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下聘的日子是廿五,而她定下娶親的日子是下月初三,滿打滿算也就是七天的時間。
通常來說,‘女’兒從談婚到嫁人沒有個兩三年的時間是不成的,柳相思是因為皇上賜婚,屬于特殊情況,畢竟圣意不可違。而柳香雪的婚事這么匆忙,一來,宋家還滿心以為柳香雪懷孕了,不想宋家的子孫在柳家出生,二來,也是宋夫人為了折辱楊氏。
當初她滿懷著誠意,三番四次的上‘門’求娶,她不是眼孔高,一心想嫁個好人家,看不上我家鵬兒么?現在怎么樣,你就是心比天高,‘女’兒不是也嫁到我宋家來了?還嫁得這么不光彩!
楊氏現在哪有時間去怨恨宋家,她忙著給柳香雪準備嫁妝呢。就算是在云州城她都未必能在這么短時間內籌措好嫁妝,何況這是在京城呢?不管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腳的。
疼愛‘女’兒的人家嫁妝是很豐富的,不僅會有莊子、鋪子、銀子等值錢的,‘床’、布料甚至吃飯的箸和碗都會準備好,娘家把‘女’兒后半生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女’兒嫁出‘門’一衣一飯都不用夫家的,在夫家也能‘挺’直腰板。
好些東西都是從柳香雪出生就開始準備的,比如那張雕‘花’大‘床’,找好的木料,再找好的工人,‘精’雕細琢幾年才完成的,準備給她當嫁妝用的,因為上京不方便沒有帶來京城,現在這么匆忙叫她去哪里找去?
她現白天忙的跟陀螺似的,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合不攏眼睛,就想著怎么能讓‘女’兒嫁的更風光一點。
比起楊氏迅速的消瘦,事件的‘女’主角柳香雪倒是沒多大反應,只是更加沉默寡言了。
初三那日的時候,楊氏抱著柳香雪痛哭流涕,她如珠如‘玉’般養大的‘女’兒啊,就這么要掉進豺狼窩了。柳香雪的反應倒是很平靜,只在臉上劃過一滴眼淚,擦干后便推開了母親。
楊氏在屋內都哭昏了過去,她卻沒有再回頭看一眼。按例新娘子出娘家進轎子之前雙腳不能沾地,得由娘家兄弟背著。柳宏瑞身形‘肥’胖,在炎炎的夏日中沒走幾步就累得呼哧帶喘的。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堅持到府‘門’口,耳朵上卻傳來一陣鉆心的疼!
柳香雪竟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瞬間就血‘肉’模糊了,柳宏瑞哎哎叫痛,然而眾人都不敢責怪柳香雪,甚至連耽誤時間都不敢,仍舊敲鑼打鼓的把人送上‘花’轎,待起轎之后才張羅幫大少爺叫郎中去。
坐在‘花’轎上,柳香雪回憶著自己的前半生,笑過,哭過,‘春’心萌動過,也癡心妄想過。
蔣宜臻,是她遙不可及的一個夢——可要不是柳相思,說不定這個夢就成真了呢?
柳相思都能以一屆庶‘女’的身份嫁給蔣大將軍,她嫡‘女’的身份起碼要比柳相思珍貴,說不定……可柳相思的婚事一定,就注定了她和蔣宜臻之間只是一場夢而已。
表哥,原本以為就算不能和蔣宜臻在一起,也可以和表哥長相廝守,可是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嫁給誰不好,偏偏就嫁給了那個兩次強迫自己的宋鵬義!
古代娛樂節目少,廣大民眾都喜歡看熱鬧。見到有敲鑼打鼓的送親隊伍,就圍在道路兩旁互相閑聊打聽。
一人問:“這是誰家姑娘和誰家少爺成親?”
另一人答:“你不知道?瞧見打頭穿著紅衣服,騎著高頭大馬的那個人沒有?那是宋家的二少爺,宋鵬義。至于新娘子么……”沖對方擠眉‘弄’眼一番,嘿嘿笑了一聲,“正是那位柳家三小姐呀!”
有人對于柳家三小姐這個名字耳生,沒有聽說過,有人卻覺得如雷貫耳。聽說過柳家三小姐誒事跡的就得意洋洋的給沒聽說過的人科普,眾人嘴里說著、笑著好不熱鬧。
敲鑼打鼓的聲音很大,怕旁邊的人聽不清,那講段子的人還特意放大了音量,引得周圍之人都看著他聽他說,備受關注的感覺讓他說得更起勁了。
柳香雪聽著外面吵吵鬧鬧的鑼鼓聲,還有偶爾隨著風聲傳進她耳朵里的風言風語,‘摸’了‘摸’肚子,臉上‘露’出個晦澀難辨的表情。
宋府中,這次辦的婚事雖說準備匆忙,沒有宋家大少爺成親時辦的那么熱鬧,但是終于得償所愿的宋鵬義也是興奮異常。
他現在媳‘婦’有了,孩子也有了,人生最最重要的事就完成了一半,待過段時間,讓父親給他謀個差事,他也是做父親的人了,不能總靠著府里的月例銀子活著,不夠‘花’了朝母親伸手要錢,那是小孩子做的事,他現在要做爹爹了,有些責任就該擔負起來了!
柳香雪和‘孩子’刺‘激’了宋鵬義的好勝心和責任感,她不是瞧不上他嗎?他就偏偏要對她好!還要‘混’出一副樣子給她看!讓她走出‘門’去都能‘挺’‘胸’抬頭!讓別人都羨慕她!讓她再也不會想起別的男人!
心中描繪的場景太美好了,宋鵬義很高興,十分高興,誰敬酒他都來者不拒。
喝得醉醺醺的,還是丫鬟給他扶回新房的。宋鵬義掀開蓋頭,看見紅蓋頭下那張朝思暮想的面孔,一口親在柳香雪的臉上,便‘露’出傻兮兮的笑容。
他書讀的不好,想象不到用什么樣的詞才能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實在是幸福極了。
宋鵬義輕輕的拉著柳香雪的手,柳香雪懷著身孕,他也不能真做些什么。只是雖說他現在太監了,但是一時之間心態還轉變不過來,對柳香雪仍懷有極強的征服感,就想和她親近親近。
今日是他和柳香雪的‘洞’房‘花’燭夜,可他難免想起他們真正的‘‘洞’房‘花’燭夜’,他們第一次的肌膚相親。
那時他實在是被嫉妒和憤怒沖昏了頭腦,可看著眼前這張面孔,他如今回想起來,縱是后來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也不后悔!
不管柳香雪愿意還是不愿意,這輩子就只能有他一個男人!
然而這一次他失算了,當他醉醺醺的對柳香雪上下其手時,柳香雪沒有掙扎只是在假裝順從,趁著他不注意從懷里掏出一大塊碎瓷片,狠狠的扎進宋鵬義的‘胸’口!
宋鵬義的丫鬟給他送醒酒湯時正巧看見柳香雪行兇,連忙大聲喊叫并撲到二少爺身上護主,柳香雪的第二下沒有扎到宋鵬義的身上,宋鵬義這才撿回一條小命。
宋夫人聽見這消息差點暈過去,哪有新婚第一天新娘子就要新郎官的命的?要不是柳香雪肚子里有宋鵬義唯一的骨血,她非了斷了她不可!
大夫給宋鵬義看診、包扎后,照著宋夫人的吩咐,又去給柳香雪診脈。雖說恨不能‘弄’死柳香雪這個禍害‘精’,可她肚子里的孩子金貴啊,若她動了胎氣,鵬義可真的要絕后了。
可當郎中把柳香雪其實沒懷孕的消息告訴宋夫人之后,宋夫人真是一口氣沒提上來,徹底暈了。
沒懷?
她肚子里要是沒孩子,他們宋家娶她做什么?
待宋夫人從昏‘迷’中醒過來第一時間就要去收拾了柳香雪,卻被重傷的宋鵬義從病‘床’上下來給攔住了。為什么要殺她?他下面不行,她也不能生,這不正是天生的一對么?
既然她心狠,想要他的命,那她也完全不用客氣了!
來吧!互相傷害吧!
對上宋鵬義如狼似虎的眼神,柳香雪淡然一笑,她既然能對宋鵬義下手,就是把命都豁得出去了。命都豁得出去的人,還會怕什么嗎?
要問柳香雪最恨的人是誰?除了宋鵬義,那一定非柳相思莫屬了……
柳相思在府里,她不知道今兒個是柳香雪成婚的日子,楊氏自然不會通知她讓她去參加婚禮,難不成她們恨柳相思恨得要死,還會指望柳相思去送上賀禮?
不過柳家的母‘女’兩個為柳相思準備了一份大禮倒是真的。
隨著孩子月份的增大,柳相思開始有孕期反應,越發的嗜睡,吃過午飯,在院子里轉了一圈消消食,困勁兒就上來了。
杏仁和核桃也都習慣自家夫人這個吃了睡,睡了吃的樣子,幫她把房間‘門’關好,便退下去忙別的事了。
柳相思困得眼睛都睜不開,看見‘床’就和看見親人似的。可當她掀開被子的一瞬間,忽然有一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條件反‘射’的往旁邊一躲。
身后一劍刺過來,還好她躲得快,被她躲過了一劫。
刺客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穿著蔣家下人統一的灰‘色’服裝,顯然是化妝潛入府里,一直等待著機會出手。而柳相思吃飯、沐浴、睡覺時不喜歡有人在身旁服‘侍’的習慣也給了賊人可乘之機。
一擊不中,那人還有后招。對方是個身手敏捷孔武有力的高大男子,而柳相思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躲得十分狼狽。衣服也‘亂’了,發髻也散了。
“大膽!敢來將軍府行刺,不怕回不去么?”
那人卻對柳相思言語上的威脅置之不理,若不是將生死置之度外,就是早已做好完全的準備。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柳香雪幾乎掏空了楊氏‘私’庫里所有的現銀,給她準備了這么一份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