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誠在安市的最后一天,終是揭掉了自己的“神秘面紗”與鏡安大學的領導見了一面。這次承建鏡安大學的新校,也算是看在建設家鄉的份上,價格簽得很低,算是友情贊助了,給學校里可是省了一大筆,更何況他還又捐了兩幢實驗樓呢?所以雖然趙子誠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年過半百的領導也絲毫不敢輕視,生怕得罪了這位財神爺,跟他說起話來,簡直像跟上級匯報工作似的。
校長一邊走,一邊向他介紹學校的情況,占地多少畝,有多少系什么的,趙子誠雖然溫和的附和,但卻始終沒有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來,呃,其實他一向是這么淡淡的性子,不過讓不了解情況的校長可是在心里頻頻抹汗啊,這有錢人就是難伺候,跟隨行人員打聽他的愛好也打聽不出來,想送人家點土特產吧?人家就是安市人,想給個紅包吧,人家又不缺錢,想跟人家攀談一番吧,人家還沒興趣……
校長雖然無奈,但也不能就這么冷場吧,只好繼續說下去:“我們學校的老師,有博士學位的有XX個,還有兩個在讀的,有碩士學位的有XXX個,還有一位從海外引進的人才……”這個話題一出,明顯的引起了趙子誠的注意,他黑沉的目光緊緊鎖住校長,追問:“海外引進的人才?”
校長難得見到他有興趣,自然是知無不言:“今年新來的一個女老師,她也是咱們安市人,在美國留學好幾年了,現在在外語系任教……”
趙子誠覺得自己的呼吸幾乎要停滯了。他的手在袖子里握緊,話語中帶了不易察覺的顫抖:“她叫什么?”
校長一行人很納悶的看見趙子誠不走了,待他問過好容易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校長趕緊以目光詢問身旁的助理——學校合并、建設、招生忙得要命,他哪兒有空打聽一個女教師姓字名誰啊!幸虧助理倒真是知道,附在校長耳邊說了一個字,校長立刻高聲說:“啊對,想起來了,是姓簡,簡老師雖然年輕。但到底是喝過洋墨水的,工作熱情和教學質量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惜他的話再一次被打斷了,趙子誠急切的問:“我能見見她嗎?”說完見眾人臉色有異——他花花公子的名聲在外,又上趕著要見人家海龜女老師,別說校長一行了。就連趙子誠的手下們也都紛紛慚愧的低下了頭,幸虧趙子誠又適時補充:“我有個朋友也在美國,所以想向這位老師打聽下情況。不知……”
這個要求并不過份,校長立刻打了電話,得到的回復是“簡老師”還在老校區上課——老校區還在郊外,開車最快也得二十分鐘。校長為難的看了下趙子誠。見趙子誠目露執著,于是發號施令“讓簡老師半個小時之后到辦公區五樓的會議室來一趟吧!”
另一幢樓里。系主任掛了電話就跟辦公室里勤工助學的學生笑:“咱們校長還挺時髦的,安老師不叫安老師,非得叫簡老師。”學生滿目迷茫:“為什么啊?”系主任笑著答:“因為安老師的英趣名字叫簡啊!”眾恍然大悟,對年過半百仍追求時髦不輟的校長各種佩服。
助理見聯絡順利完成了,心里也抹了把汗,幸虧她曾經聽到有人喊她過“簡”,要不然在校長跟前丟臉事小,在帥哥面前丟了面子可是事大啊!可惜這位多金的帥哥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博聞廣記”而多看她一眼,反而委婉的提出他獨自去會議室等簡老師,至于他們協議的內容什么的瑣事。都交由屬下做主就可以了。
校長很上道的親自把他送進會議室,助理又機靈的給泡上一杯茶,大家才識趣的離開了。留下趙子誠獨自坐在會議室堅硬的椅子上,盯著墻上的一幅科學家頭像發呆。
她們……應該會認識的對吧?都是年輕女孩。都是安市人,都在美國留學,這么幾年,自己紐約也跑了好多趟,卻根本沒有查到過關于她的任何消息,可明明當初的電話就是從紐約打來的沒錯啊,她家人也言之鑿鑿的說她在紐約……
當初她給自己打過一次電話之后,又消失了蹤影,為了逼她出現,他只得示意他的“誹聞女友”柳珊宣布他們要訂婚,當時媒體嘩然一片,他每天的手機都被要采訪的記者打到爆,他又不能像其他人一樣三天兩頭的換號碼,所以把采訪都推到柳珊身上去之后,便不眠不休的看著手機——沒有,安小魚再沒有給他打過電話,當初的那個號碼,也不過是個街頭的投幣電話罷了……
不出現沒關系,他可以等的,那時候她不是已經出國快一年了嗎?那么離她回來也不過只剩一年多的時間,等她回來后——無論她是不是還在生他的氣,無論這兩年間發生過什么,她都只能是他的!
兩年前,他很激動,她就要回來了,兩年的光陰讓他度日如年,但光陰到了03年的春季顯得更為難熬,他每天都要往掛歷上打一個勾,覺得離她回來的日子又近了一天,他不厭其煩的上網查著美國高校的畢業日期,每天最想聽到的莫過于“回國”二字了。可惜三月過去了,四月過去了,五月過去了……一直到八月里,才從趙爸那里輾轉得到了安小魚繼續留在美國讀博的消息。
那時候他心灰意冷,他覺得她永遠不會回來了,她也許是重新戀愛了——否則怎么解釋她兩年不露面?也許她會在那兒工作,名正言順的結婚、生子,從此就生活在那異國的國土,他將永遠失去她……這種痛苦日夜凌遲著他的心,原本安小魚走了,他雖然難過,雖然焦急,但總還有個盼頭在——她會回來的,無論中間發生什么,只要她回來就好……
安小魚急匆匆的把車停在辦公樓下,咕咚咕咚的跑上樓,什么急事搞得跟殺人放火似的,課都不讓她上完?她哪兒知道,校長給他們系主任說是讓她“半個小時之后到”,系主任為了讓她抓緊點時間,就說讓她“二十五分鐘之后必須到”,如果換個人,肯定不會那么死心眼兒,偏偏安小魚在國外別的沒學到,守時守信倒是學了個十足十,所以掛了電話立刻飛車趕來,時間是一分鐘也沒敢耽擱,
一路上連琢磨校長找她到底什么事的工夫都沒有,不過用腳后跟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天大的壞事,她又沒殺人沒放火,用不著急急扭送警察局,解雇她呢,更是用不著二十五分鐘必須來拿遣散費吧?學校難道怕錢多了扎手嘛……
恐怕又是急著用的翻譯之類的。在學校里一個多月,已經有好幾個人拿著資料請她來翻譯了,仿佛遇見她這個喝過“洋墨水”的人,那些人都成了英趣趣盲了似的,現在更是連校長也來湊熱鬧,不過好在她平時也沒什么事,翻譯點小趣也不費什么勁,不過老是這么白干活可就虧了,陳昊明聽說了她的遭遇,開玩笑說要給她制作一個“翻譯論趣工作室”的牌子掛在她宿舍門口,從此保證門可羅雀:需要錢了,這些人就消停了,寧可熬夜自己翻詞典,也不會再來找她了,哈哈。
安小魚在會議室面前停下來,掏出小鏡子略整理了下妝容,確認沒什么失態的地方,才禮貌的輕輕敲了幾下門,推門而入。
偌大的會議室里陳設簡單:簡單的木質桌椅圍成一個圓,中間放了幾瓶塑料假花。在她的想像中既然在會議室,必然是一屋的人,而且個個面色焦急——要不然也不用這么急著喊她來了吧?可她推開門才發現,很大的房間里只在正對著門的方向,坐著一個年輕男人,他聞聲抬頭,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讓她當時就不能動彈了。
雖然從安小魚回國那天起,就知道這一天無法避免,沒想到會來的這么快:記憶中那個青澀少年,如今已變成棱角分明的成熟男子,穿著淺灰色的合體西裝,襯衫隨意的解開兩顆扣子,還是那張曾經多次出現在她夢里的、英俊到完美無缺的臉,依然那么帥,那么引人注目,只是眼神似乎銳利了許多,剛剛一抬眼,就仿佛有鋒利的寒意閃過。
但在看清她的一瞬間,寒意頓消,依次涌起驚訝、不可置信與狂喜,他定定的看著他,一步步逼近,連手里本來在打轉的鋼筆都沒放下。
安小魚站在門口,心慌得似乎想奪門而出,手指把自己捏得生疼,在越來越近的氣壓之下,似乎連呼吸都快要停滯了。本來不該這樣的,她已經算計好了,見到他之后要淡淡的說聲好久不見,唇角要恰到好處的勾起,露出六顆牙齒,客氣的寒暄幾句今天天氣不錯,暗示他把錢還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