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織在我的威逼之下,安分地歇在了塌上。
雖是不問,可盯著那被我脫下的夜行衣,我這心裡,仍是不免好奇地一番猜測。大晚上的,這丫頭是去了哪裡,還負傷而歸的,莫不是白佑義的府邸?
嗯,這個嫌疑很大啊。
輕悄悄地踱著步子走了出去,那幾個急切守在外間兒的外邦人,見著我就躥到身前來,嘰裡呱啦地說個不停。
唉。
聽不懂啊。
我撂下個打住的手勢,試圖掙扎一下,同他們交流些許,結果自是意料之中的慘淡,無奈之下,我只好求助千織。
真是的,前一秒讓人家歇著,後一刻就將人給叫醒了。
這心真是虧得慌。
千織倒沒覺得有什麼,盯著我一臉鬱結的表情,竟還笑得出來,而這一笑,免不了要扯到傷口,頓時又疼得嘶了一聲。
說她該呢,還是該呢。
而她這疼得出了聲,卻是把不明狀況的幾個外邦人給嚇著了,一個一個齊刷刷地擱牀邊兒蹲了一排,攀著牀沿將千織給圍著,不住問候。
瞧這幼稚的姿勢。
個頭雖不小,可估摸著也就是幾個少年吧,難怪如此的不靠譜,居然還讓自己的主子受了傷,擺明的護主不力麼。
千織好聲好氣地同他們說著話,大概是在講讓他們放心,自己沒事什麼之類的吧。不消片刻,那幾個人一齊起身,竟又是齊刷刷地跪在了我的面前,且落下了幾個響亮的磕頭。
……
“他們說,要謝謝你。”千織也很無奈。
我則面無表情地承下,得虧是千織沒出什麼事兒,不然,就算他們跪到死我也是不會搭理的。
走到桌邊兒坐下,那幾人仍是跪著,我揉著眉對千織說:“讓他們該藏哪兒藏哪兒去,我守著你就夠了。”
千織嗯了一聲,將人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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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滅燭火,我靜靜地坐著,千織默默地躺著。
過了一會兒,千織摳著牀板,輕聲說:“玫姐,你不睡嗎?”
“睡不著。”我語氣不大好地回。
“你在生氣?”
“沒有。”
她嘟囔:“明明就有。”
好吧,我確實是在生氣,這丫居然帶著那麼幾個人,就瞞著我去了某個危險的地兒,還好意思給我帶著傷回來。
之前是擔憂著她的傷,纔沒來得及惱怒這些個事兒。現下處理好傷口閒了下來,我是越想越氣。
終是顧及她的傷勢,我嘆著氣,回:“把精神給我養足了,明日再跟你算賬。”
“玫姐,我——”
“閉嘴,休息。”
毫不留情的打斷,左右是讓某人又重新地安分了下來。
而我支著頭撐在桌上,愈發的有精神,還真就這麼幹坐著守了千織一夜。不過待日光絲縷地透進房中,我卻是沒精神了。
畢竟煩了一晚上,實在是大腦混沌,再沒多餘的精力了。身體逐漸前傾,腦袋一耷拉便趴在了桌面上,硬撐著的眼微張,有些直愣。
想睡。
不能睡。
想睡。
不能睡。
……
周而復始的自我鬥爭中。
忽地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便是言大夫的聲音,來叫我起牀吃早膳什麼的。我瞥了一眼牀上的千織,嗯,睡得還真熟。
勉強地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我一晃一晃地挪到了門口,開了門,結果腳下發麻,一個沒站穩,就整個人撲到了擱門口等著的言大夫身上。
後者發懵地回抱住我。
什麼情況。
我沾上了那個懷抱就沒氣力離開,只能出聲解釋:“坐了一宿,腿麻。”言罷便是一個哈欠。
言大夫卻是不容我軟在懷中,撐開我便是一陣兒的打量,他掃著我烏青的眼,皺著眉問:“沒睡?”
尚未回話,我是忍不住的一個哈欠,又接著一個哈欠。
答案不言而喻。
言大夫橫抱起我就往屋裡去,我懶懶地窩在他身上,掩住哈欠,說:“把我放凳上,牀上有人。”
有人?
這可把言大夫給驚著了。
那腳下的步子突地邁大,等瞧清牀上的人是誰後,方纔頓了下來,一臉疑惑地看著我,然後又猛地扭過頭去,看著地上那凌亂的且沾著血跡的紗布,斷掉的箭頭,和那一盆刺眼的血水。
“織兒受傷了?”他小聲地問。
我弱弱地嗯了一聲,示意他將我放下,言悔卻是抱著我轉身出了房,後腳一勾還帶上了門。
再然後,就這麼抱著我,去了他自己的臥房。
雖然我倆的住處相隔不遠,可這短短的路途仍是不免被下人看到,我瞪著眼生了幾分精神氣,直對他念叨:“幹嘛呢幹嘛呢,我得守著織兒呢。”
他一言不發,直到將我放在了自己的牀榻上。
“那傷是你收拾的?”言大夫一面脫著我的鞋,一面問我。
說來,我確實沒有在他面前展示過自己的那點兒皮毛,唯一一次,便是剛領他回家,而他落了水發燒那次吧。
我揉著腮幫子,點點頭。
緊接著言大夫便又問:“什麼時候會的?”
“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沒覺得有什麼,老老實實地就回答了。他也聽得出,這說的是那分離的五年。
某人陷入沉默,我歪著頭緩和氣氛:“怎麼樣,我厲害吧~”雖然不是學醫的料子,可這治傷的本事也不差。
“嗯,厲害。”
可是他並不希望我那麼厲害。
因爲心疼。
言悔卸下一口氣,將我按倒在牀上:“補你的覺,我去替你守著。”
“不行,我這一睡就得好一會兒呢,你可還得去太子府的。”
“推了就是。”
能這麼幹?
哈欠鋪天蓋地地捲來,眼淚被生生地壓出了眼眶,言悔伸出手,替我拂去那帶著睡意的淚珠,道:“聽我的。”
“哦。”
我又自個兒抹了抹眼睛,唉,這沾著牀,哪怕天塌了都想睡下去,更別說這天還有言大夫撐著。
一翻身,我就約周公去了。
……
千織是痛醒的。
睜開眼的一瞬間,就望向了屋內的圓桌,卻是隻看見言大夫,沒瞧著玫姐的影子。
言悔聽見牀上的動靜,便提溜著凳子坐了過來,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因著那傷口著實是不好細看的,他問過幾句就算作罷。
兀自判斷之下,他有了結論。
處理得還真是不賴。
心情依舊微妙。
“言哥,玫姐呢?”千織恢復了氣力,說起話來,也不再細弱,“我還有事同她說。”
言悔一邊琢磨著後續的養傷藥方,一邊回:“一宿沒睡,我讓她歇著去了,有什麼事,等她養足了精神,再說吧。”
額。
說好的等自己養足精神就算賬的呢。
千織些許的腹誹後,不禁淺淺的一笑。挺好的,無論是玫姐還是言哥,都沒有對她多加追問。
很溫馨。
勝似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