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鳳瑤對鳳琪的話都很信服,既然他說無事,她也就不再擔憂,只是提醒道:“大哥,你突然說要回去,我想提前派人回家說一聲比較好。”
鳳琪并非正大光明回家省親,而是借著在行宮休養的機會偷溜回去,鳳瑤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會想到,“這有何難,我讓暴雨跑一趟就是。”此番到行宮休養,鳳琪最滿意的除了可以悄悄回家,就是蕭寫意給他的狂風和暴雨了,有這么兩個頂尖高手在身邊,他辦事要方便許多。
為了不引人注目,除了狂風暴雨,鳳琪回鳳家誰也沒帶,岸芷汀蘭幾個都被他留在太平行宮掩人耳目。
別人倒也罷了,汀蘭聽說不能隨行,急得不行,生怕鳳琪離了她就吃不好,再三哀求鳳琪帶她一起回去。鳳琪想了想,最終還是搖頭,狂風暴雨身手過人,他們平時躲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他們跟他回去,輕而易舉,可其他人就不行了,鳳琪自己都要躲在鳳瑤的馬車里混回家去,哪里還能帶上別人。
傍晚時分,鳳瑤帶著來時的人馬,從側門出了太平行宮,往鳳家而去。鳳琪換了身尋常衣服,和鳳瑤坐在車里,表情頗為復雜,若是當初沒有進宮,哪有現在這些麻煩。
馬車行至半路,鳳琪壓低聲音問道:“阿瑤,家中一切可好?”
鳳瑤點頭,低聲笑道:“大哥,你這都問第幾遍了?我不是說了么,一切都好。”
鳳琪啞然失笑,不再言語,他想他現在的心情應該就是近鄉情怯吧。
回到鳳家,馬車直接進到二門,鳳瑤要回鳳老太太身邊,鳳琪憑著夜色的掩護,摸著進了鳳翔和君綠川的院子,因著鳳老太太和吳氏對君綠川都有些畏懼,這邊倒是沒有她們的人。
鳳琪剛進正房,就發現君綠川已經在等著他了,忙請安道:“見過正君。”君綠川哪敢讓他請安,鳳琪剛彎了個腰就被他扶住了,“貴卿殿下請起,萬萬不可如此。”雖然還沒正式冊封,但是蕭寫意要給鳳琪把份位由從二品的卿升到正二品的貴卿,旨意卻是已經下了的。這樣一來,鳳琪的份位就已經和盧若蘭持平了,在他的前面,還有皇后顧微和從一品的怡妃衛清兒。
鳳琪倒是有心把禮行完,無奈君綠川的身手遠在他之上,被他扶著他根本就是動彈不得,只能無奈道:“此乃家禮,有何不可?”
君綠川讓鳳琪在榻上坐下,笑道:“國禮大于家禮,禮不可廢。”言至于此,鳳琪不再堅持,轉而問道:“父親呢,可是還沒下朝?”北方備戰要糧草,南方修堤要銀子,蕭寫意現在就怕有人伸手管他要錢,偏偏這些銀子都是不能節省的,鳳翔身為戶部尚書,鳳琪用猜的都能想到他有多忙。
君綠川搖頭道:“還沒呢,前幾日都是夜里才回,你就不要等他了,早些回去歇著,明兒再見也是一樣的。”早先鳳琪打發人回來傳話,說是他要回家小住幾日,此事皇帝是知曉的,但是不宜宣揚出去。君綠川當時就愣住了,皇帝這是有多寵鳳琪,連這種不合規矩的事情,都能由著他胡來,一時感概萬千。
難得回家一趟,卻不能見到父親,鳳琪有些不甘,便道:“時辰還早,我再等會兒,興許父親今日回來的早。”
君綠川見狀勸道:“殿下,你現在的身子不同尋常,千萬大意不得,還是早些歇著好,小皇子若有不適,皇上豈不心疼。”進宮給蕭寫意當伴讀以前,鳳琪被君綠川帶了三年,兩人名為母子,其實相處的模式就跟兄弟差不多,感情好得很,否則君綠川也不會勸他這些話。
當年,君綠川被先皇賜婚給鳳翔,可謂無妄之災。不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嫁,臣也不得不嫁,君綠川再是不情愿,終究進了鳳家的門。
可他一個十五歲的少年,在家時千嬌萬寵,從小學的是如何建功立業、報效朝廷,嫁人以后要做什么,那是全然不知。正好鳳翔身邊養著個鳳琪,他忙著朝上的事,兒子說得好聽是自己教養,其實還不是交給家中下人,君綠川實在閑得無聊,只好帶著比他小十歲的鳳琪玩,教他騎馬射箭,免得天天關在家里讀書,以后跟鳳翔一樣,長成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鳳琪想了想,覺得君綠川的話有道理,就問他自己的住處,他要真出了什么意外,就是給鳳家制造麻煩,還是安分點好。
君綠川就等著他這句話,忙笑道:“你住阿璃的院子,我下午就讓人收拾出來了,鋪蓋枕頭全是新的。”鳳琪笑著應是,他原也沒想過能住自己的院子。原來,鳳琪進宮后,他原來的住處就被封了起來,雖說隨時有人打掃,畢竟好幾年沒人住,一時之間要想收拾也麻煩,況且鳳琪回家本就是瞞著人的,還是低調些比較好。
君璃是鳳琪的異母弟弟,君綠川所生,隨的母姓,說起他的出生,頗有一番來歷。
就因為英國公反對立六皇子蕭容雅為太子,先皇就把他的嫡長子嫁了出去,這在朝上引起了軒然大波。要知道,英國公的爵位世襲罔替,偏偏君家子嗣不豐,數代都是單傳,除了君綠川,五服之內連個可以過繼的子侄都沒有,先皇此舉,無異于變相奪了英國公的爵位,不僅是令君家寒心,也讓所有的勛貴之家有了唇亡齒寒之感。
眼看勸不住先皇,太皇太后只能拼命安撫君家,承諾日后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等到蕭寫意登基,如何解決君家的問題,太皇太后和皇帝發生了爭議。
太皇太后的意思很簡單,讓君綠川和鳳翔和離,她親自下旨,不讓蕭寫意背負違背父道的罵名。可是蕭寫意不肯,在他看來,鳳翔和君綠川的婚事是先皇賜的,現在太皇太后下旨讓他們和離,不是明晃晃打先皇的臉嗎,縱然不得先皇寵愛,蕭寫意還是不愿違背先皇的意思,他不允許他們和離。
蕭寫意還有層心思沒有說出來,他雖然年幼,卻已經登基為帝,他的旨意才是至高無上的,太皇太后縱然是親祖母,也不能凌駕于他之上,絕對不能。
因蕭寫意執意不肯,太皇太后只得退步,由皇帝下了旨,允許君綠川的長子繼承英國公的爵位。由此一來,先皇的旨意沒有違背,君家也是后繼有人,至于君綠川,沒人想過,他的人生,將會從此困在后宅的方寸之地,再無解脫的可能。
蕭寫意更不會想到,這件事會在日后,成為他和鳳琪之間的阻礙,他做了很多的努力,都沒能讓鳳琪擺脫這個心結。
皇帝下旨之前,鳳翔和君綠川徒有夫妻之名,并未夫妻之實。可為了英國公府的爵位不至于無人繼承,從而被奪爵,他們不得已生下了君璃。
君璃幼時養在鳳家,剛滿周歲就由英國公請旨封了世孫,六歲進學以后就是常年住在英國公府了,只有鳳翔和君綠川還有兩個弟妹的生辰,能回鳳家來。
正是因為如此,鳳琪完全沒有想到,他剛踏進君璃的屋子,就見君璃和鳳琳都在。鳳琪一直認為,生下君璃以后,君綠川是破罐子破摔了,不然哪里能有鳳琳和鳳瑯兄妹兩個的出生。
“大哥!”君璃和鳳琳異口同聲。十二歲的君璃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間,有著變聲期特有的沙啞嗓音,他可能不喜被人聽到,因此聲音很低,九歲的鳳琳則是清朗的童音,音量明顯壓過了君璃。
鳳琪挑了挑眉,驚喜道:“你們怎么都在?”
君璃從容應道:“爹爹下午派人接我回來的,卻沒說是什么事。”君綠川做事一向謹慎,君璃若是不在,他的院子有人住豈不奇怪,他趁機把兒子接了回家。
鳳琳歡脫地道:“我聽說阿璃哥哥回來了,我就過來了。”君璃姓君,不入鳳家的家譜,自然不用鳳家的排行,鳳琳鳳瑯叫他,都是直呼其名。
君璃了然道:“你是不想做功課,才特意過來的吧。”鳳琪進了宮,君璃不姓鳳,鳳琳是鳳翔僅有的希望,對他報以重望,四歲就給他啟了蒙,希望他能成為第二個鳳琪。偏偏鳳琳是個貪玩、跳脫的性子,讀書靜不下心,每每想方設法去偷懶,氣得鳳翔不行,打了好幾回也無濟于事。
鳳琳反駁道:“我哪有,我做的功課比二哥多多了。”鳳琳口中的二哥便是鳳揚的獨子鳳琛,那孩子今年十歲,是鳳老太太的命根子,因怕他讀書累著了,鳳老太太特地跟他的先生打了招呼,讓他布置功課的時候,輕省點兒,鳳琳每次和他比較,心里都特別不平衡,他做的都有鳳琛的十倍多了,為什么父親還說他不勤奮,真是沒天理。
君璃氣得沒話說,“和阿琛比,你也好意思。”鳳老太太那個教法,鳳琛就是第二個鳳揚,鳳琳怎么能以他為標準呢。
鳳琳振振有詞,“那要和誰比?你嗎?你的功課也不如我啊。”
君璃轉身去看鳳琪,“大哥,你看琳琳,他都不聽我的。”君璃不考科舉,學的都是兵書陣法,單論文章,不如鳳琳其實并不奇怪。
眼見兩個弟弟爭執不休,鳳琪眼中笑意更盛,“琳琳,別鬧了,把你的文章給我看看。”若是他還在家中,這樣的日子豈不是每日都有,再說他若在家,鳳翔何必狠逼鳳琳,擔心的還不是鳳琳不成器,家業無人繼承,他在宮中無人幫襯。
鳳琳從椅子上跳下來,拉著鳳琪就要往書房去,卻被君璃攔住了,“琳琳,大哥很累了,我們不能吵他,讓他早點回房休息。”
鳳琳停下腳步,轉身看鳳琪,視線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半晌方遲疑道:“大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嗎?我好想你,我睡覺很老實,不會亂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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