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由回到優名店婚姻登記處的時候,時間剛剛過去半個鐘頭。
李哈的眼睛瞪得比嘴巴還大:“你怎麼是從外面進來的?”
唐哼倒是習以爲常:“她就算是從天上掉下來,我也不意外?!?
話音剛落,何生我坐在樓梯扶手上滑了下來。
陸由看著樓梯口,等了幾分鐘,遲遲沒人出現。
何生我抓著蓬鬆的頭髮:“阿真出了點狀況,瓶子讓我先下來?!?
唐哼按下手錶的計時器,面有怒容:“我可不能再等……”
陸由打斷唐哼的怒氣:“沒關係,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她頓了頓,然後將目光投向何生我。
何生我臉色大變:“你……看我做什麼!”
唐哼與李哈對視一眼,一左一右,隱隱將何生我困在垓心。
其餘衆人頓時鬆了口氣。
陸由知道何生我的真實身份後,看他的眼神不免流露出些許同情和傷感。
“今天上午,都有誰去過廚房?”
何生我掰著手指數來數去:“只有兩個人,周瑾和阿真?!?
周瑾來到廚房,點名要吃包子,她堅持留在現場,親眼看著包子從麪粉到出屜的全過程,時不時還問些沒頭沒腦、不著邊際的問題。
陸由問:“什麼樣的問題?”
何生我回憶說:“就是……當廚師開不開心啦……同事們對我怎麼樣嘍……以後有什麼打算呀……反正沒有一個跟包子沾得上邊的。我當時正忙著炒鱔魚段,根本懶得搭理她?!?
李哈啪的一聲合上筆記本:“我明白了,周瑾這是在故意分散你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在鱔魚段裡下毒!”
何生我很苦惱:“也不是不可能?!?
唐哼大怒:“這些情況你之前怎麼沒說?”
何生我很無辜:“您也沒問我呀!”
陸由卻斬釘截鐵地說:“下毒的不是周瑾?!?
周瑾如果想要毒害何生我,斷不會選擇在優名小吃店動手,因爲這裡至少有一個人知道他們是親姐弟。
那些看似沒頭沒腦、不著邊際的問題,全都是姐姐對近在眼前卻不能相認的弟弟的關心而已。
唐哼問:“爲什麼?”
陸由道:“周瑾如果是兇手,直接無差別投毒就行了,反正溴敵隆只能讓周永定致死,其他人還可以當成是食物中毒,完全不會像現在這樣惹人懷疑?!?
她不能曝光何生我的真實身份,那樣只會讓事態變得更糟。
李哈停下筆,大失所望:“我還以爲你有什麼證據呢,原來只是推理。”
唐哼卻說:“那麼李時真呢?”
陸由搖頭:“也不是阿真。”她補充道,“他滿心以爲自己是周永定失散多年的兒子,馬上就要繼承家業了,怎麼可能二話不說就把搖錢樹給砍了呢。”
唐哼盯著何生我,反常地笑了笑:“說來說去,就剩下你了?!?
何生我用力搖頭:“不是我,真不是我!”
陸由問:“如果不是你,那麼廚房裡肯定還有第四個人,快說是誰!”
何生我擡手指向一個人:“我想起來了,還有他!”
祥林哥一屁股坐在地上,耷拉著腦袋。
何生我繼續說:“今天客人特別多,我特地請祥林哥到廚房幫忙,那條鱔魚就是他幫忙開膛破肚的。對的,就是因爲沒人跑堂了,阿真纔會來廚房的!”
芃芃搖晃著祥林哥的胳膊,催促說:“爸爸,你快說呀,你沒有下毒!”
祥林哥面如土色,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陸由走到祥林哥面前,伸手將他扶起來:“就是你,對不對?”
祥林哥終於記起來搖頭,用盡全力,恨不能將腦漿都從耳朵眼裡甩出來。
陸由嘆了口氣:“我剛纔在外邊找到了那個賣老鼠藥的小販,他已經親口承認,賣過老鼠藥給你。”
芃芃比祥林哥本人還要著急:“陸由姐姐,你胡說,你胡說!”
陸由面無表情:“我有沒有胡說,你爸最清楚,他這麼做可全都是爲了你?!?
芃芃脊背爬過一陣惡寒。
祥林哥摸了摸芃芃的頭:“別嚇著孩子了,咱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錯,是我買的老鼠藥,也是我把老鼠藥放進鱔魚段裡面的?!?
李哈聞聽此言,差點沒把手裡的筆給砸了:“我說陸由……你既然都找到了老鼠藥的出處,還帶著我們兜圈子幹嘛,我們……”
唐哼拍拍李哈的肩膀,小聲說:“學著點吧,陸由根本就沒找到那個小販?!?
李哈露出訝異的表情:“啊哈?”
唐哼哼了一聲:“我們警方現在都沒有找到老鼠藥的來源,陸由才花了半個鐘頭,怎麼可能找到,她只是在詐陳祥林。”
何生我坐不住了,滿臉都寫著難以置信:“祥林哥,你爲啥要給永叔下藥……??!”他忽然反應過來,“不對,你準備給我下藥的!你想要毒死我,然後成爲優名小吃店的主廚對不對?我跟你講,你這是癡心妄想!”
祥林哥滿臉苦澀,不知道應該如何辯解。
陸由卻說:“祥林哥的目標既不是周永定,也不是小何,而是三舍?!?
三舍似乎冥冥中有所感應,身處二樓的它此刻發出了一聲喵嗚。
何生我義憤填膺,立刻同仇敵愾起來:“三舍好吃懶做,整天在廚房裡偷吃,還專挑熟食下口,我早就想把它……可是,也罪不至死呀?”
陸由說:“祥林哥這麼做,都是爲了芃芃?!?
祥林哥實在沒辦法,只好說出了實情。
祥林哥最近找到了工作,又找回了兒子,可謂雙喜臨門,尤其是芃芃馬上就能到幼兒園上學,優名小吃店的一切都讓他欣喜萬分。
唯獨橘貓三舍是個例外。
三舍似乎與芃芃八字不合,每次見面都少不了鬧得雞飛狗跳。
祥林哥看在眼裡,急在心上,苦於沒辦法解決。
他昨天去城北熱水鋪買豬油,回來的路上遇到了一個賣老鼠藥的流動小販,就買了一包,想著找機會給三舍來點教訓。
機會很快就來了,今早因爲客人很多,何生我讓祥林哥到廚房幫忙。
祥林哥等到何生我炒好鱔魚段,偷偷用小碗裝了一些,混入買來的老鼠藥。他將小碗藏在碗櫃裡,埋頭去忙其他的事。
何生我煮好麪條,將鱔魚段作爲澆頭均分到兩個碗裡。他偶然發現碗櫃裡有個小碗裝著燒好的鱔魚段,以爲是祥林哥偷吃,便將其全部倒在了自己的碗裡。
李時真進來給周永定端面的時候,存著想讓“失散多年的老爸”多吃點好的,不顧何生我的指示,擅自將鱔魚段多的那碗麪端了出去。
根本沒人故意投毒,這一切不過是陰差陽錯罷了。
何生我指責說:“祥林哥呀祥林哥,你簡直就是豬油蒙了心,腦袋勾了芡,纔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下次別這樣啦。”
祥林哥掩面:“我也沒想到,你會將我藏起來的鱔魚段找出來吃……”
何生我頓時緊張到吃手:“這……我豈不是也有份殺人?”
陸由笑了笑:“你們不用擔心,不過是虛驚一場?!?
她回到現實的地點就在醫院門口,所以順路進去看了看,發現周永定其實早就醒了,身體並無大礙。
唐哼這才承認,他急於破案,才撒了個無傷大雅的謊,搞了這出頭腦風暴。
底氣來自周家父女的兩個堅信。
周永定堅信“無論發生什麼事,小瑾絕對不會做出危害我的事”。
周瑾堅信“如果只有一個人能弄清真相,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陸由”。
唐哼向陸由伸出手:“再次感謝你的協助?!?
陸由笑著迴應:“警民一家親嘛?!?
李哈嘀咕:“六年前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
唐哼怒斥:“閉嘴!”
不管怎麼說,總歸是因爲祥林哥在鱔魚段裡添加了老鼠藥,才導致周永定急性重度,所以他必須跟著唐哼李哈去公安局辦手續。
寶藏對芃芃的“出賣”很不滿,表示以後再也不會帶這個小孩,忿然離去。
芃芃欲哭無淚:“我可以解釋的……”
外面有人敲門,接著走進來一個穿著素雅的年輕女人。
“我是育才幼兒園的張老師,校車在外面等,請問陳芃芃同學住這裡嗎?”
何生我點頭:“就是他,趕緊帶走,越快越好,越遠越好!”
大廳裡終於恢復了寧靜。
陸由問:“阿真出什麼事了?”
何生我撫額:“你還是自己問他吧?!?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李時真發現小何在接過遊戲幣後立刻動也不動,就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臉。
沒想到竟然再度引發時空穿越。
他雖然錯過了正片,卻正好遇到了彩蛋。
第四個彩蛋與第三個彩蛋的內容幾乎一模一樣,後遺癥也差不多。
李時真氣空力盡,倒在沙發上,一遍遍機械地撫摸著懷裡的橘貓三舍。
三舍似乎能夠感受到主人的心境,一反常態地溫順,蜷縮成團,動也不動。
陸由走到李時真面前,俯下身子,近距離觀察對方空洞的雙眸:“我們的阿真,怎麼變得失魂落魄啦。”
李時真的瞳孔陡然收縮,將收回的目光聚焦在陸由的領口深處,勉強擠出一個笑:“你的寶貝石頭項鍊哪兒去了?”
陸由下意識按住領口避免走光,她瞪了李時真一眼:“我正準備向大家說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