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造反團頭頭們的哭訴,他似乎找到了突破口,大叫道:“簡直欺人太甚,他們完全違背了*的解放軍要支左的教導,是可忍孰不可忍。鐘常委明天你到師院去調二千主義兵、到理工學院調二千主義兵,去造船廠調三千造反團,到機車廠調三千造反團,率領一萬人乘貨車去雙城支持雙紡廠造反團戰友們。讓這一萬人把軍宣隊圍個里三層外三層,斷糧斷水困他三個月!”
“是!”鐘向左馬上答應道。
雙紡造反團的頭頭們真是感激涕零,跪下稱謝,“謝謝陳副總指揮!”
宗麗麗被稱為總指揮,陳偉才被稱為副總指揮。
鐘向左十分滿意陳偉才的布置,說道:“為了打勝這一仗,我教給你們一個竅門。……”嘰嘰咕咕和她們講了半天,造反團的頭頭們不住點頭表示贊許,最后說:“鐘常委講得很好,我們一定照辦?!?
千恩萬謝之后雙紡廠造反團頭頭們走了。
陳偉才問鐘向左:“鐘常委你給他們講些啥呀?”
“甭問,有好戲看嘍!”鐘向左故作神秘,說完走了,他去調人去了。
宗麗麗回來后,陳偉才向她匯報了雙紡造反團的求救之事,宗麗麗大為不滿:“小陳,你忘記了,*說:革命是自己的事情。咱們不能去幫倒忙的,這事情定要弄得咱們下不了臺?!?
很快雙城傳來消息近兩萬主義派造反派圍困了雙紡廠支左宣傳隊住地,在住地外他們安營扎寨靜坐示威。
十天了,都平靜無事,這天晚上突然開來兩輛大解放車,跳下百十個身穿雙紡廠工作服的人,沖進靜坐示威人群中手揮木棒亂打亂砸,亂沖亂撞。后面有人扛著成袋的麻花和拎著水桶放在支左宣傳隊的住地里,高喊:“解放軍我們來送干糧和水來啦!”
等支左的人出來,來人已經上車疾馳而去。
靜坐示威的造反團女工和主義紅衛兵被木棒打得血肉橫飛,慘叫嚎哭,無任何還手之力。出來的軍宣隊的人忙去慰問受傷的女工和紅衛兵,其中一個自稱是師院主義紅衛兵的姑娘頭部受傷,已經陷入昏迷狀態。支左宣傳隊急忙調來廠醫院急救車把傷者送往遼遠進行搶救。三小時之后車到遼遠醫學院附屬醫院,大夫說此人已經停止呼吸,死亡多時。護送的三名女紅衛兵說她們是遼遠師院的,死者叫張玉珠,政治系大四學生。
當夜造反團發表聲明:“造反隊的人借口向支左宣傳隊(簡稱軍宣隊)送干糧和飲用水,糾集一伙暴徒打傷百余名靜坐示威的造反團和紅衛兵,其中師院女紅衛兵張玉珠頭部受重傷,在送往醫院途中死亡。雙紡思想派造反隊制造血案,血債要用血來還!造反隊必須交出兇手及其幕后黑手!”
聲明印成傳單,在遼遠市每個角落里廣為散發。全市立即家喻戶曉、老幼皆知了。
鐘向左拿著聲明傳單來找宗麗麗和陳偉才,說:“事情十萬火急,總指揮,是不是一方面召集全市主義派造反團和紅衛兵在火車站廣場開聲援大會;一面動員更多的人去雙城支援雙紡造反團?!?
他的語氣似乎十萬火急,已經火燒眉毛了。
宗麗麗問道:“這件事情經過你落實了嗎?前前后后經過你都弄清楚了嗎?”
鐘向左哏都沒打,說道:“我落實了,三個護送的女生向我親口講的?!?
陳偉才滿腹疑問:“張玉珠?政治系大四學生,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他告訴宗麗麗,政治系大四只有九十多名同學,他都認識,卻不知道有張玉珠這個人。
鐘向左看出來他們還在猶豫,說:“二位總指揮還猶豫什么?解放軍支左宣傳隊下來這么多人日子了,不支持咱們主義派,卻同思想派打得火熱,明明是支保不支左,咱們還不借此出出這口惡氣!”
宗麗麗知道他是在煽風點火,但是她心中不是沒有想法。在造船廠她的“覺悟者”造反團已經幾乎占了二萬多工人的三分之二了,支左宣傳隊承認他們是革命組織,但是卻要求與少數派的思想派造反隊大聯合成立革委會。宗麗麗心中很不情愿,“覺悟者”打的天下為什么要與你們這些“保皇派”的造反隊平分呢。
宗麗麗從“一月風暴”上海奪權成立革命委員會知道,革命委員會必須由解放軍代表、革命干部代表、群眾組織代表三方組成。如果“覺悟者”一枝獨秀,她進入廠革委會,必然是個副主任——廠級領導,多榮耀!可是如果與造反隊大聯合之后,她頂多是個委員,多沒勁!
宗麗麗這么一想,說道:“鐘常委你是管宣傳的,召開大會,你辦就行了。至于派人支援嘛,就免了吧,咱們那一萬人都已經難以為繼了,撤了吧。”
“總指揮,我想問問那是那三個女同學……”陳偉才有些不放心。
“算了,已經既成事實,何必再追究。”宗麗麗攔阻道,她是在放鐘向左一馬。
鐘向左趕緊走了。
可是后來遼遠出現了連宗麗麗和陳偉才都始料不及的“支援雙紡造反團!打倒雙紡造反隊!軍宣隊支保不支左,統統滾蛋!”運動。不僅市內開大會、游行,還發起簽名捐款支援雙紡造反團的行動。最后抬著“張玉珠遺體”繞警備司令部游行示威。
在雙城,雙紡造反團帶著兩萬人沖進雙紡造反隊總部砸個稀巴爛,嚇得造反隊的人作鳥獸散,逃出雙城避難去了。這二萬人又跑到支左宣傳隊住地團團圍個水泄不通,高喊:“支保不支左,回家賣紅薯!”。鬧騰了足足五天后才散去。
“你這是怎么搞的?鐘常委,”宗麗麗大為不滿地問道:“事情鬧這么大,怎么好收場?”
“總指揮,你說過我管宣傳,我辦就行啦。我沒越軌越權呢?!?
宗麗麗哭笑不得,沒好氣地說:“你走吧,走吧,我不想見你啦!”
這時電話鈴響了,“喂,我是宗麗麗,你是?”
“我是劉貴林,請你和陳偉才過來一趟,好嗎?咱們談談。”
“好的,好的,我們會馬上過去的。”宗麗麗爽快地答應了。
她和陳偉才來到劉貴林辦公室,劉貴林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兩個。
劉貴林很嚴肅地說道:“兩位總指揮,我們曾經很詳細調查過兩位家庭出身及成長經歷。而且也知道兩位在*中的表現,總的說來,認為你們是革命的、忠于*、忠于共產黨的。但是你們所領導的主義派中一些人的所作所為卻是讓親者痛、仇者快。*是*他老人家親自締造創建的、共產黨領導的人民子弟兵,她的建軍宗旨是保護人民、服務人民、保衛祖國、保衛無產階級政治的,是人民和國家的鋼鐵長城,她是支持革命左派的,決不可以詆毀和污蔑的。我們有錯誤、缺點,我們會虛心接受批評、改正錯誤??墒亲罱l生的一些事情,例如圍攻、靜坐示威、喊口號的做法是在挑撥人民和解放軍之間關系,激化矛盾、混淆敵我界線。我特別提出雙城市出現的種種問題,是有人在背后操縱,趁機興風作浪,企圖渾水摸魚……”
宗麗麗仔細聽他的每句話,點點頭,若有所思,說:“劉主任,你放心,我們會妥善加以處理的?!?
陳偉才額頭冒出了冷汗,一句話沒說。
走出劉貴林辦公室之后,陳偉才問:“麗麗姐,我們是不是做過了頭,走偏了路?!?
宗麗麗不客氣地說:“豈止是過了頭、偏了頭,一開始你就不該派人去雙城!”
回到總部,宗麗麗立即召集常委會擴大會議,除了九大常委之外而讓一些大廠的造反團頭頭和全部高校的主義兵頭頭一共有四十多人。
宗麗麗主持會議,她一開始就說:“這次會議的目的是檢查聯合總部這幾個月來的工作情況和思想情況,還有要檢查一下聯合總部的斗爭方向和路線問題。下面請與會的同志們踴躍發言,好的要講,壞的也要講,尤其是總部的錯誤一定要揭個底朝天……”
第一個發言的人是鐘向左,他十分興奮地講道:“這一次雙城市的斗爭是咱們聯總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大勝利,這全虧的陳副總指揮英明決策,當機立斷派了遼遠市一萬主義兵和造反團北上雙城,參與支持雙紡造反團的斗爭。使思想派造反隊土崩瓦解,四散逃竄。使軍宣隊困在駐地里當縮頭烏龜。真是大長造反團的志氣、大滅造反隊的威風。從今往后誰敢不支持咱們遼遠市的主義兵和造反團!”
宗麗麗未置可否,而是問道:“鐘常委,你對張玉珠之死究竟弄清楚了沒有?襲擊那幫人究竟是些什么人?”
鐘向左似乎胸有成竹,說:“總指揮,不用問,襲擊的人的毫無疑問是造反隊的。張玉珠是頭部被木棒擊打,胸內流血,在送往醫院途中死亡的。這也是毫無疑問的?!?
“對的,襲擊的人千真萬確是造反隊的。”一位曾帶隊去雙城的大廠造反團頭頭說。
“總指揮,別聽老保瞎吵吵,就是老保打死人的。”下面有幾個人喊道。
一個來自鋼廠的王常委說:“總指揮,從支援雙紡造反團咱們全市造反派是同仇敵愾,一致對外,我們鋼廠借機擴大勢力,造反團占全廠人數三分之二。軍管會不支持我們,不怕!”
下面有人喊道:“解放軍支老保,犯了方向行路線性錯誤!……”
“總指揮就這么宣傳,天長日久,人們慢慢會相信的……”
“宗麗麗看看陳偉才,陳偉才聳聳肩膀,表示一臉無奈。宗麗麗不同意他們的觀點,又不可能力挽狂瀾。
“總指揮,在座的都同意批評解放軍的支左行動,你可不能當尾巴喲!”鐘向左似乎是幸災樂禍一樣看著宗麗麗。
“這,研究下一個問題……”宗麗麗只好轉移話題。
……
中午宗麗麗給劉貴林打電話,請求見他。下午五點宗麗麗約上陳偉才一同來到劉貴林這里。宗麗麗講了上午常委擴大會的情況,還讓陳偉才做了補充。劉貴林聽了,問道:“二位的意見如何?”
宗麗麗說:“從心里講,我是不贊成,這叫自毀長城,親者痛仇者快?!?
陳偉才說:“我和麗麗姐一樣不贊成,何況對‘張玉珠事件’我是有疑問的,我是政治系大四的,根本沒聽說過有張玉珠這個人。……”
“等一等,小陳,你認為‘張玉珠事件’有假?”劉貴林打斷了了他的講話。
“這是我的懷疑,可是眼下我無法弄清真相?!?
“嗯,是這樣……”劉貴林沉思良久,突然說道,“好的,咱們就從這里入手。小陳,調查的事情交給我們,一旦有結果了,我們會通知你的?!?
“好,這就了卻我的一塊心病。”陳偉才十分高興的說道。
“劉主任,我和陳偉才不想再和他們一齊干這種自毀長城的事啦。我們該怎么辦?”宗麗麗問道。
“宗麗麗同志、陳偉才同志,你們有這種覺悟很好。現在需要你們做仔細的群眾工作,讓群眾受教育自己覺悟,認識到自毀長城的危害性,讓更多的人跟你們走。我建議目前你們不必與鐘向左他們決裂,等我們的人查清問題,真相大白后群眾自己教育自己,會拋棄他們的,那時候你們再同他們決裂,,力量會更大一些?!眲①F林說的很詳細,也很策略。
宗麗麗和陳偉才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