狠的罰一筆款子,斷然沒有送命的道理。”
黃金榮點一點頭:“這個你放心,我在這兒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好好守住青幫。萬一你失手,姓蔣的放任還則罷了,若是不放,我就把上海灘鬧個底朝天。”
杜月笙點一點頭:“老爺子,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說著他向黃金榮丟個眼色。黃金榮會意,點一點頭之後跟著杜月笙出去。兩人走到門外,黃金榮上了車。杜月笙把頭伸進車內:“老爺子,萬一,萬一我死了的話,照顧好我的朋友和老婆。還有,別讓青幫毀在咱們倆手上。”
黃金榮看著他,重重的點一點頭:“放心吧,一切有我。如果我能年輕二十年,我一定會跟你一起去。”,說完之後,他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司機會意,發(fā)動汽車向著法租界的黃公館駛去。
杜月笙看著遠去的黃金榮,心裡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他搖了搖頭,走了回去。大廳之內,每個人的臉色都是異常凝重。杜月笙慢慢摸出一根雪茄點上:“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吧。”,孟小冬看著杜月笙的雙眼:“月笙,這次我要跟你一起去!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
“你說這話就已經(jīng)是在拖累我了!我求求你,安心在家呆著吧,別給我添堵了行不行?”,孟小冬氣呼呼的看著他,猛然一跺腳:“這次你要是死在外面,我就在家一頭撞死。”
杜月笙看著她嘆了一口氣:“放心吧,死不了的。要是我真想刺殺蔣介石,那就有可能死在外面。可我不殺他,他爲什麼要殺我?這個人,相對來說還是挺講道理的。”,接著他掃視一圈衆(zhòng)人:“都沒什麼想說的了吧?”,他指了指袁珊寶:“打電話,把袁海鵬和向大年叫過來。哦對了,陳三叔也一起。”
於是袁珊寶去打電話,十幾分鍾之後,三人乘著一輛車進來。袁海鵬和向大年西裝革履,像足了大企業(yè)的總經(jīng)理。而陳三叔,也比以前精神多了。這幾年的運籌帷幄,讓他胸中抱負得以施展,再不是當初鬱郁不得志的時候可比。
“海鵬,大年。”,杜月笙緩緩地開了口:“從明天開始,收縮咱們的生意。要做出一個姿態(tài),那就是咱們不想擴張,不思進取了。”,袁海鵬納悶的道:“這是爲什麼?咱們發(fā)展的這麼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新面貌。這時候停下腳步,會蒙受重大損失啊。而且,外界難免謠傳紛紛。”
“要的就是這個謠傳。”,杜月笙把現(xiàn)在的局勢和自己的對策跟他們說了一遍。袁海鵬和向大年聽完之後大爲驚訝,他們剛要開口說話,杜月笙打斷他們:“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們只管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兩人對望一眼,終於識趣的選擇閉嘴。
“陳三叔。”,杜月笙站起身來對他微微鞠了一躬:“這些年謝謝你了,沒人知道,你纔是我們三鑫集團幕後最大的功臣。要沒有你,我杜月笙的三鑫不可能發(fā)展的這樣快。你一個人,支撐起了整個三鑫的基礎。”
“說這些都沒用。”,陳三搖了搖頭。然後他盯著杜月笙微微一笑:“劉海生說得對,你就不是一個做生意的料。哈,你師傅劉海生是因爲沾了政治,纔不得不從北京跑到上海灘。這麼多年之後,他最得意的一個徒弟,同樣也要因爲這個原因遭逢生死危機了。”
杜月笙苦笑一聲:“身不由己啊,我也不想的。”,陳三忽然拔高了聲調,激動的開口:“士爲知己者死!你小子看得起我,把這麼大的產(chǎn)業(yè)交給我打理,從沒指手畫腳過。我老頭子別的不能回報你,我只跟你保證一點,你愛幹什麼就放膽去幹吧。三鑫絕不是你的累贅,它只能是你最大的臂助!”
杜月笙感激無以,送走了他們幾個,衆(zhòng)人也漸漸散去。第二天早上,千等萬等的王亞樵終於露面。他派一個小孩子給杜宅送來一張紙條,約杜月笙在斜對面的小茶館見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