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東西。
記得我中學畢業前夕,和一幫子朋友聚餐,大家統統喝得爛醉。我也喝多了,走路需要人扶,還吐得一塌糊涂,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說,當時我的腦袋很清醒。
事后我仍能絲毫不差的記得,誰抱著我哭,哭的時候喊了些什么。而我本人并沒有哭,只是摸著對方的腦袋哈哈大笑。
盡管我走到哪里都隨時可能倒下去,身子軟得像一灘泥,嘴里也會胡言亂語,然而我卻頂著一顆清楚明白的腦袋,怎么樣?這是不是很奇妙?
就像現在,我知道這是哪里,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甚至還記得我接了多少敬酒,可我就是站不起來,更走不動路,只能由皇甫令雪扛著回到房間。
回房后,皇甫令雪將我平放在床上,為我解開衣帶,然后托起我的上身,把衣裳剝到肩膀以下的時候,我忽然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說:「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說一萬遍也不膩。
他笑:「嗯,我知道。」撥開我的胳膊,繼續幫我脫衣服。
怎么這樣啦?我不滿。
我是在告白好不好,雖然這不是第一次,但就算不給回應,也該親兩口意思一下嘛。
我揪住皇甫令雪的衣襟,把他扯到跟前來,嚷嚷道,「現在,你是我的人吧?我,呃……」酒嗝一個,「我也是,你的,那個吧。為了,世界和平,為了,呃……,家庭和睦,為了,祖國的花朵……」汗死,我到底在說些什么?
「所以,我們要約法——,約法三章!」總算是吼出來了,不容易。
「喔?」皇甫令雪挑著眉,顯得興趣缺缺,「如何約?」
忿,真把我當成爛醉鬼了是吧?
那我就用事實說話,告訴他,我清醒得很。
我對他豎起食指,一本正經地說:「首先,我要你,以后,不準再對我介意,那個,柳如瑤的事,聽到沒有?」
皇甫令雪的表情微滯一下,移開目光,漫不經心地應著:「嗯,聽見,聽見。」
我執拗起來,捧住他的臉逼近過去,非要他直視我的眼睛。
「不、準、敷、衍、我。」
我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地說,簡直咬上他的鼻尖。
「你,你別搞錯狀況了。我這人,就是再大咧,也不會不明白,兄弟妻,不可戲,這個道理。你倒好,跟我的嫂子吃醋,算是個……什么破事嘛?」
「不然,你以為?」我翻白眼,「柳如瑤就是我,不折不扣,如假包換,僅此一個的,嫂子。」
一抹三分像笑七分像嘆息的笑容,在我眼前慢慢擴大。
「扈唯。」皇甫令雪幽然道,「自從遇上你,你總是讓我犯一些以前從不會犯的傻。」
「唷,你傻嗎?」我冷哼。
才不哩。這只老狐貍,精明得很。
懶得跟他計較這些有的沒的,我繼續約法第二章。
「第二,你,你聽好了,一定要聽好。」
這一點十分重要,所以我很認真……
至少我豎著的那根指頭,直得很認真。
「你要廢除,那個鬼祭典,廢掉它。什么圣女,什么祭品,統、統——,不能要了!太不人道,太不科學,太,太應該廢除了……嗯,應該,應該……」
我堅信自己的正義,自我肯定地念叨起來。
那邊廂,皇甫令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聲音輕郁地說:「是不是只要我做到這些,你就會留下?」
「我,呃……」酒嗝又一個,「為什么不呢?」
「一心留下?」他一步也不放松,緊逼上來,「不作任何他想?」
「想……想什么?沒什么好想的。」
我嘟著嘴連連搖頭,「不想,不想……想了我也不說……」
氣氛沈悶下來。
稍頃,一只手覆上我的臉頰,緩緩地撫摸著。
「其實,無論柳如瑤與你有沒有什么,我都有信心,擦去她在你心中的痕跡。」
含著笑意的話語飄進我耳中,只是聽起來有一些無奈,一些喟嘆。
「至于祭典,你可知道,柳如瑤怎會去到你那里么?」
「知道。意外嘛。」
皇甫令雪低笑出聲,神秘兮兮地搖著頭:「并不僅只意外。」
「啊?」我吊起眼角,「那還,能是什么?」
「不錯。」皇甫令雪徐徐道。
「那次祭典,我,還有四長老,都是第一次親身參與。而在那之前,其實我與他們都并不認同,這種以人為祭品舉行祭典的方式。只不過封天教沿襲多年的習俗,道是若不堅持每十年進行一次祭典,便會遭受天譴地責。
偏偏我們均不屑此道,便提前商議好,在祭典的過程中,讓容夙非有意出一點小岔子,看看會發生什么,之后,天地又將如何對我們施以譴責。」
為什么這些天來受到的震撼,總是一個接著一個,接連砸在我頭頂上?
我簡直被砸得懵了,木訥地問:「那……結果呢?」
「結果,失去了一個圣女。」皇甫令雪囅然笑笑,「另外,得到了一個你。」
我的腦筋還是有點轉不過來,稍嫌遲鈍地喃喃著,「什么意思,這是……說明什么?」
皇甫令雪撮弄著我的頭發,淡淡接話:「這說明,即便你不提,我也本就打算廢除祭典這回事。」
「可……可你還警告柳如瑤,要她自行回來,否則就會……」
「隨口說說的。順便驗證一下,看她消失后還能否再回來,便能了解那個岔子的后果,究竟造就了什么。」
我沒有語言了……
是那以逗弄人為樂的老天,或者僅僅只是幾個人的無心,用一根從來不存在的繩索,把我牽引到了今天這一步?
不理會我的呆滯,皇甫令雪主動問:「還有第三條吧,是什么?說說看。」
第三條?喔,是約法三章的那個……我費了好一番勁才想起來。
然而以我現在的大腦狀態,思想根本已經是在混沌中走,思考不能,糊里胡涂地答道:「這個,那個……我不要做祭品……」
皇甫令雪默了片刻,忽然欺身下來,在我唇上輕咬一口,才忍俊不禁地笑著說:「還想著祭品?你還有資格么?傻瓜,你怎么這么傻,我怎會遇上你這樣一個絕無僅有的傻瓜?」
奚落完了,他的手鉆進我的衣襟,在我胸前摩挲起來。
「好了,好了,這樣便算是約法三章告成了吧?」
他在我頸上親親又吮吮,吐字含糊而曖昧,「無論如何,今天是你我成親的第一天,雖然實情早已不止如此,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來,為相公寬衣。」
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腰上,催促地看著我,顯然就是要我伺候他。
如果在平常,我肯定會沒好氣地跟他貧兩句。可是現在的問題在于,我的混沌狀態還沒完全恢復過來。
「那天,你向那么多人宣告,說我是,那個……」
我無意識地撥弄著他的腰帶,細聲咕噥,「但現在,變成這樣,沒有影響?祭品的事,這樣就,完了?」
皇甫令雪露出一臉無辜:「我何曾說你是『祭品』,這兩個字?」
「什么?」沒有嗎?「可你不是說……」呃,原話是怎么說的來著?
「來年的祭典將全賴于你。」他接過話,緩緩點頭,「不錯,我是如此說過。但在這句話中,我并未點名稱你是祭品,不是么?」
「啊?」搞什么呀?
難道是我會錯意?……
不可能!他明明講過,只有我具備做祭品的資格,而且還親口要求我做。
現在這樣挑語病,又算什么?唬弄我是不是?
「你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怨憤地拿手指不停戳著他的腰,「不要再翻來覆去,給我一次講講清楚。」
他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被癢的。
「傻瓜。」又叫我傻瓜,忿。
「那句話的意思是——」
他有意頓住,慢條斯理地撩開我的褻衣,手掌壓在我的胸膛,用指尖拈起上面的敏感部分。他伏下來,雙唇含住我的喉結,狡蛇般的舌頭靈活地舔上來,滑下去。
一陣陣異樣的酥麻隨之蔓延開來。
我□□,然后氣喘吁吁,趕在被徹底收服之前表示抗議,「你,你話還沒講完。」
他笑咳一聲:「意思就是,你會對將來的祭典帶來極大影響,意義深遠……」
這樣說著,他嘴下的動作是停住了,手卻不老實地沿著我的腹部向下游動,一直游到不該去的……,但其實又是應該去的地方。
「你看。」他突然收攏掌心,我不禁激靈一下,「你不是已經令得我下定決心,再不舉行祭典了么?」
熱血奔涌,氣勢洶洶地朝著一處地方匯聚而去,使得我的大腦陷入嚴重缺氧。
拜托——,這樣子叫我怎么思考嘛?
我扭動起來,想著掙脫,身體卻違背我的意志,不聽使喚地向他挺過去,想要更加接近他的手,以及手掌下的觸感和力度。
「可是你……」逃不開了。我粗喘著辯駁,「你不是,原本就打算取消祭典……」
「我的打算,與你的約法督促,這是兩回事。」
好一派冠冕堂皇,可惜狗屁不通。
忽悠我。這家伙明擺了就是在忽悠我。
奶奶的,氣死我了……
「你,你從一開始就設計我……你你你,卑鄙,無恥,齷齪,老奸巨……啊!」一聲尖叫,吞沒了我的一切語言。
皇甫令雪吻去我額上的汗絲,以無限溫柔的聲音威脅道:「在我掌握著你要害的時候,是不是不要說我的壞話比較好呢?」說著,又懲罰性地用指甲一刮而過。
再也無法抑制地渾身輕顫起來,我知道,我已經翻不了身,于是委屈巴巴地發起控訴:「你,你欺負我……在床下也欺負我,到了床上還欺負我……」
一聽,皇甫令雪忽然停下所有動作,滿目認真地看進我的眼睛,說:「若你覺得這是種欺負,那么,你來吧,欺負我。我絕無怨言。」
「呼……」我一下子泄了氣。
崩潰。
別說我現在沒那個心,就算我有心,我也得使得上勁啊。
他做的讓步,不錯,是很誘人,足以誘發動力。然而心里的活動,并不總是和身體同步。
沒看到我已經軟得像一灘漿糊嘛?身體又沉重又無力,害我正發懶呢。
見我久久不動靜,表情沮喪,皇甫令雪笑著在我唇上輕啄幾下。
「怎么?沒興趣欺負我么?原來我如此不吸引你。」他夸張地長吁短嘆。
我漲紅了臉,脫口而出:「才不!你明知道不是……」
「喔,所以說這不是欺負么。」
老狐貍終于露出真面目,洋洋得意地笑,重新對我上下其手起來。
「想通了就好。來,相公疼你。」
這這……繞來繞去繞了半天,結果卻依舊回到了原點。
原來他根本還是在設計我。
「你這老唔……狐唔……」幾個字被他咬得斷斷續續,再也沒有機會吐出來。
唉——,我輸了。
從我第一次見到他,以荷槍實彈敗在他徒手之下的那刻起,我就已經輸了。
我輸給他我這個人,從內到外。甘心情愿為他割掉我的過去,奉上未來。
也許從一開始,這單曠古絕后的跨時空偉大任務,我就注定是完不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