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仁瞪大雙眼, 一臉死不瞑目的表情:“……你怎麼知道的?!”
曾宇楠又露出他那標準的狐貍笑:“只不過是收拾廚具的時候正好發現了一些不明粉末而已。嚐了一點點,既不是糖或鹽,也不是味精, 再看你一路上那不對勁的表情, 就猜到了。
“而且, 聞味道就知道不對, 那碗紫菜蛋花湯太明顯了。後面的酒瓶就更誇張, 藥粉都沒完全融化……所以說:
“你,失,敗, 了。”
樑仁癱坐在小板凳上,咬著嘴脣, 臉憋得通紅:“那你想怎麼樣?” Www _тt kΛn _C〇
“我想怎麼樣?”曾宇楠失笑, 無奈地坐到他身邊, “該是我問你想怎麼樣吧?給我下藥的人可是你誒。”
樑仁別開臉不做聲。
開玩笑,如果這時候交代了他的意圖, 他毫不懷疑曾宇楠會把他剝光了衣服吊起來拿小皮鞭翻來覆去地抽,抽完了還得拴在車後在大馬路上巡街……
“好吧,不管你想幹什麼,反正現在都是你中了藥。”曾宇楠拍拍手,“你有解藥麼?”
“沒……”樑仁現在巴不得抽自己兩巴掌。
“那就只有等著藥效發作了。”曾宇楠聳聳肩, 狐貍眼彎彎的成了一條縫, “別擔心, 我會陪著你的。”
“我擦!你……你還是回去吧!你太危險了!”
樑仁呈小動物狀一手開始揮舞空啤酒瓶, 曾宇楠不退反進, 大灰狼開始露出獠牙:“幹嘛這麼怕我?我又不會對你做什麼。”
“少騙人了,你上次……上次就……上了……我……”
樑仁的聲音越說越低, 空酒瓶“咚”地一聲掉在地板上,身體筆直地往前倒去。曾宇楠上前一步,將他接在懷裡,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睡吧。”
樑仁努力動了動嘴脣,擠出臨終前最後兩個字:
“我艸……”
***
樑仁動彈了一下手腳,然後發現被困住了——
外面天光大好,小鳥啁啾,他身前是鐵欄桿一般堅固的手臂,身後……還好,不是冰冷的囚牢,而是一個溫熱的胸膛。
全身都被包裹住的錯覺,讓樑仁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看看四周,自己居然又被曾狐貍搬回了家裡,還和他躺在一張牀上。
除了有點頭痛之外,樑仁並沒有覺得身體有什麼異樣。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衣服是被換過的睡衣,但卻乾淨滑溜得和泥鰍一樣,也沒有留下什麼奇怪的痕跡。
難道昨晚曾狐貍什麼都沒做?
可是……這明明不符合他的性格啊!那晚他可是將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的……
一邊這樣想著,樑仁擡手,小心翼翼地想拉開曾宇楠的手臂,卻驚愕地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好像連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本以爲是迷藥的後遺癥,然而不論他怎麼扭動,卻只是在曾宇楠的懷中微微掙扎了一下,根本無法從中逃脫。
被吵醒的曾宇楠將他按回牀上仰面躺倒,接著便是重重的身子覆上來,呼吸噴吐在他的肩上:“別動,再睡會兒……乖……”
睡個頭啊!你沉得跟豬似的,老子要被你壓死了啦!
樑仁張口就要罵人,一種陌生的感覺忽然從心底深處慢慢升起,逐漸侵佔自己的腦袋。樑仁一陣手腳發冷,彷彿隱隱意識到了將會發生什麼。
果然,下一秒,樑仁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慢慢擡起,手掌輕輕地撫摸著曾宇楠的頭髮。
這根本不是自己的自主行爲!到底是怎麼回事!
樑仁見了鬼似的,滿頭大汗,四肢卻好像提線木偶似的被人操控著。手已經放下,卻變成了雙臂環繞著曾宇楠的肩膀,頭也微微擡起,有些吃力地靠上曾宇楠的頭,形成一個無比依戀的姿勢。
曾宇楠感覺到樑仁的動作,身體忽然動了一動,接著頭迅速地擡起來。那雙狐貍眼不可置信地望著樑仁,眼裡滿是喜悅和期待:“小仁……”
樑仁瞪大了雙眼,卻忽然感覺到一陣酸楚。它們不斷滿溢上來,彷彿一層一層的波浪,吞噬著原本那顆驚異的心。
有溼熱的液體從眼角流出。樑仁還在疑惑那是什麼,就感覺到自己的頭輕輕搖了搖,又點了點。
曾宇楠眼中晶亮的期待忽然被驚愕取代。他定定地望了樑仁許久,一動也不動,讓樑仁忍不住懷疑自己此刻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然而再怎麼努力透過曾宇楠的雙眼,他也只能看到那個小小的模糊倒影。
良久,曾宇楠屏息抓住樑仁原本攬在自己背後的手,自上而下地俯視著他,帶著點不確信的試探:“……小……小澄?”
樑仁的眼淚流得更兇了,但曾宇楠卻從他身上下來,坐到了牀邊。
樑仁一愣,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他這樣親密的只能是樑仁,而不是林澄。即使是一樣的外表,但裡面卻並不是同一個人。
——原來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一點點感動便這樣,慢慢抵禦著來自林澄的悲哀,漸漸回暖。
“小澄……你……”曾宇楠話說得很慢,似乎在斟酌著用詞,“你還在這個世界上?”
樑仁又搖了搖頭,想張口,卻發不出語言來。
“你……有話想對我說?”曾宇楠回頭望向他,緊皺的眉頭裡似乎蘊著一絲焦急,卻溫言相對。
樑仁伸出手,拉過曾宇楠的手。曾宇楠猶豫了片刻,任由他將自己的手拉過去,在掌心寫著什麼。
一筆一劃,很慢,很吃力。樑仁能感覺得到自己渾身的力氣好像都在慢慢回來,知道林澄大概撐不了多久了。
手指還在不受控制地動著,在曾宇楠的手心寫下什麼。曾宇楠好像有點想笑,卻始終笑不出來,望向林澄的眼神裡透著淡淡的悲哀和無奈。
他反手握住了樑仁的手,輕聲說:“我知道。”
樑仁的淚便再度落下來。他能感覺到林澄的控制力似乎消失,但渾身還是暫時沒有力氣,根本無法起身。
曾宇楠俯身輕輕抱住樑仁,就聽耳邊一聲炸雷似的聲音:“曾宇楠!”
曾宇楠驚了一下,擡起頭捧著樑仁的臉細細地看個沒完:“……樑仁?”
“嗯,除了我你還指望是誰……”樑仁臉有點熱,沒好氣地嘟囔。
曾宇楠立刻更用力地將他抱住,像是擁抱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我……我以爲你回不來了。”
樑仁用僅有的力氣擡起手捶他:“混蛋!少咒我!我可是活得好好的,怎麼會回不來?”
說歸說,他的手卻在輕輕顫抖著,仍舊心有餘悸。
他剛剛幾乎以爲自己真的就要這麼永遠陷在這具身軀裡,眼睜睜地看著林澄回來,重新奪回自己的身體,然後自己便依附在其中,看著林澄繼續活下去,代替樑仁活下去。
不,應該說,他本來就只是取回自己的東西。
但只有一點不甘心,是他作爲樑仁取回來的。那是——曾宇楠的心。
不管是真心也好,花心也罷,都是曾宇楠真真實實擁有的,對著身爲樑仁的他說過的感情。一旦連他自己都淪陷,那麼他便只能失去這份感情。
即使現在曾宇楠拒絕和林澄過分親密,但頂著同樣一張臉,林澄又是那麼喜歡曾宇楠,樑仁完全可以想象日後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候。
一想到這些,內心忽然撕心裂肺地痛起來,他迴避已久的問題還是再度浮上表面。他到底是因爲林澄對曾宇楠的愛意而對他產生感情,還是因爲自己真的喜歡上了他?
樑仁的思維停滯了,曾宇楠卻握住他的手放在脣下親吻:“不怕。你會回來的。我就知道。”
像是咒語一般灌入樑仁腦海,這些語言起到了不可思議的作用,讓樑仁的手漸漸停止了不自覺的顫動。他有些猶豫地看向曾宇楠,看向這個從最開始就一直只注視著真正自己的男人,然後——
第一次,帶著些微的怯弱和自暴自棄,吻上了曾宇楠的脣。
曾宇楠欣喜若狂地摟住樑仁:“小仁?”
樑仁低下頭去,不說話。曾宇楠強硬地將他的下巴捏住,逼迫他正視著自己:“小仁?”
樑仁悶悶地“嗯”了一聲。
“你有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曾宇楠帶著些誘哄地問道。
樑仁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去:“……什麼話?”
“我不知道……”曾宇楠一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斜斜地勾起脣角,“要你說出來我才知道啊。”
“哦……”樑仁想了想,說,“不過你還真敏銳,其實這句話我想對你說很久了。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仁’?聽起來真的很像在罵我……”
曾宇楠:“……”
曾宇楠:“就這樣?沒了?”
樑仁裝作困擾似的思考片刻,然後歪著腦袋微笑:“難道你在等我說什麼?”
“……”曾宇楠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苦大仇深狀,“果然是我的樑仁。”
樑仁撲哧一聲笑出來,用猖狂的笑聲掩下了片刻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