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烈日高掛,而位于工地地下室的臨時辦公室內(nèi)卻格外安靜、涼爽,仿佛與世隔絕一般。
李姐靠在木椅上,半瞇著眼,一目十行地掃過手中的“鋼結(jié)構(gòu)工程工程量計算表”。她一手翻頁,一手端茶杯,腳尖輕輕敲打的地面,仿佛正于心底哼著一首輕快的小曲。朱砂站在她背后,直盯著那疊表格,緊抿雙唇,大氣都不敢出。因為李姐翻看的正是她奮斗了幾個通宵的成果。
“唔……朱砂。”
翻至最后幾頁,李姐含笑抬眸,沖朱砂搖頭:“要不得,你這個費用算高了。”
“高了?哪部分算錯?”朱砂雖然早有準備,卻仍難免驚訝。她復查無數(shù)次,竟然這么快就被李姐逮到錯誤?
“不,是單價定高了。但你看看招標文件上這個工程的地點,我記著當?shù)氐牟牧蟽r格比這邊低得多,這正是甲方看中的一個省錢點,可是你是套用本省01年材料價格來算的,雖然計算上沒有問題,但是現(xiàn)在國際上提倡的是‘合理的低價中標’。在保證工程質(zhì)量的前提下,作為投資方,自然希望價格越低越好,而作為承建方,如果承包提出的價格低了,不但賺不了錢甚至還會虧本,可一旦價格定高了又會失去競爭機會,所以做預算一定要靈活,不但數(shù)據(jù)要盡可能準確,還要考慮實際情況調(diào)動價格,保證合理低價才容易中標。朱砂,你既然負責跑材料,其實在這方面應該更占優(yōu)勢的。平時多留心,而且現(xiàn)在你在工地上班,正好可以多留意一下施工過程。有的地方,光看圖紙很難理解,如果看過實際之后思路就更清晰了。”
李姐合上投標文件,朝朱砂揚揚眉毛,調(diào)皮地一笑道:“沒關系,慢慢來。但這份標書里的鋼結(jié)構(gòu)部分要重新調(diào)整,用96定額。不做得讓我滿意我可不付工資給你。”
朱砂頷首一笑,點頭答應。
李姐將那疊工程預算書遞回朱砂手里,頓了頓,又指著投標文件封面道:“還有……按招標文件要求,工程量清單里頁碼全部要居中,你放在右下腳。雖然看上去不是大問題,但我告訴你,絲毫的不符合要求,被評標組挑出來,那就是廢標了。”
“恩,明白……”朱砂翻弄著李姐專門帶來給她看的一份招標文件副本,凝神思索著,緩緩點頭。
“李姐,全國造價工程師資格證不好考吧?”朱砂問。
朱砂在學校時就曾聽朋友說起,如果一個公司要去接工程項目,除了跟上頭關系到家以外,還必須出示全國造價工程師資格證明和全國造價工程師執(zhí)業(yè)證明。但全國造價工程師考試非常不容易通過,目前有造價工程師資格證的人工資都會比別人多上好幾百的基數(shù)。
“是這樣的,還真的不好考。總共有四科,兩年以內(nèi)考完,第一年可以只考一科,但第二年只要掛一科,那就前功盡棄。不過一旦拿到這證明,就算不去上班,單把造價工程師證在承建方那里,每月至少就能拿六百塊。這證我也是前四年前才考過,之前考了三次都沒過關,差點把我給氣死……”李姐說著揚起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笑得很甜,再加之她穿著的那件當前流行的韓版連衣裙,看起來完全不像四十來歲的人。
朱砂剛認識李姐時對這位大姐印象就十分深刻。電腦用得很熟練,完全不像這個年紀的人,甚至還會自己裝系統(tǒng)。李姐喜歡上網(wǎng),時常說她的網(wǎng)友如何如何,北京、上海、河南……似乎哪里都有她的朋友。
朱砂抿著嘴笑,打心眼里羨慕這位活得灑脫快樂的中年婦女。她想,若是等自己四十多歲時能有李姐這樣年輕灑脫的心態(tài),那么日子一定會過得很美滿。
“朱砂還沒有拿到升級造價工程師資格證吧?”笑過之后李姐突然問了一句。
“還沒呢……”朱砂點頭。
“全國造價工程師的考試三月份已經(jīng)過了,只有等明年。不過9月有省級造價工程師考試,這個要好考一些,我建議你先把這個過了。”李姐一面笑道,一面翻弄著自己的皮包。
“嗯……”朱砂猶豫地點點頭。其實省級造價資格證她老早就想去報考。但她雖然在這個城市待了五年,很多地方仍是不熟悉。在學校的時候,什么考試只要在班長那報個名交了錢就好,可如今出了校門,這些都要自己去找地方。目前朱砂待的這家建筑工程公司是私人掛戶辦的,不是國營單位,朱砂暗忖著,想去報考估計得先找個培訓班什么的,打那報名。
“喂……三公司六處嗎?嗯,幫我叫一下劉邦忠經(jīng)理……是我,李湖澈。呵呵,最近還好吧?嗯……跟你說,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個忙……嘿嘿,是這樣的,我有個小徒弟,想省級造價師,你幫我在三處加個名額行吧……嗯……那謝謝了……”
朱砂微愣,抬頭,對上李姐含笑的眸,抿了抿嘴唇,只是笑笑。她似乎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表現(xiàn)感激。可心中暖意早已漫溢。
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此時朱砂終于有了點找到家的感覺,并不只是因為李姐的幫忙,而是她那聲“小徒弟”。
“李姐,謝謝……”朱砂望著李姐,雙頰微紅,聲若蚊蠅。
李姐點頭,拍拍朱砂的肩膀狡黠地一笑,眼睛撇了撇身后兩張空的辦公桌,“留處的經(jīng)理和我是二十多年的老交情,沒事,不過記著別讓別人知道。”
朱砂順著李姐的目光看了那兩張辦公著,會意地淡笑著點了點頭。
那兩張辦公桌屬于比朱砂早來一年的兩個女同事的。兩人心計頗多,當著人面盡撿好聽的話哄得人團團轉(zhuǎn),雙眼卻時時盯著別人的過失,隨時醞釀著如何在背地里捅別人一刀。她們總是笑著將累人的事往朱砂身上推,等朱砂做好了又自己去邀功。對于這些朱砂心中自然清楚,但從不表現(xiàn)出絲毫不滿。因為從小她媽就教過她“吃虧就是占便宜”,況且她目前做事只是積累經(jīng)驗,她倒巴不得多做些;至于邀功,她原本就不打算長久在這兒工作,什么功勞、苦勞她統(tǒng)統(tǒng)沒往心里去,任憑那些想爭的人去爭就是,再說,爭到了又如何?不是朱砂瞧不起她們,但喜歡在小事情上處心積慮做文章的人,不但活得累,估計最后也是成不了事的角色。
朱砂抬頭時,發(fā)覺李姐似乎正觀察著她的表情,心中頗有些怪異感覺。這時,李姐卻對她笑道:“對了,晚上小聶請甲方去吃飯,叫我去,你也來吧。”
朱砂怔怔望著李姐的笑眼,心中思量瞬間便輕輕牽著唇角搖頭,“還是不了,不太好……”
請甲方吃飯,一桌至少耗上千把塊錢。能混頓好飯菜改善生活確實不錯,但那種場合,朱砂還是不方便去。更何況李姐口中的“小聶”在她看來一點都不“小”。“小聶”正是這家運達建筑工程公司的老總聶羽。聽說他們這個聶總相當“吃得開”,與省規(guī)劃局、建設廳幾個領導關系都鐵,這幾年承接了不少大項目。聶羽手下有三家公司,運達建筑工程公司,只是為另外兩家公司提供儲備資金的后花園。而朱砂上班的地方,則是運達公司承包的其中一個工地。人家聶總,自然屬于那種平時根本會下工地來的“高層人物”,朱砂在工地干了快一年,也僅僅是面試的時候見過此人一面。
在建筑工程中,投資方一般稱為甲方,而承建方則稱為乙方。
如今乙方老總請甲方負責人吃飯,她這個小材料員放上去那可就奇怪了。若她是個美女,還可能起到女公關效果,可她臉上這道“疤”……
朱砂想著,不覺又將頭埋了下去。
“嘖,你這就沒義氣了,那一桌全是男的,就我一個女的,你就當陪我行不?”李姐搖了搖朱砂的肩膀佯怒。那模樣讓朱砂想起大學時的上鋪,每天半夜都搖醒她叫她陪她上廁所。雖然朱砂還是不大想去的,但李姐話已至此,朱砂若再拒絕就是不給李姐面子,于是壓下心中的不安,淡笑著點了頭。
在很久以后朱砂才知道,其實當時后面兩張辦公桌的主人,每次碰上這類事都會央求著李姐帶她們?nèi)ァ安滹垺保衫罱阋淮我矝]答應。李姐跟朱砂說,出去應酬是結(jié)識人最快的途徑,搞建筑,不但技術要過關,人際關系更重要。她不喜歡那幾個抬頭一笑背后一刀的角色,那種需要人時巴結(jié),不需要了就撒尿淋人的角色,看了都煩,更不會幫她們穿針引線。可此時的李姐并沒有想到,自己無心插柳,柳卻成蔭。
下午下了班,朱砂坐上了李姐的三棱吉普,跟她一起到本市最高檔那家五星級酒店。
那天,朱砂穿著一件淺綠色連衣裙,一雙墨綠的小牛皮鞋,整個人顯得清雅脫俗……如果沒有她左臉上刺目的胎記。
她挽著李姐的手,兩人在飯店迎賓小姐的帶領下一同踏著繡花大紅地毯走進二樓大餐廳。早已來慣來這種場所的李姐面帶微笑,昂首挺胸,悠然邁著步子;而朱砂除了以前吃喜酒,還是頭一次進這么正式且高級的餐廳,難免心中有些緊張,再加之在意臉上的胎記,一直下意識的埋著頭,只看著腳尖走路,那模樣看起來像是要去相親。
“李姐!這邊!”
朱砂微微抬眼,遠遠地便見到餐廳另一側(cè)通往包間的走廊口,一個穿著暗紅襯衣、黑色西褲的平頭男子正向他們這邊跑來,心中怦然一緊,趕緊垂下頭。
“哎,我說小聶,有你這么叫人吃飯的么?都不肯多跑兩步下樓接我們,嘖嘖,沒一點風度。虧我還帶了人過來。”
李姐笑嘆一聲,沖那男子調(diào)侃道,卻沒發(fā)覺身邊朱砂的頭垂得更低了。
“是,是,我疏忽了。”男子笑著點頭,余光淡然掃過半垂著頭努力微笑的朱砂,唇角微揚,
又對李姐道:“我們快過去,人都齊了。”
“每次發(fā)放工程款是一拖再拖,但一說到吃飯,甲方都來得早。”李姐笑笑,語氣帶著幾分悠然、幾分無奈繼續(xù)調(diào)侃著。那男子哈哈大笑,笑聲爽朗。
“對了,李姐不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她這是你家……”男子走在前頭,回眸望向一直埋頭看著腳尖的朱砂,不經(jīng)意地笑問,可話還沒說完,李姐已經(jīng)接過話頭。
“是我家徒弟。”她笑著,撇了聶羽一眼掂對道:“不過,小聶,你這老總怎么當?shù)模孔约赫衅高M來的員工都能不認識?她是負責再生大廈材料的朱砂。”
“聶總,好久不見。”朱砂微微抬首淡然一笑。不過老實說,她那笑容看起來“淡然”事實上卻是硬著頭皮擠出來的。而話才出口,朱砂便發(fā)覺失了言,恨不得立刻找個洞鉆進去。
雖然她還記得這位面試是有一面之緣的“老總”,但聶總怎么可能記得她?
如朱砂所料,當她抬頭時,聶羽眼中明顯地劃過一絲驚訝,但那驚訝很快被笑容覆蓋。
“噢,我想起來了,面試時我們見過。”聶羽看看朱砂,又頷首笑了笑。
聽到聶羽的回答,朱砂倒頗為驚訝,淡淡一笑,突然想起自己臉上的胎記來。倒是,難得有幾個人見了她能完全沒印象。
“只是面試見過?”
李姐蹙眉苦笑,“你看你這老總當?shù)摹刻旄弑骋紊弦豢烤屯晔拢疾幌鹿さ貓F結(jié)一下群眾。”
聶羽也配合地點頭笑,“嗯,既然李姐都發(fā)話了,那我明天就下基層學習去。”
“嘖嘖,怎么把我說得跟老毛似的……”
聽兩人一路侃著,朱砂低著頭抿嘴偷笑。她突然發(fā)覺李姐損人真挺有水平,人家堂堂一公司老總被她給說得只能點頭笑。
不過會這么做的人不少,能這么做的人卻不多。朱砂發(fā)覺自己更喜歡李姐了。李姐不是任何單位的正式員工,平日總里常戲稱自己是個下了崗的兼職人員。可她在老總面前仍可以輕松調(diào)侃,而老總卻不會生氣。這說明她對自己有足夠的自信也有自信的資本。
進包間時,聶羽走在最前面,李姐第二,而朱砂仍是低著頭,跟在最末。
這時,玻璃大圓桌邊早已坐了七八個中年男女,聶羽剛介紹了李姐,那一堆人中遍是“久仰大名”“這工程麻煩多費心”之類的話,讓一旁的朱砂好不羨慕。
盡管后來李姐跟她說,甲方是乙方的財神,那些完全是客套的東西,請那群人吃飯無非是為了填飽他們的肚子讓他們早批下工程款而已。但朱砂卻認為,無論如何,能讓甲方見了她都這么客氣且尊重,李姐確實是個很出色的女人。
這一頓飯,朱砂一直埋頭坐在李姐旁邊,聽這一群這樣“工”(總工程師基本都會稱為“某工”)那樣“總”,天南地北地侃大山,實在不怎么自在。
因為聶羽介紹她時稱她為“李工的入室弟子”,一開始也有不少“工”、“總”以及“總工”客氣地跟她搭話,而朱砂實在不知道,明明是一群完全不認識的人,怎么去跟人很熟絡地東扯西拉?
于是,別人問說一句她老老實實答一句,到了最后,人家實在找不到可問的,朱砂也就逐漸在談天說地之中被遺忘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之前李姐對她說,一桌子男人,所以要朱砂陪她,而事實上,李姐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應酬老手,盡管那些人對于李姐來說也只是“陌生人”,但李姐和他們說起話來確實全然不費力氣的,一回生,二回熟,說著說著就帶出個雙方都認識的某工,然后拍拍頭,恍然大悟,仿佛大家都是老相識了……
從表面上看,他們的談話內(nèi)容僅僅是餐桌上的閑話家常,可李姐總能很巧妙地將話題不知不覺聯(lián)系到工程款,又不言明,只是隱喻。朱砂還發(fā)現(xiàn),聶羽也是個厲害角色,或許他叫李姐來是因為有的話由女人開口別人更加不能拒絕或拖延,他始終沒從李姐那搶過發(fā)言權(quán),但邊鼓卻是敲得恰到好處,那種老道與干練完全看不出他才二、三十歲。
想吃,不能放開肚皮吃,說話,她當然是搭不上腔也不想答腔的,朱砂聽得有些乏了,于是找了個上洗手間的借口,獨自溜出包間,低著頭靠在走廊墻邊休息。
只是吃頓飯而已,怎么就這么累呢?
應酬、周旋、算計、心機……倘若要想在這樣一個旋渦掙扎著起身,或許,成功之后,失去的更多。
朱砂搖著頭,她似乎希望自己能像李姐那樣能干,可她也想活得純粹些,簡單而快樂。只是,為了生活,有時候或許卻身不由己。朱砂想起以前看過的一本雜志,雜志上說,女人求生活或許比男人容易些,只要你肯放下些高傲,找個有穩(wěn)定收入的好老公嫁了,做全職太太,那么或許是可以做個幸福的小女人的。
是么?朱砂輕扯唇角。
女人的確是可以靠自己吃飯的,可惜她不是個美人,必須用自己的雙手為自己創(chuàng)造幸福。自己的命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時才會覺得安全。況且她也不屑做男人的附屬品。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這里的地毯。”
一個聽起來很有磁性的男中聽在耳畔響起,打斷朱砂的思緒,她怦然一驚,緩緩抬頭。
“聶總……”
“怎么一個人跑到這偷懶?”他嘴角微揚,笑紋在唇邊散開來。
因為聶羽的直截了當,朱砂有些尷尬,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怎么回答。
對方終究是自己老總,而她不是李姐。朱砂只能像個做錯事的學生,扯起一抹淡笑,低頭不語。
“你叫朱砂?”聶羽看她低著頭,語氣放柔了不少。
“嗯……”朱砂答應著,卻仍是埋著頭。
聶羽看著她,嘆了一聲,微微蹙了蹙眉頭。
“你以為李姐只是叫你來做陪的么?她是在教你怎么做事……師父在教課,學生怎么能溜掉?”
一語驚醒夢中人。朱砂微愣,難怪。
她就在想,對于應酬談判之事,李姐明明是游刃有余,為何還要拉她作陪。原來是希望她從
中學些與人周旋的技巧。可李姐認識的人那么多,比她出色的應該也不少,為什么偏偏挑中她這個最不長腦子,也不漂亮的呢?不論如何,如今臉聶羽都特地來點醒她,朱砂只覺萬分羞愧,頭又微微埋下去一些。
聶羽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轉(zhuǎn)身推門進了包間。推門的那一刻,他回頭沖朱砂淡淡一笑:
“別總低著頭,別人會看不到你漂亮的眼睛。”
朱砂聽完,愣住,雙頰莫名地染上些許紅暈。
【別總低著頭,別人會看不到你漂亮的眼睛。】
誰也不知道,當時聶羽說這翻話僅僅是為了鼓勵這位“過分靦腆”的女下屬,還是另有原因。但不論他是無心還是有意,此語卻成了朱砂抬起頭來面對別人視線時的勇氣。
當然,聶羽一言并沒有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朱砂自然不會立刻沖進包間與每個人對視,讓人欣賞她“漂亮的雙眸”。相反,她在走廊上默立了許久,當她重新回到包間角落的座位上時,一頓持續(xù)了兩小時的晚餐已經(jīng)接近尾聲,工程款問題得到了甲方某負責人的口頭保證,幾乎“定音”。
朱砂微微抬頭,視線不時落在另一頭聶羽身上。而聶羽時而對上她的雙眸,微微一笑,轉(zhuǎn)而望向別處。
英俊瀟灑老總,曾在多少年輕女性夢中出現(xiàn)?
都說男人二十是期貨,三十是現(xiàn)貨,四十是搶手貨。聶羽就年齡上說雖然處于期貨升級為現(xiàn)貨的階段,但綜合指數(shù)很高,絕對稱得上搶手貨。可朱砂畢竟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還不至于因為這個男人幾句令她怦然心動地話語或含著淡笑意義不明的眼神就莫名其妙地一見鐘情。但對于這位老總,她心里頭確實多了幾分好感與好奇。
只是朱砂卻沒料到,第二天起,聶總真的因為李姐早先的一句玩笑話開著寶馬到工地“噓寒問暖”來了。