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看著已經(jīng)昏厥的人是如何被弄上車的,年輕的男子徑自地往前走著,走在腳下這褐色的泥土上。
山裡獨有的清甜滿滿的縈在他的鼻息,清涼的風輕輕的撫著他的耳廓,鬆軟的土地就像棉花一樣,他就那麼站在了那裡,看著這一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裡如何?”銜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男子深刻的輪廓異常的清晰。
“乾淨,清靜!”讚歎於罕見的風采,知道是在問自己,嚴斐神態(tài)由衷。
“你說,就這麼長大的他變成什麼樣了?”
心裡猛然一驚,嚴斐的目光動了動,小心翼翼的看著他道:“大少爺,我們下一步......”
“不急!”男子沒有看他,墨色的瞳孔裡涌起一股漩渦,薄薄的嘴脣輕輕的道:“對一個合格的獵人來說,最得意的不是找到獵物,而是捕捉獵物的過程慢慢地等著獵物自動上門......”
邵祈的心裡很凌亂,即使明知道這是在高考這個關(guān)鍵時候的大忌,可是他依舊不願控制的任其凌亂著。
母親的情況,居然是這樣,而自己也居然現(xiàn)在才知道。
以前明明也擔心過,也懷疑過,但每次在母親毫不在意的說著沒事的時候 ,就真的從來不願意去想象,真就跟個傻逼一樣什麼都不管,只知道逃避。
如何會放任那本就緘瘦虛弱到扭曲的母親獨自那麼辛苦煎熬,如何會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身體其實是如此的......
如果,不是高考在即,他突然心血來潮想著收拾一下房間,是不是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病歷,知道這個事實?
發(fā)泄一般的跑到江邊,他一屁股坐在江邊那條長凳上,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那江面獨有的腥溼微風就這麼撲面而來,彷彿要將他整個人身上的塵埃洗得乾乾淨淨。
傍晚的時候,邵祈還是如常的回到了縣城。
他考試的地點正好是位於縣城的鄰校,學校爲了讓學生高考期間能夠休息好,解決他們的奔波問題,特地給考生們準備了寢室住宿。
當然也有許多學生不願意呆那個狹小潮溼的地方,非要自個兒在外住賓館的。
所以,寢室的人很少,而這個寢室裡也確實只有他自個兒。
他知道母親很關(guān)心這次高考,可是當母親就這麼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的時候,他還是難以不意外的。
這一天沒有下雨,太陽如常的掛在天空,陽光強烈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他和所有的高考學生一樣正要走進考場。
林枼的聲音,激動而又穩(wěn)重,她站在原地一臉微笑:“邵祈”!
這個聲音,突然就鑽進了他的耳朵,他轉(zhuǎn)身,瞳孔微張,走到她的面前。
“你怎麼來了?”
“我想了想,還是決定和別的父母一樣,在考場的學校門口等著兒女,給你打氣。”
“媽!”他閉閉眼,用力地嚥了咽口水。
“你要好好考試啊,一定要加油啊!”林枼的笑容很美,即使她已經(jīng)瘦的有些猙獰可怕,皮包骨的臉上也是呆著細細的風霜與褶皺了,可這依舊不影響她的美麗。
邵祈沒有說話,和著陸陸續(xù)續(xù)的人潮,與她的身影距離越來越遠,就這麼走進了考場。
一切和所有人想象的都一樣,考試進行的時候整個學校裡幾乎是“人跡罕至”的鴉雀無聲。
有當兵的人在學校附近巡邏,維持著秩序,以防不法分子搗亂。
不時也會有一路哭著喊著,被送出來的因爲作弊而被驅(qū)逐出考場的學生......
總的來說,一切都是很順利的按著計劃進行著。
六月七號:
上午:語文
下午:數(shù)學
六月八號:
上午:文(理)綜合
下午:英語
邵祈和所有學生一樣,永遠也忘不了走出考場的那一刻。
十多年學習的辛酸苦悲、浴血奮戰(zhàn),就這麼在短短的兩天裡,就像一棟由富豪精心修葺的城堡突然遭遇地震了一般,所有的一切突然全都沒有了,心裡空空的同時,更是說不出來的帶著新生的喜悅。
天空中的陽光射在身上,突然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覺,人羣瘋狂的就像終於出獄的囚犯,脫繮的野馬一樣,渾身的每個細胞都充滿了對自由的嚮往。
當然也有考砸了,神態(tài)戚哀的,但是那畢竟只是少數(shù),畢竟只會是淹沒在這鋪天蓋地的瘋狂之中的。
“考得怎麼樣啊?”
“.....題選的什麼?”
“待會畢業(yè)散夥飯哦,然後去ktv,已經(jīng)訂好地方了。”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宛若炒豌豆一樣噼裡啪啦的響著。
邵祈一出考場,那雙枯瘦得發(fā)青的手就一把接過他手中的文具。
“結(jié)束了麼?”沒有問他怎麼樣,也沒有說其它或鼓勵或安慰的話,女人彷彿突然鬆了一口氣一般。
“嗯,結(jié)束了”
“我們,回家吧?”女人的聲音有著淡淡的喜悅,不難想象一回家,她一定會極盡所能的做一大桌子好菜的。
“好......”邵祈的話正要說出口。
“邵祈,待會散夥飯!”作爲班長的成冕老遠就開始招呼道,走近一看,立刻嘻嘻哈哈的道:“阿姨好,今晚借我一下你的寶貝兒子吧!”
林枼笑著答應(yīng)。
“我還要通知其他人,就先走了,記得六點半,'老太友'火鍋店見哦,阿姨再見!”拍了拍邵祈的肩膀,成冕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媽,其實我想吃你做的飯。”
林枼頓了頓。
“我做的,什麼時候都可以吃到,你的同學們這是最後一次在一起了哦!去吧,玩得開心!”
“那麼我送你去汽車站坐車回家。”說著輕輕挽起母親的胳膊。
“嗯。”林枼的心裡暖暖的,看著兒子那張有些超出性別一般的,足以用美麗來形容的臉,她仔細想了想。
“有件事我想我應(yīng)該告訴你!”
“什麼事啊?”
“他找來了!”她看著邵祈有些不解的神色,淡的幾乎看不出來的顏色的脣,輕輕開合的道:“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