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毛的我正要蹦起,言大夫適時地伸過手來,扣在了我附在腰間的拳頭上,冰涼的眸子掀起柔意,只是無言地將我看著。
我知道言大夫在幹嘛。
他在消融我的殺氣。
而我,中招。
抽了半寸的百仞君被我悄悄地收回了軟鞘中,我從沒想過,旁的女人喚出的一聲阿悔,竟能將我激到這個地步。
差點。
只差那麼一點。
程妙芙便是個死人了。
理智回籠的我,不禁反思著自己方纔那未能得逞的衝動,說來,我以前做事從不計後果,殺了便殺了,沒什麼好顧慮的。
可現在。
言悔扣著我的拳頭,念念拽著我的衣角,周遭,更是數不盡的灼灼目光。
若一個人,不再只是他自己,那麼百般的肆意妄爲,便也到此爲止了。
我雖還是憋著氣,到底是按捺住了。
……
言大夫安撫好我,這才接著應付程妙芙。
“我並不認識你。”他果決地迴應,思及那一聲阿悔,心中亦是不爽,“還有,我叫趙炎。”
言悔後頭那輕描淡寫的四個字,直直地鑽進了我的心裡。
他叫趙炎。
是天下人眼中的趙炎。
也是,只屬於我的言悔。
暗自呼出一口氣,頓時整個人都順暢了不少。
而程妙芙又被漠然了這麼一遭,惱得攥起了拳頭。聽了外間兒的傳言後,她自是清楚的,言悔,是這人隱於民間行醫時的化名,趙炎,方纔是他作爲皇子的真名。
可她惦記更久的名字,是前者。
阿悔,阿悔,她偷偷地念了不知多少遍,今日見著人了,也沒糾結那過分的親暱,就毫不猶疑地喚出了口。
不曾想,迎候她的卻是這樣的對待。
程妙芙哼著嘲諷的笑:“不認識我?”
些微地鬆開拳頭,她改口稱著仁王,轉而對言悔道:“兩年前,我舊疾纏身,差點兒沒命,是你救了我,怎麼,你連自己的病人都能忘?”
原是被救過的淵源。
不過兩年前,言悔仍是在臭和尚的廟裡修行,所以這人是求醫,求到了趙國的地界,還尋上了錦官城的小廟麼。
也是厲害。
結果言悔聽聞後,面色並無變化,不過淡淡地說:“對不起,我只救人,並不記人。”
要說這一句對不起,實在是毫無誠意,反是像理直氣壯地回人家說,我就是忘了,怎麼著吧。
其實程妙芙那話也有毛病。
言大夫救過的人可不止她一個,這經手的病人忘記了也是樁常事。
可堂堂的郡主不以爲然。
她就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就認爲言悔該記住她,故而糾纏起來還真是沒完沒了,可以說是非常的蠻不講理了。
或許是同言大夫怎麼講都討不了好,某女那矛頭終是瞄到了我的身上。
此時,擱一旁看熱鬧的人已多上了不少。
歌舞依舊。
到底是沒這處的小插曲有看頭。
“她就是你的未嫁娘?”程妙芙自以爲最好,看著我的眼神滿是不屑,上下一掃,左右一瞄,也就這樣吧。
那語氣中的輕蔑,使得一直沒吭氣的趙念念躥了出來,是止不住地替我打抱不平:“我皇兄和嫂嫂相親相愛,你,沒戲了!”
……
如此的打抱不平。
沒什麼氣勢。
可僅憑著嫂嫂、相親相愛這些個字眼,倒也仍是刺激到了程妙芙。
她無視掉趙念念,撇開了言悔,一雙陰狠的眼死死地抓著我,咬著牙蹦出一串:“我是護國將軍家的五小姐,魏國王上親封的妙芙郡主,領過兵,打過仗,染過命,也流過血,你呢,又算得上什麼。”
嘖。
本來氣惱著的我,此時卻只餘好笑了。
未曾聽過有人會這麼將自己的名頭報出來,威風嗎,威風,可我會怕嗎。
當然不會。
這次換我按住言大夫的手,先一步止住他的口,趕跑情敵什麼的,還是讓姑奶奶我親自操刀吧。悠悠地站起身,我毫無怯意地槓上:“我,是仁王趙炎的未嫁娘。”
最後那仨字,我咬得分外重。
肖想言悔。
僅這一重身份你便敗給我了。
程妙芙被我嗆得一愣,她明明是諷刺我擔不起這未嫁孃的身份,卻不曾想,我竟是攥著這個身份,擺出一副耀武揚威的架勢來。
身形氣得一顫,她緊逼道:“你倒覺得自己了不起,敢不敢和我比上一比?”
雖是問句。
卻是夾帶著不容拒絕的氣勢。
我敷衍地揮著手:“不急。”
她卻氣焰更盛,冷言道:“怎麼,怕了?”
怕?
姑奶奶我最見不得誰說我犯慫,但我此時是真的不急,因爲我樂得磨她,磨她的傲氣,磨她的自以爲是。
趙念念委實看不慣這人的高傲姿態,再次插嘴進來,道:“我嫂嫂怎麼可能怕你,兩日後的獵場之爭,定要你好看。”
……
念念啊,不能要她好看,得讓她出醜。
提及獵場之爭,身爲魏人領頭的程妙芙不禁皺起了眉,思索著趙念念此話的意思。
“哦,忘說了。”見她有些困惑,我適時開了口,“本姑娘,不僅是區區的未嫁娘,還是趙國國主親封的洛洛郡主呢。”
雖然這名頭念出來軟了些,可怎麼也不比她那郡主的頭銜差。
挑釁地一笑後。
我已撩著裙襬坐下。
程妙芙的臉色變了又變,她怎麼也沒料到,我居然會是那個與她對陣的趙國郡主。
明明這女人如此柔弱。
竟還拉得起弓,駕得上馬麼。
終究是因著她自己太過不屑,纔沒有將這些人事瞭解的清楚。
不過片刻的驚詫後,她卻又不以爲意了起來,眼眸一轉,倒是看向了言悔,而後揚著下巴對我道:“既然有此一比,不如我們下點賭注。”
還有一出是一出的。
賭注?
我冷著臉,對上她那泛著算計的眼,隨口回:“哦?你想賭什麼。”
怎麼也是和言大夫有關的。
果不其然,程妙芙是分外直接地指著言大夫道:“就賭這個人。”
言悔不由皺起了眉。
人到底是他招來的,要不是自家姑娘想親自將這人打發走,他怎麼也是該擋在前頭的,可沉默到現在,這走向似乎有些偏了。
我雖是一臉淡定的樣子,嘴裡的牙卻咬得死緊。
她還真敢說。
堂堂一國的王爺,就這麼被她隨口當成了賭注,且那樣子,顯然是把言大夫當做囊中之物了。
隱在衣袖中的手暗自握緊,我壓住心頭的氣惱,穩穩地坐著,反是不急著回話,就磨她。程妙芙站在那兒,果然先耐不住性子了。
見她朱脣微開,似是又要聒噪一番,我方纔不輕不重地一拍桌,厲聲將她堵了回去:“我的男人,憑什麼給你做賭注!”
程妙芙不想我會當著衆人面兒如此回懟,且那話,說得是分外凌厲,連她的背脊,竟是都莫名泛起了寒意。
可等她回過心神,仍是一如既往的輕蔑,只道我是硬撐的氣勢,爲的,不過是借它言逃過這場賭約。
然而。
“我們賭命,如何。”
下一刻,我已單手撐著桌子,再次站起了身,嘴角且勾著邪氣的笑。
【作者題外話】:玫姐:我是江湖第一大幫四魂幡的長老,是殺手榜上頭名的一枝玫,是趙國王后所出的公主,郡主麼,勉強算一個吧
言大夫:差一個
玫姐:?
言大夫:是神醫言悔的媳婦兒
玫姐:……阿悔,樹要皮,人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