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少年。
陣眼中的裴十三娘,終于等來了他們說的,另一枚陣眼。
聽那些人的話,竟是改朝換了代。
若是清醒狀態的她,肯定會想到長安的一切。
裴家還存在嗎?
阿耶、兄長他們可還好?
但此刻,受對方的影響。
她的神智全無,腦中只剩下恨,無窮無盡的恨。
而她的那些恨,悉數被大陣吸收,化為實質的怨氣,滋養中云霧山中的每一寸土地。
愛能滋養出美麗的花朵,而恨能滋生出害人的瘴氣。
一男一女,兩個陣眼落下。
他們的恨與怨,將整個云霧山籠罩在其中。
原有的稀薄瘴氣,變得越發的濃郁,成功將‘五字部’的基地掩蓋;山腳下之前還有村民居住,獵戶時常進山中打獵,但隨時瘴氣變深,甚至能害人性命,再無人敢踏足一步。
至此云霧山后的一切罪惡,都被這一片瘴氣掩埋。
“我會帶你們回家的。”
道一輕撫著兩顆,光禿禿的頭顱,撫去他們的怨與恨,向他們鄭重保證。
王玄之看到兩顆原來,還有黑氣纏繞的頭顱,頓時變得光潔。
兩顆頭顱不比以往,且他們的執念比之前遇見的還要深,是以,她在兩顆頭顱上,貼了一張符,保住他們殘破不堪的魂魄,這才放進隨身的布袋里。
“安道,可還記得前朝,有不少人被挖心臟,兇手至今不曾落網的懸案?”
道一拍拍腰間布袋,嘆了一口氣,“兇手便在這里,她是裴家失蹤數年的十三娘裴婉儀,也是那個江湖人士,裴玠的妹妹。”
又將裴十三娘的經歷,仔細說予他聽。
王玄之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道:“難怪裴叔叔能在前朝時,便知曉‘五字部’人員的存在,他當晚便見過黑衣人,記住他們的特征也不足為奇。”
“只是這么多年,他都查錯了方向,那些個尊者,他們并非江湖人士,所以裴叔叔翻遍整個江湖,也不見一個黑衣人的蹤跡.”
“從前一直對裴叔叔的身份有所懷疑,我阿耶與陳家伯父一直在朝廷,若無世家牽扯,他們從前應當不認識才對,原來裴叔叔在江湖”
道一不等他傷感完,又和他說起另一人的身份。
“‘五字部’的幾位尊者,各有所從,他們一直拿世人做著不為人知的研究,便因每個人體質不同,所以能得到的也有限,因此,他們的陣眼這才耽擱了些年。”
“裴婉儀宛如一張純白的紙,被他們染上怨、恨等人性之惡,只為填補這一方陣眼,而一個人時隔多年,他又被‘五字部’選中。”
“安道,他的身份,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王玄之鄭重點頭。
“他的名字叫建成,乃是當今太子。”
王玄之向來溫潤的面上,掛著一絲驚愕。
“小一,你看得真切嗎?”
不是王玄之不信任道一,而是事關重大,他必須再三確認。
道一點頭,“我瞧得很清楚,給他起名建成的人,正是年輕時的圣人。”
她的本事,王玄之知根知底,更清楚道一不是在這種事上開玩笑的人。
“依小一的所見所聞,去稽胡的太子,定然是他人冒充的。”
“若是沒見過蘇清河被人冒名,我也不會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改頭換面之術。”
雖然剛見證了兩個人的悲劇,但王玄之的無條件信任,還是讓道一感覺到溫暖。
她將太子的遭遇同王玄之說了一遍。
王玄之:“我道太子的性情和以往有些不同,還以為是第一回出征,遇到什么事情,有所改變,不曾想,真正的太子,在這山中受著無盡的折磨。”
“不對,蘇清河與太子是大周時發生的事,但裴家女郎卻是前朝時就發生的事,豈非說明他們在前朝時就已存在,我們查到的‘五字部’,他們所著的服飾皆為前朝時的。這一點倒是對上了。”
“起初我以為他們的目的,只是不甘大晉覆滅,借著大晉起事。倘若他們的目的是改朝換代,以他們偷梁換柱這一手本事,足以令李家改頭換面,為何卻讓李氏得天下?”
突然,一陣山風襲來,王玄之的后背泛著涼意。
“小一,圣人他們.”
“都好著呢,太子一事實屬我疏忽了。”道一有些懊惱,“當時在上林苑,遠遠見過太子一回,因羊皮卷和小畢方,倒是不曾注意到。”
王玄之也沒想到,真相兜兜轉轉的,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
“圣人眼皮子底下的太子都被人換掉,這事兒誰能想得到呢。”
道一:“如幾位尊者那般的人,我不知還有多少,只那一位紅衣尊者,在我查看狍鸮也就是羊娘子的執念時,與他是第一次見面,當時,我便有一種被他發現的感覺。”
“裴婉儀的記憶中,印證了我的猜測。”
王玄之的心里發緊,“小一是指,他們皆是修道之人。”
道一:“我觀他們與尋常修道的,似有些不同,具體的還得找到他們才能知曉。”
“眼下不知他們躲到哪里去了,還是先將云霧山中的瘴氣解除,待我們下山之后,再去尋人也不遲。”
說完,道一從包里拿出幾張符紙,吟唱著咒語,黃符立上陣眼上空。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大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箓,音告九天。.功曹符使土地等神。.急急如天皇真君君律令敕!”
云霧山中云霧里的雜質,頓時一掃而空。
王玄之呼吸吐納之間,能感受到自然的歡喜。
一旁等著的山膏,尾巴搖得跟小狗狗似的,“本尊自打被抓進這鬼山里,頭一回聞到如此香甜的氣息。”
道一摸摸腰間布袋,若是沒有先將陣法破壞,只怕她想祛除這山里的污穢之氣,也需要一點工夫,且因有源源不斷的陣眼提供能量,即使驅除也會再生長的。
“云霧山的瘴氣已解,安道,我們下山吧。”
“好。”
王玄之應下,自從知道太子是假的,他十分擔心在稽胡的將士。
觀‘五字部’行事,從‘五字部’出來的人,又能清白到哪里去。
他還有一個更可怕的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