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上
林嵐三天後趕回重慶,一下船她就直奔西南局見林青,林青二話沒說帶她去見一號二號首長,看了東北局的批件和遼遠市委報告之後兩位首長立刻指示林青下文叫有關部門支持、放行。
出來之後林嵐才問父親:“爸爸,媽媽現在怎麼樣啦?”
林青臉色沉重,悲傷的說:“不好,越來越嚴重,你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你媽媽。”
“爸爸,咱們一齊去,行嗎?”
“不,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你先去,晚上我就過去。”林青淚水在眼眶打滾,他怕女兒看見,趕緊轉過臉。一想到妻子,他的心都揪到一起了。大夫告訴他,妻子病情越來越嚴重,他們盡力了。無奈目前的醫療技術和藥物卻是束手無策。眼見愛妻和戰友要離自己而去卻迴天無力,他的心彷彿被一刀一刀割碎了。
林嵐答應了一聲就跑去醫院了。在病房門外一位護士攔住她:“對不起,江部長病情很嚴重,需要絕對靜養。你不能進去。”
“護士同志,我是她的女兒,剛剛從東北趕回來看她的,請您通融一下吧。”林嵐哀求道。
“你是江部長的女兒,你早就該陪陪江部長的,快,快進去吧。”護士同志馬上放他進去了。
林嵐躡手躡腳進了病房,屋裡靜悄悄的,一股濃濃的來蘇兒味道,刺鼻異常。重慶的四月已是豔陽高照,一縷陽光從厚厚的窗簾縫中射在地板,使屋裡十分明亮,病牀在陰涼處。江漢萍蓋著一牀薄被,睡得正熟。林嵐搬過一把椅子輕輕放在牀頭,靜靜地看著母親。江漢萍的臉色蠟黃,且放著亮,因爲浮腫面容已經變形,頭髮稀稀拉拉,脫了許多,且乾燥灰白。露在被外扎著吊瓶的手也腫的如發酵的饅頭。林嵐越看越傷心,淚水如泉涌從臉頰流下。她摸出手帕不停地擦拭,無論如何也擦不幹,手帕全溼了。她起身想出病房扭幹手帕,椅子響了一下,江漢萍慢慢睜開雙眼,問道:“嵐兒,你不是去東北了嗎?怎麼回來啦?……”
她聲細若遊絲,有氣無力。林嵐沒有聽到,而是感受到的。“媽!”林嵐一下子撲到母親胸前哭起來了。
“嵐兒,別哭,媽不是很好嗎。別哭哭啼啼的……”江漢萍安慰著女兒,“大夫說西醫是沒辦法了,他們延請來了老中醫,老中醫開的藥很管用的,我感覺好多了,能睡著了,你不用擔心……”
母親用一隻手爲女兒抹去淚水,“嵐兒,別哭,你是個美麗的姑娘,會有許多人追你的。別哭了,眼要腫了,不好看了,對象就不好找啦……”
直到現在母親還想著女兒的終身大事,林嵐怎能不更傷心呢。她用雙手輕輕握母親那隻沒有吊瓶的手在自己細嫩的臉頰上慢慢地摩擦。自己是在外婆和外爺手中長大的,但是外婆和外爺總在悄悄告訴她,母親是一位女中豪傑,在武一中是佼佼者,在鄉下山中是紅軍英勇的游擊隊員,抗戰時期,日僞報紙上經常刊登出八路英雄們破襲京漢鐵路,炸燬軍火倉庫,八路的頭頭竟是一個女的!有這樣的母親林嵐十分驕傲自豪,但是她絕對不講出去。武漢解放後她才第一次見到父母,並且毅然決然放棄學業參加瞭解放軍,並且很快入了黨……
“媽媽,我陪你的時間太少了……”
“不,嵐兒,你是媽媽的女兒,一個好女兒,媽媽滿足了。”江漢萍露出了少有的笑容,“嵐兒,晏叔、嬸,他們都好嗎?”
“好,他們都好。都惦記著你呢,希望你早日康復。”
“你晏叔可是一個大好人,學問好,做人做事都好,媽媽這一輩子最敬佩你晏叔啦。”
這時候林青來了,他微笑著說道:“瞧你們娘倆兒,講悄悄話呢。”
林嵐回過頭說道:“爸爸,我陪媽媽的時間太少了,我想多陪陪媽媽。”
林青走到牀前,撫摸著她的頭,慢慢地說道:“嵐兒,爸也想讓你多陪陪媽媽。可是這一次你回重慶是有任務的,你陪了媽媽,任務怎麼辦?”
“我去求羅嬢嬢,求她幫幫我。”
“這個合適嗎?你羅嬢嬢身上擔子也不輕。千萬不能因爲你要陪媽媽而影響工作呀。”
“不會的。”
第二天林嵐來到華光學校,見到兆琪。
兆琪一見到她,抱住她高興地叫道:“嵐兒,你咋個回重慶了?你晏叔好嗎?還順利吧?”
林嵐簡要地介紹了遼遠的情況,然後切入正題,說明自己回來的使命,還拿出了批覆報告的副本,一號二號首長簽字。
兆琪聽了,說:“這是可得抓緊。”
“嬢嬢,事情是這樣的,遼遠市計劃辦一所師範學院,爲當地培養師資。這樣就需要大學校長和一批大學教授,講師。我向叔叔建議你放下華光和革大的工作,帶一批華光的大專教師去遼遠師範學院工作。同時遼遠的土改是夾生飯,需要再整改一次,你可以先培訓一批土改工作幹部。這是一件事辦好,兩個工作都可以完成。”林嵐說道。
兆琪有些遲疑問道:“嵐兒,這到底是你晏叔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這個嘛,是我先想到的,然後講給叔聽,叔叔也同意了。”
“你是鬼靈精怪,只怕是上級不會同意的。我一個人走,華光和革大得兩個人來管,上級不會同意的。”兆琪很是擔心。
“嬢嬢,連一號二號首長都同意放行了,我爸爸肯定會放行的。你放心好了。”林嵐打了保票。
“嬢嬢,還有一件事請求你。”林嵐又說道。
“說,嬢嬢一定幫你辦好。”兆琪很爽快地答應道。
林嵐講明瞭自己想陪母親,請兆琪來主持招聘工作,兆琪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第二天林嵐拿著批件和兆琪一同去市委市政府各部門,由於事先得到林青電話通知,所以很快辦妥手續並且有市委政府出面把下鄉參加土改且具有專科以上學歷的人員調往遼遠。且先回重慶集中之後再統一出發。三天之後從土改一線回來了二百二十八位合乎要求的同志,兆琪講明情況,由他們自願報名,最後有二百一十九爲自願去遼遠,餘下九位因家中有特殊情況無法去,放棄了。兆琪一看離要求還差五、六百人,馬上登報招聘。她又叫自願去遼遠的組成招聘服務處,一邊四處貼招聘廣告,在重慶及附近縣鄉招聘,一邊在市區設立招聘辦事處進行招聘。當時重慶有很多失業的知識分子,見到招聘廣告之後紛紛前來應聘,也有一些已經在中小學工作的人也應聘要求去遼遠工作。
這一天兆琪正吩咐手下人抓緊下午摸底內查外調應聘人員情況。
盧邦本、陸秀瓊、肖仲希和一位美麗的少婦進來了。那位少婦叫張麗貞是肖仲希正室夫人。現在是華光學校醫務所醫生。
“校長,我們想問一下,我們是否可以應聘去遼遠工作?”盧邦本問道。
“盧老師、陸老師、肖老師、張大夫,你們也想去遼遠?那可是東北呀,冬天零下十多度,比重慶可冷得多,而且吃粗糧,沒有大米喲。”兆琪故意把條件說得差一些。
“我們不怕,有文謙在那兒當市長,有你在那兒當校長。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們都去!我們願意跟你們一起工作。”盧邦本拍拍胸口說道。
肖仲希也說:“校長,我和麗貞商量過了,校長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我們兩口子也要去遼遠。”
“謝謝,謝謝,同志們的支持。但是共產黨是不提倡追隨謀個特定的人而工作。我們是爲黨和人民工作,無論到哪兒都可以工作。我希望你們去遼遠工作,只是因爲那兒需要你們,而不是因爲文謙和我而去的。同志們,你們一定要記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