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魚自己一個人在油煙里奮斗了一上午,累得幾乎直不起腰,才算是弄出一大桌飯菜,特別為趙子誠燉了補湯哦然后她從十一點多就打電話叫趙子誠回來,結(jié)果那邊說著“很快就到”,卻一直讓安小魚等到十二點多鐘,他們一伙人才面色疲憊的而來。劉效國等人對她自然是熱情的招呼,并大大的贊美了她一番——三嫂,我將來要能娶到一個能如你十分之一的媳婦,我都要做夢都笑醒了——然后就紛紛坐下開始狼吞虎咽的吃飯,安小魚可是上了好幾個學期的烹飪課了,大廚級的手藝趙子誠也對她笑了笑,招呼了她一聲“累壞了吧?不少字”然后就自己吃飯去了。
飯桌上,只有鐘西若還跟她聊了幾句,趙子誠卻一直都在和大家一起討論公司里的事情,看得出公司出了一些事情,不過他們說的術(shù)語太多,安小魚也聽不大懂,只好委屈的在一旁撥拉著飯粒,盤算著等大家都走了,一定要好好教訓下趙子誠,讓他再不理自己
吃過飯,一伙人又呼呼啦啦走掉了,趙子誠只在別人出門后說了聲“我晚上回來吃飯。”就走了,沒有擁抱,沒有甜言蜜語,沒有會心的眼神,只留給安小魚一個頭也沒回的背影,轉(zhuǎn)眼便消失在了樓梯拐角。
安小魚掛著無懈可擊的笑著送走他們,待房門關(guān)上之后,回望著滿屋的狼籍,她才疲憊的坐下來,感覺一股委屈的酸楚直沖鼻腔,眼淚也止不住的往外冒。不該是這樣的,趙子誠以前根本就不是這樣對她的
從前的趙子誠,連鍋米飯也舍不得讓她煮,更別提炒菜了,每當她瞞著他悄悄做了一些家事,他都要疼寵的把她抱在懷里,看看她的小手可燙著,跟她說事情等著他來做就好了。
從前的趙子誠,根本不會只招呼她一聲,就去吃飯他會像對待一個兩歲的娃娃一樣,牽著她的小手,把拉到桌前坐好,還會把她愛吃的都端到她面前來,督促著她有沒有挑食,而不是只顧自己埋頭大吃
從前的趙子誠,根本不會讓她洗碗,他會讓她坐在沙發(fā)上,給她打開電視,把遙控器塞在她手里,才會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去洗,而不是對滿桌的狼籍視而不見的離去
為什么人還是同樣的人,短短時間內(nèi)會有這么大的變化呢?公司雖然忙,也不至于忙到連對自己笑一下的工夫都沒有了吧?不少字就算周圍人多,以前他呵護自己時,也從來沒有顧忌過什么別人的目光啊難道趙子誠也如世人一般,發(fā)了財就想拋棄糟糠?安小魚覺得這個想法很好笑,便又含著淚笑起來,她卻不知道自己猜測倒有一點接近事實了,趙子誠的做法,多少還跟公司有一點關(guān)系呢
如果說他以前,可以毫無顧忌的當著眾人的半跪在安小魚腳下給她系鞋帶的話,現(xiàn)在他在眾人面前,卻只會淡淡提醒一聲:“你的鞋帶松了。”以前室友們不是沒有打趣過他,說他是二十四孝男友,說他是老婆奴,說他夫綱不振,他都可以一笑置之,甚至變本加厲的寵著安小魚,認為是理所當然:男人當然該寵著老婆了
可是現(xiàn)在,每當他那么做的時候,不用室友打趣,自己心里就覺得怪怪的,他覺得,別人都會認為,自己是因為拿了安小魚的錢開公司,才會對安小魚這么關(guān)懷體貼的。他不再愛聽別人的打趣,那些夸安小魚的話都像在影射自己,無論沒人的時候他和安小魚怎樣親昵,只要有旁人在場,他就不再好意思了。
就像今天,安小魚做了一大桌的菜,他也知道她很辛苦,看見她汗流浹背的樣子也很心疼,但要讓他當眾把她侍候得像公主一樣——他做不到了。不過他看見安小魚清澈的眸子里寫著委屈與不解,心里也不是沒有一點感覺的,所以那天晚上,他把沒看完的文件帶回家,準備早點兒陪安小魚,好好哄哄她,等她睡著了再繼續(xù)工作,可惜等待他的是一室的冷清:鍋碗刷得亮晶晶,地拖得一塵不染,所有角落清爽干凈,甚至連他的被子什么的都在陽臺上曬出了陽光的味道,只是沒有安小魚。
是的,安小魚做了很幼稚的舉動,她賭氣回宿舍去了,趙子誠打來電話她也沒接,并且在之后的幾天里,一直沒有接趙子誠的電話。這是倆人自公司開起來之后的第一次鬧矛盾,以前他們很少有矛盾的,相識這么多年來,惟一的一次吵架還是大一時候的事了,好久了啊……為什么公司一開,趙子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呢?而讓安小魚更是氣苦的是,趙子誠了幾次打電話都被掛掉之后,居然就沒有再打電話過來了。
電話那端,趙子誠也無奈的搖頭:公司的一切事宜都得從頭學起,兩處工程都在同時開工,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有干不完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還得哄耍小脾氣的女朋友,好煩哪安小魚為什么不能變得更善解人意一點呢?不過,哄還是得哄的,抽個時間再說吧
安小魚整整一周沒去趙子誠的宿舍,也沒跟他通電話,除了有課的時候之外都窩在宿舍里,整個人都蔫蔫的。
幸虧現(xiàn)在宿舍里很清靜,李然和羅冬霞天天結(jié)伴去圖書館:李然準備考托福出國,羅冬霞則打算考本校的研究生,所以即便她倆沒去圖書館的日子里,宿舍里也很安靜,一個戴著耳機練口語或是抱著厚厚的詞典背單詞,一個把自己淹沒在一大堆的考研資料里。
而本來宿舍里最鬧騰的鄭敏文哪?她基本上已經(jīng)不在宿舍了。她從大一就交了一個男朋友,倆人雖然也時常吵架鬧分手,但最終還是在去年搬出去同居了。雖然同居了,但她還是經(jīng)常往宿舍跑的:攢上幾天的臟衣服,就拿回宿舍來洗曬,因為水房的水不要錢,而他們租住的房子要交水費……
由此大家可以看出她現(xiàn)在的經(jīng)濟狀況了,鄭敏文雖然是北京人又是獨生女,但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并不好,因為她母親身體不好,而且已經(jīng)下崗了,父親也只是個拿死工資過日子的工人。而她的男朋友哪,是外省農(nóng)村的,雖然姓錢,但卻比她更窮。
安小魚記得大一的時候,鄭敏文還沒搬出去跟男人同居的時候,知道安小魚的男朋友在清華,兩個人在校外租了房子(沒說買房子是為了低調(diào)啊低調(diào)),三五不時的就要暗諷她一下,話里話外都是早早跟人同居的害處,誰知道過了沒多久,她跟錢兵也同居了,也許是因為貧賤夫妻百事哀?他們倆同居之后動不動為了雞毛蒜皮的事就要大吵一架,鄭敏文也動不動就哭得兩眼通紅的回宿舍,把她受的委屈夸大十倍的說出來,賭咒發(fā)誓立刻分手,再不理錢兵了。
室友們聽說了她的遭遇也都氣憤不已,特別是安小魚,簡直可以說是震驚了,居然會有男生為了誰洗碗誰買菜這樣的小事而大發(fā)脾氣?居然還會去跟鄰居打牌,輸?shù)羲麄儼雮€月的生活費?居然會因為鄭敏文問了“同時落水先救我還是先救你媽”而暴跳如雷,甚至還動了手?這是什么男人啊,鄭敏文一天天過的都是什么日子
在安小魚的心目中,戀愛就應(yīng)該像她和趙子誠那樣,溫馨中帶著親昵,甜蜜中還有點平淡,應(yīng)該是彼此心心相印,每個人都會處處替對方著想,應(yīng)該是一天不見就會很想念,但即使一個月不見也不會很不安,因為清楚的知道彼此都占據(jù)了對方心里最重要的地方……
所以當安小魚看見鄭敏文哭上幾場,消沉上幾天,又被錢兵的一束花幾句甜言蜜語之類的又哄了回去,總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更不可思議的是鄭敏文仿佛完全忘記了前幾天她是如何把錢兵說成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第一大惡人的,又笑得跟掉進了蜜罐里般,開口閉口都是“我家錢兵說”如何如何,一副春風沉醉的樣子。
雖然心中常腹誹鄭敏文,覺得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愛情。可是這回哪,看見鄭敏文又哼著歌兒在陽臺上晾著一排排她和錢兵的衣服,讓安小魚想到了自己在趙子誠的房間里奮力做飯的場景,錢兵至少還會在吵架后跟站崗似的等在樓下請求鄭敏文的原諒,可是趙子誠哪?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音信了。
有那么一個瞬間,安小魚恍惚覺得,她和趙子誠當初那種毫無芥蒂的戀愛關(guān)系,似乎已經(jīng)長了翅膀飛走了,也許,再不會回來了。安小魚沒有向人傾訴自己愛情苦惱的習慣,所以只有把一切悶在心里,可她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哪里出了錯啊
時間一晃就到了周末,安小魚睡懶覺醒來,發(fā)現(xiàn)室友們回家的回家、戀愛的戀愛,都各忙各的事去了,宿舍里靜悄悄的只剩了自己一個人,這才覺出透骨的悲涼來。要擱往常,這時候安小魚正該比上課的時候還忙哪訂上鬧鐘早早起來,去菜場買菜,然后打車去趙子誠的公司旁,烹煮煎炸燉,又洗又刷又拖地的,忙上一整天,只為了趙子誠的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