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魚做夢也沒想到,明明是開開心心的賀喜,卻會發(fā)生這么讓人難堪的一幕:一個嚎哭的小女孩,一個急赤眉眼的婦女,一瓶幾乎碰到自己鼻尖的藥,一聲聲的逼問,周圍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到自己臉上……
雖然是最熱的八月天,安小魚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渾身僵硬,臉色蒼白,她知道自己該快速做出反應(yīng),可一時之間,大腦卻幾乎停止了運(yùn)作,直到她看清面前的小瓶子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透明小瓶,而是一只綠色瓶子時時,才稍微安了點(diǎn)心,還好,總算不是最糟的場面。
原來她回家前在火車站等車的時候,突然多了個心眼,覺得自己的包包里要是裝著避孕藥的瓶子,無論被誰看見,都會是一場軒然大波,為了掩人耳目,她靈機(jī)一動買了一瓶口香糖,把里面的東西倒掉,再把這些“避孕藥”裝進(jìn)里面,這樣即使被人發(fā)現(xiàn),也只會以為她包里裝了一瓶口香糖罷了。
而這偽裝的“口香糖”她每天還得準(zhǔn)時吃上一粒,因為這個月他們還是同房很多次,根據(jù)趙子誠的說法,這個藥整個月都要吃,不能停的呢。提到趙子誠安小魚真是恨得咬牙,如果說之前趙子誠的名字只不過像一塊積雨云般,壓在她心里不舒服的話,那么現(xiàn)在趙子誠這個名字無疑上升到火山的高度了,要是趙子誠現(xiàn)在就在安小魚面前的話,安小魚真恨不能抽死他,狠狠罵他都不能解氣呢!看看因為他的自私,把自己推到了什么境地,看看自己遇到的,這都是什么事!
原來因為今天來的客人太多,饒是安家房屋眾多,也還是每間屋里都塞滿了人,安小魚的房間自然也不例外。而因為家里平常沒有外人,所以安小魚的房間里甚至連個帶鎖的柜子都沒有,因為她平時要是不在的話可以把門鎖上的嘛,再加上她平常在家的機(jī)會也不多,居然從來沒有想過在屋里再設(shè)把鎖,但像今天這種情況,怎么可能鎖上門不上人進(jìn)呢?
而這些農(nóng)村親戚哪,到了人家里就是一通亂翻,什么影集相冊的倒也罷了,光盤也一個個的塞進(jìn)DVD里看看有沒有好節(jié)目,發(fā)夾也往自己的頭上戴戴可合適,香脂也往自己臉上抹點(diǎn),看看人家“城里人”用的東西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樣,就差沒把她的衣服套到身上試試可合適了……
如果連這些東西都不能幸免的話,那么安小魚掛在門后衣帽架上的包被拿下來并打開,也就并不稀奇了。也許她們一開始只是想在鏡子前背背“城里人的包”,后來不知道是誰又把它打開了,發(fā)現(xiàn)有“糖”就隨手丟給了小孩——當(dāng)然也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小孩自己偷偷打開了包,并且偷吃——這一切并不是重要,重點(diǎn)是,這個六歲左右的、胖乎乎的小女孩,一粒一粒的吃了許多在瓶子里沾了些許薄荷味的“糖”,才被她的媽媽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根本不是糖,而是某種不知名的藥片兒!
這一下眾人可都慌了神,農(nóng)村最駭人聽聞的新聞里,莫過于小孩喝了裝在可樂瓶里的農(nóng)藥而喪命的事了,而這個小孩糊里糊涂吃了這么多藥,究竟會怎樣?藥是能亂吃的嗎?
所以小妮的媽媽趕緊拖著她去找安小魚,一邊走還一邊向旁人嚷著發(fā)生的事,結(jié)果這個小妮也意識到發(fā)生了大事,而自己正是大事的主人公,似乎情況不妙,自然大放悲聲,而小妮一哭呢,她媽媽更覺得事態(tài)緊急,態(tài)度自然更是急切慌張。
同要在廚房的安媽趕緊擦干了手過來問情況,在了解了事情的經(jīng)過之后,雖然心里埋怨親戚家沒看好小孩,居然亂翻主人家的包,還吃包里的東西,但表面上自然不能這樣說,也是幫著責(zé)怪安小魚:“你這孩子怎么老是這么毛手毛腳的,什么藥丸子都往糖瓶子里裝?這裝的是什么藥,你快跟你表舅母說說。”說著又哄那個不停嚎哭的小女孩:“小妮別哭,一會表姑帶你去前面店里拿糖吃,拿草莓味的好不好?”
雖然有安媽打岔,但絕大多數(shù)目光還是投到安小魚的臉上,安小魚覺得自己像待審判的犯人站在法庭上,所有人都在等著自己給出答案。
孩子既然把藥吃下了肚,最好的做法自然是給出藥名,由醫(yī)生判斷是否危險,是否需要洗胃或是其它治療,畢竟孩子的健康安全是第一位的……
可是真相又是那么的難以啟齒!難道要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rèn),自己一個大姑娘,羅山鎮(zhèn)最春風(fēng)得意的安老板家那個“出息”的女兒,包里隨身攜帶著避孕藥,好每天吃一粒?
這句話一說出口,父母的臉往哪里擱,弟弟妹妹也得跟著她丟臉,更別提自己的名聲了!如果說這兩天眾人的溢美之辭已經(jīng)快把她捧上天了的話,那么今天之后,她,包括她的家人就全都成為整個羅山鎮(zhèn)的笑柄了。
安爸這么愛面子的人,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得有多生氣,更別提安媽了,她最擔(dān)心女兒被別人拐跑,可被拐跑也不過是偷偷摸摸的罷了,有些父母干脆就聲稱女兒出去打工去了,可安小魚今天的情況,無疑是把安媽的面子踩到了腳下,誰都知道她家的女兒,沒結(jié)婚包里就裝著避孕藥,誰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勾當(dāng)哪?
當(dāng)然現(xiàn)在并不是古代,大姑娘跟人私通也用不著浸豬籠,不過是名聲難聽些罷了。而像安小魚這樣的“知名人士”名聲自然會更差一些,不過也許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被人忘記,但問題是,安小魚將來可還是要嫁到當(dāng)?shù)氐陌。∵@么大的事自然瞞不了趙子誠的家人和親戚們的耳朵,將來自己即使嫁了趙子誠,公婆也免不了輕視一二,雖然始做俑者是他們的兒子,但錯的總歸是女人,受人非議的也是女人,在男人則似乎成了風(fēng)流韻事……
安小魚沉吟片刻,覺得真相實在是難以啟齒,只好硬著頭皮撒謊:“不是什么毒藥,是我同學(xué)給我的,美容院開的美容片,我也不知道里面成分是什么。”
小妮的媽媽立刻急了:“到底是什么東西你快打電話問問啊!小妮可是吃了不少,她才五歲半哪!”安小魚真想反問,明知道她才五歲半,你怎么還看著她吃哪……當(dāng)然現(xiàn)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安小魚早因為自己的自私和委瑣羞愧得滿面通紅,更何況還加上撒謊哪:“我同學(xué),她,她家里農(nóng)村的,沒電話啊!要不咱們帶表妹去洗個胃吧,我出錢!”
表舅媽一聽洗胃當(dāng)然急了,本來已經(jīng)停止抽答的小妮表妹呢,一聽說洗胃,覺得也不是什么好事,頓時又大聲嚎哭起來,安媽又開始指責(zé)安小魚,還有一大堆圍觀群眾的七嘴八舌,有問情況的,安慰的,勸解的,出主意的,場面一片混亂。
混亂的場景自然引起了在前面客廳里打牌的男人們的注意,問清情況之后也都急了,幾歲的小孩吃了不知名的藥,這個事情可大可小,要是鬧出危險可就不好了。而更糟糕的是連藥片的主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藥。幸虧安爸在縣里的朋友帶了家眷來的,那位安小魚稱為“朱阿姨”的時髦婦女,越眾而出,一副很沉著很專業(yè)的樣子接過小妮媽媽手里的藥片。
安小魚看著她倒出藥片在手心里觀察,又拿到鼻子上聞聞味道,可能因為藥片上的味道都消失光了,只好皺著眉舔了一下,最后干脆咬下一半咀嚼了起來。
雖然周圍很多人,但卻一片安靜,大伙都大氣也不敢出,眼也不眨的看著她的動作,只有安爸的朋友還在得意洋洋的向安爸炫耀:“我老婆在藥房干了十來年了,什么藥都認(rèn)得,絕對比醫(yī)生認(rèn)識的都多,你放心,只要有她在BLABLABLA……”眾人聞言皆放下一半心的,只有安小魚面色更加蒼白,心一沉再沉,還是瞞不住了嗎?
只要等會兒這位“朱阿姨”輕描淡寫的說出一個藥名兒,大家再追問下藥是干嘛用的,她免不了要說出“避孕”二字,到時候……
事情一出,自己自然可以逃到美國去,假裝什么也不知道,可是爸爸媽媽和弟弟妹妹,還要留在這里面對羅山鎮(zhèn)各色人等的目光哪!自己雖然撒了個謊,但沒有誰會真的相信的,誰會從美容院里開避孕藥片來美容哪?真是笑死人了。
朱阿姨鑒定了一番露出笑容,就要開口,安小魚簡直快要被這壓抑的氣氛壓爆炸了,她覺得自己渾身發(fā)冷,臉色更是差得嚇人,幸虧這時候已經(jīng)沒人注意到她的臉色了,因為大家都看著朱阿姨等她開口。
朱阿姨笑容滿面:“沒事,是葉酸。”
眾皆面露茫然之色,七嘴八舌的問:“葉酸是什么東西”小妮媽媽自然更關(guān)心一個問題“有沒有毒,小孩吃了要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